蘇國·溫邑
中元殿偏殿之内,蘇照拿着手中的冊子,凝神讀着,這些都是天聽司近三天彙聚的戰後情報,林林總總,主要是鄭衛兩國廟堂、民間,對于蘇國再次大勝的看法。
“鄭國除卻民間議論紛紛,并無其他大軍調動的迹象,看來已是偃旗息鼓,南方邊境倒是能消停一段時間了,倒是衛國,杜陵被衛君任命爲大司馬,打算親自出山,一共征調了十萬大軍,來應對這次滅國之危。”蘇照眸光閃爍,心頭思量。
“杜陵南下,那衛國北境邊郡郡兵或許該動一動了,隻是以杜陵之智謀,可能會先着手解決這邊郡隐患。”
蘇照從來不懷疑這些敵國柱國大将的才略,事實上,他前番勝利,也多有僥幸因素。
此刻,已是大戰後的三日,不僅是衛國朝堂和民間層面的變化,仙道層面,赤林宗主也将一些情況反饋到溫邑。
當然,再遠的晉國、秦國,天聽司的情報網絡,還沒有鋪設那麽遠。
可,蘇照恰恰最想知道,就是其他國家對豫州最近接二連三發生的這場戰事,有何看法,尤其是臨近國家。
“終究是力量不足啊。”蘇照将手中的冊子放好,由一旁的徐貞攏起一沓,放進一個錦繡盒子,歸檔封存。
“天聽司最近要向晉、宋、齊、魯諸國派員常駐,刺探情報,不說做到民間消息,盡在掌握,起碼要将諸國朝堂大的動向,具報于溫邑,哪怕遲延一些。”蘇照想了想,清聲道。
随着蘇國逐漸擴充自己的疆域版圖,國力日發強大,遲早要和這些國家打交道,眼下提前鋪設情報,也好爲來日交鋒做準備。
蔡安拱手領命道:“諾,君上。”
蘇照道:“孤不在溫邑之時,可将情報層遞于徐昭儀。”
蔡安擡頭看了一眼徐貞,拱手稱是。
蘇照布置完這些,擺了擺手,讓蔡安告退,而後轉頭看向最近愈發容色煥發的徐貞,溫聲道:“最近諸事繁忙,有前線的,又有三郡革新推進之事,辛苦你了。”
當然還有一句話沒說,還有晚上侍寝之事。
他這幾日都是臨幸徐貞,至于範潇最近正閉關凝結金丹,陳桃不放心,在一旁看顧,仔細想想,目前和他有着關系的,好像也沒有超過一手之數,比起列國國君,他真的算是潔身自好了。
徐貞眉眼柔順,輕聲道:“君上之言,折煞臣妾了。”
蘇照笑了笑,道:“不過,也不要忘了修煉,孤可不想等到幾十年後,依然是青蔥少年,而你卻已……”
徐貞似乎也想到那一幕,不覺心頭驚懼,方才與聞情治機密的欣喜,也冷卻幾分,柔聲說道:“臣妾記下了,對了,依依這兩天尋臣妾,讓臣妾教她法術,但臣妾也隻是初學乍練,實在不好教她。”
蘇照聞言,面色詫異片刻,想起那個最近頻頻來中元殿偷偷聽牆角的小姑娘,覺得若授予仙法,或許小姑娘專心修煉,道:“那孤就親自傳授她仙法。”
徐貞清聲道:“公主殿下那邊,君上……似乎忘記了呢。”
“孤如何能忘?”蘇照說着,擡頭看了一眼天色,“也至午時了,一會兒阿姐就派人過來傳膳了,随孤一起去玉華宮。”
蘇照說着,起身,舉步向着殿外而去,和徐貞一起向玉華宮行去。
砀郡
正是十月下旬,即将入冬,秋風吹動枯草的官道之上,砀郡自郡守以下,郡尉、主簿、六曹等大小官吏,再加上禦史台駐巡地方的監察禦史,以及郡中的士商紳民,迎着頭頂一輪大日的照耀,迎候道旁,眺望着南來的官道盡頭。
“來了!來了!”
這時,遠方一騎策馬而來,蕩起灰塵、草屑,馬上坐着一個皂衣黑帽的衙役,未及衆人之前,就是滾鞍下馬,在周方砀郡郡衙小吏的交頭接耳聲中,快行幾步,來到一個威嚴肅重的中年官吏面前,抱拳一禮,高聲道:“郡守大人,欽使已至三裏外。”
那中年男子面色一震,訝異道:“可看清了?”
那衙役胖乎乎的臉上顯出一抹笑意,道:“是晏公的車隊,禁軍相護,一路打着儀仗呢。”
蘇國少宰兼溫邑宰——晏昌,奉蘇侯之命,任黜置三郡使,巡撫三郡,主持革新事宜,必要之時,可便宜行事,并同時增派了三千禁軍随行,由侍衛司都司曲楷親自率領,以防地方變故,暗中以靖祟司中一位司使,也就是白雲宗柳誠暗中保護。
晏昌自領了蘇照之命後,先是從溫邑諸縣抽調了一批基幹力量,尤其請命于蘇照,以前山陽縣令爲副使,作爲南下工作的助手。
蘇照欣然應允。
晏昌而後又提前和柳誠通氣,讓靖祟司的仙道力量,提前至砀郡,摸排情形。
這在後世,就是一個基于巡視組和工作組的組合。
那中年官吏名爲魯琛,深吸了一口氣,擡頭看着前方,目光複雜。
“這位晏公,在溫邑及周邊各縣大刀闊斧,平抑豪強,而今被君上委以全權之命,長樂郡勢必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魯琛身爲一郡封疆,并非土生土長的砀郡人,其人履新未久,也是月前才從豐樂郡調來,因當初洪河堤堰之中,表現得力,就被蘇照提拔,授以一郡太守之職。
事實上,自從蘇照繼位以來,先是通過在中樞的數次大案清洗,罷黜了許多中樞官員,而随着戰事的勝利,威望日隆,不敢動刀的郡縣地方,也開始淘換新鮮血液。
至于人才從何而來?
首先是,洪河治水湧現了一批典事之才,其後是對鄭的二次戰争,表現積極的地方郡縣官吏。
大戰在前,供應前線軍需,鎮撫百姓,一樁樁事件中,才具不凡者自然會進入蘇照的視野,而後能上庸下。
可以說,到了如今,幾乎将蘇國最開始的七郡郡守,通過或升或貶的方式,換了一遍。
懷才器者,調入中樞,平庸之輩,投閑置散,昏聩無能以及貪腐渎職者,更是被蔑稱爲“蒼鷹鬣狗”之稱的常邈拿問稽捕。
現在的蘇國,不說其他,單官僚階層的執行力,在豫州諸國中都是位列上遊。
就在砀郡大小官吏翹首以待之時,距此二裏之外,軍容嚴整、盔明甲亮的禁軍迤逦而來,打着大纛,秩序井然地護送着數輛馬車。
當先一人,身着銀甲,面容英武,正是禁軍大将曲楷。
身後的一輛馬車之上,空間軒敞,對坐着一老一少,晏昌頭戴粱冠,一身玄色染绯官袍,挑開窗簾,望着官道之畔的莊稼。
正是秋季,尚有不少農人在田壟上頂着日頭勞作,這時,就擡頭好奇看着浩浩蕩蕩的蘇國禁軍。
晏昌之孫女——晏柔年不過十二三歲。
少女雖處豆蔻之年華,但已現清麗之芳姿,提起茶壺給自家祖父滿上一杯,道:“爺爺被蘇侯授以要職,更以禁軍相護,即将實現抱負,可爲何愁眉不展,面無喜色?”
晏昌放下簾子,道:“砀郡郡内民風彪悍,宗族勢力強大,爺爺是擔心啊,土斷恐怕不會這麽容易。”
多年的碰壁生涯,已讓這位前楚國相,深深知道革新并非輕而易舉之事。
“怪不得君上派了三千禁軍給爺爺。”晏柔恍然道。
晏昌笑了笑,蒼老眸子中也現出一抹欣然。
暗道,蘇侯雖然年少,但對于軍政兩務卻是愈發得心應手,大巧不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