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蒯度的征詢目光,閻先生沉聲道:“皆無大礙,已用了丹藥,化成丹水,到時分發給軍卒服用,不會影響軍陣厮殺。”
蒯度拱了拱手,說道:“既是如此,那就有勞先生了。”
閻先生道:“分内之責,不敢居功。”
而後,拱手告辭,轉身向船艙而去。
船篷之下那張儒雅、清朗的中年面容上,在細微光線的照耀下,漸漸現出一抹若有所思。
“這藥,雖不會直接導緻軍卒喪命,但會令其使不得力,到時兩軍交戰,鄭軍戰力折損,傷亡慘烈,縱然有少量鄭軍登岸,也難逃蘇軍剿殺。”
他對人道龍氣的特性有着一些精研,備有種種後手布置,不過,因爲沒有簽訂共享道契之故,眼下能做的也僅僅是小心翼翼施展一些疲敵、弱敵的手段,以防人道氣運的反噬。
不提閻先生這邊暗中相助着蘇照“迫害”鄭軍,卻說蘇照這邊——
據石荊關百裏之外的一座大營之内,軍卒披甲執戟,秩序井然,旗幟獵獵作響。
軒敞、明淨的帥帳之内,蘇照和一衆軍校正在議事,帳中人頭攢動,濟濟一堂。
一架木質屏風之上,懸着蘇鄭兩國的山川輿圖,其上山川河流,烽火垛口,多有标注。
“淳于将軍,據密諜來報,鄭國禁軍三萬已經乘舟船水師,沿洪河向豐樂郡攻來。”蘇照手指着輿圖之上的洪河流域,道:“最多五天,鄭軍就能進入青浦縣壺口河堤,那裏水道狹窄,河流湍急,鄭軍繞過水道之後,多半就會棄舟登岸,攻我青浦縣城,以此作爲立足之點。”
淳于朔看着這一幕,點了點頭。
“君上之意若何?”淳于朔道。
蘇照沉聲道:“壺口河堤就是彼輩的葬身之地,我國之軍卒,同樣不擅水戰,因此孤決意将其一部分以水淹沒,另一部分上岸乞活厮殺者,淳于老将軍可率軍剿殺。”
他如今以水神符箓操控洪河水脈之力,已經可以做到“興風作浪”的程度,但還是做不到以一人之力傾覆舟船的地步。
“還需要配合着軍卒進行厮殺,才能一舉轸滅鄭軍,當然這也有好處,起碼人道反噬之力,同樣有着人隆起給予到抵消,鎮壓。”蘇照思忖着。
此刻随着軍令條條傳下,整個鄭軍大營有序運轉起來,旗幡搖動,軍卒整裝待發。
“要不要調一些妖兵出來?”安安在一旁,神識傳音說道。
蘇照道:“暫且不用,否則落人口實,反而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人道争鋒,以妖族間雜其中,如被三真大教察知,必定十分震恐,而且昊陽宗也難免不會再起反複,仙園天地中的妖兵隻是他的一張底牌,等到來日作爲一支出其不意的力量使用。
安安撇了撇嘴,也不再多說什麽。
五天之後·洪河之上
水霧遮蔽,目不能遠,蘇照此刻行走于河水水流之中,感知着周圍一道道洶湧澎湃的水行之力,隻覺心随意動,神念可以感知着水脈的運轉和流動。
此刻,洪河流經青浦縣流域的一處險關之下,鄭國滿載三萬虎贲大軍的舟船水師,鼓帆而行,水花在船下嘩啦啦流淌。
經過五天五夜的趕路,這支舟船奇師,終于渡過重重險阻,進入蘇國腹心之地——青浦縣。
然而,鄭國左監門将軍蒯度的臉色卻十分難看,甚至陰沉似水,一雙炯炯虎目之中滿是憤怒。
“你說軍士用過丹水之後,上吐下瀉,幾不能戰?”蒯度皺眉問道。
那副将道:“蒯将軍,都拉成了軟腳蝦,如不休整,也提不起刀。”
“那仙師呢?”蒯度冷聲道:“還不去抓起來!詢問究竟?”
副将聞言,驚恐道:“那可是昊陽宗的人?事後,鄭公若是怪罪起來……”
昊陽宗的仙師,向來受鄭公尊重,如非必要,這副将并不想莽撞行事。
蒯度冷冷瞪了一眼那副将,寒聲道:“怎麽,本将的話,你沒有聽見?”
副将聞言,連忙應是,而後轉身率人去捉拿閻先生去了。
然而,不過片刻,就已帶着軍卒回返,臉色頹喪道:“将軍,仙師不見了,在其箱子之中,發現了一具着昊陽宗道服的屍體。”
蒯度此刻,臉色鐵青,怒道:“好賊子!”
此刻,如何還不明白,已經受着暗中之人的算計。
“現在怎麽辦?”副将問道。
蒯度深深吸了一口氣,正要說舉兵而返,然在這時,聽的四周傳來一聲聲驚呼。
“龍王發怒了……”
卻是原本波光粼粼的水面,忽然平地起了一層洶湧波濤,河水掀起三丈之高,向一艘艘鄭國艦艟撞擊而去,頃刻之間,天地一片晦暗,暴雨傾盆,電閃雷鳴。
就在蒯度驚懼不定之時,就聽得“咔嚓”一聲,繼而是操着新鄭口音的鄭軍,紛紛破口大罵。
“不好,船要沉了!”
一聲聲絕望、恐懼的嘶喊,一下子充斥在四周,令蒯度幾乎眼前一黑,高聲道:“不要慌,不要亂!已到渡口了,停船靠岸!”
然而這時,巨大的騷亂如瘟疫一般,幾乎在瞬間席卷了整個鄭國禁軍。
一些即将傾覆的船隻,不少穿着土黃色軍服的鄭軍,就扔了兵器,向下跳,如下餃子一般。
但鄭軍泰半軍卒都不會水性,不少鄭軍跳入水中,噸噸噸幾下,沒有多久,就在洪河浪頭吞噬,化成魚鼈之食。
還有不少逃不出的鄭軍,尤其是舟船水師的鄭卒,見此也冷靜下來,準備操控艋艟巨舟,試圖挽救敗局,但此刻也隻是無力回天。
“将軍,我們該怎麽辦!”副将面色惶惶,急切問道。
蒯度冷冷道:“讓舵手停至船頭,棄舟登船!”
副将聞言面色大變,他本意是勸谏蒯度,實在不行,将兵力再調回石荊關就是。
隻是見蒯度臉色大變,執意如此,副将道:“諾!”
可屋漏又逢連夜雨,随着大批鄭軍戰船靠近青浦縣的渡口,一聲聲密集不停的喊殺聲,從渡口之上傳來,令蒯度陡然色變。
分明是蘇軍到了!
此刻,一艘艘民船之上,來自蘇國三郡之地的郡兵,張弓搭箭,向蒯度所在的首艦攢射而來,就聽得一聲聲“嗖嗖”破空之音,頓時箭如飛蝗,落在鄭軍舟船之上。
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不絕于耳。
與此同時,鄭軍所乘舟船,泰半傾覆于河,鄭軍軍卒如下餃子一般,嘩啦啦落在洪河之中,激起一朵朵不大不小的水花,幾個掙紮,就已洶湧河水吞沒。
嘭的一聲,兩船接舷,着黑衣玄甲的蘇軍,手持鋼刀,跳蕩至鄭艦,三五成群,向着驚魂未定的鄭國軍卒砍殺而去。
蒯度看着這一幕,心頭已是又驚又怒,“蹭”的抽出腰間镔鐵長刀,高聲道:“殺散他們!”
這時,一個明顯是蘇軍校尉模樣的軍卒,和十幾個軍卒,持刀劈砍而來,一張年輕剛毅的面容上,神情滿是果敢、堅毅,揮刀劈殺而來。
铛……
火星四濺,金鐵交鳴。
兩刀交斬,校尉吐血倒退,面色震恐,隻覺胳膊酸痛難擋,畢竟,後天中期的武道修爲,明顯不是蒯度這等鄭國左監門将軍可比。
這時,随着兩艦接舷,源源不斷的蘇軍,沖上鄭國舟船,就有一些蘇軍圍攻向蒯度。
蒯度怒吼一聲,掌中寶刀斬出一道道匹練虹光,就見得血光四濺,真元爆發,蘇軍軍士被連連斬殺,斷肢殘臂跌落至滾滾河水之中。
淳于朔在後方一艘民船上督戰,眺望着這一幕,冷哼一聲。
從背後摘下一弓,雙臂用力,頓時,十六石的鐵胎弓,弓如滿月,一箭急出,化作一道迅疾流光,射向正在奮力厮殺的蒯度。
箭光如星隕,箭鳴破空,甚至壓住了戰場之上的厮殺聲,在蒯度急劇凝縮的瞳孔之中,箭光襲來!
躲無可躲,避無可避!
蒯度擎刀在手,幾乎是本能,将刀豎起。
嘭……
聲若雷霆,音似山崩。
蒯度掌中以精鐵鍛造千次打造的寶刀,在一箭攻擊之下,片片碎裂,箭矢餘力未消,貫入蒯度胸膛,蒯度面上表情怔了下,繼而如破麻袋一般,向遠處抛去,箭中真元混合着罡氣爆發開來,嘭的一聲,蒯度整個人碎成一團血霧。
宗師一箭,何其恐怖!
“将軍死了!”
蒯度的慘死,落在周圍鄭軍眼中,幾乎如墜冰窟,手腳冰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