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岩洞之内,石鍾乳滴落在山石之上,發出清脆、激越的聲音,遠處幾個灰衣僧人,手持戒刀,神情戒備地看着四周。
此刻寬闊的石床之上,廣甯寺殺生僧一脈的孟奎,雙腿盤起,渾身顫抖,面上已是一片慘白之色,額頭冷汗冒個不停。
已經三天了,來自三昧真火的傷勢,在蓮花僧一脈的丹藥壓制之下,始終反反複複。
當然,不是蓮花僧一脈的丹藥不好使,而是以孟奎的層次,接觸到太過高端的丹藥,再加上三昧真火的灼燒之傷,幾乎是道傷,起碼道門金丹真人或者佛門舍利子之境的高僧,才能徹底驅逐,故而此刻的孟奎,身後仍有大片創口,仍是不時發出焦糊的臭味。
“師兄,今日可有好一些?”一個身形高大、面皮黝黑的僧人手中端着一個碗,裏面盛着滿滿的一碗草藥,分明是祛熱、活血的湯藥。
“師兄,您這傷勢不能再拖延下去了,隻有舍利子之境的高僧,以佛光驅逐,才能愈合,不如回寺裏吧。”那僧人面現躊躇之色,勸說道。
孟奎将碗裏湯藥一口飲盡,用衣袖擦了擦嘴,蒼白的臉頰才恢複了一些紅暈,不甘心道:“回廣甯寺,萬裏迢迢,這一來一回,耽擱太久,秘境開啓在即,說不得就錯過了。”
他還沒有說,在那蘇國宮禁之中,遺落了一些東西,其中有一個六芒星的石符,這石符正是進入秘境的鎖鑰。
而今如何取回那件東西,也成了一件頭疼之事。
“可眼下呆在這裏,也不是個事兒。”那僧人接過空碗,重重的歎了一口氣,似對孟奎的執拗分明有些無奈,“而且以師兄眼下傷勢,縱然秘境開啓,也無法進入。”
孟奎聞言,歎了一口氣,他如何不知,眼下這幅情勢,除卻回廣甯寺治傷,什麽都做不了。
心念及此,不由覺得自己倒黴透了,本來想要進去找點東西提升實力,卻不想賠了夫人又折兵。
就在孟奎懊惱之時,外間忽有僧人來報,道:“孟師兄,昙月庵的華姑娘來了。”
孟奎愣了下,面上不由現出喜色,急聲道:“快請進來。”
據他所知,華妃音爲昙月庵靜笃師太弟子,又是昙月庵的佛女,身上說不定有着治療傷勢的寶藥。
随着輕盈的腳步聲響起,華妃音一襲月白色僧袍,在四個中年尼姑的保護下,來到岩洞之前,看着石床之上的孟奎,清眸之中,帶着幾許悲憫,輕柔的聲音帶着酥糯,“阿彌陀佛,孟師兄,爲何落得這般模樣?”
她這幾天,一直帶着幾位師姐,在雲台山腳下的一處地界來回奔波,以四寶幢幡接着山脈地勢,布下霧隐月缺大陣,這是昙月庵一門掩人耳目的陣法。
孟奎歎道:“師妹,此事……一言難盡。”
說着,就将自己如何進入宮禁盜寶,如何受三昧真火之傷的事情,和盤托出,最後喟歎道:“灑家小觑了這人道氣運,行節外生枝之事,而今身遭劫厄,自也無話可說,隻是遺落了一物,那物是打開秘境的鎖鑰,如無那物,恐怕進不得秘境了。”
華妃音聞言,微微颦了颦修麗的柳葉細眉,明眸之中靈光閃爍,思忖道,“三昧真火,莫非是那位蘇國國君?蘇照?”
這幾天,華妃音因爲一直都在雲台山深處的山谷布置陣法,并不知道溫邑城中的風波,不過,沁竹軒一别,蘇照還是給這位佛門師太留下了深刻印象。
當然,主要是疑惑。
一國之主,爲何能修仙道?而且還學的太淵門的法門?
“華師妹,眼下我們該作何打算?”孟奎吊梢眉緊鎖,一雙三角眼之中,隐隐有些期待的光芒閃爍。
華妃音抿了抿櫻唇,輕聲道:“孟師兄,你身上傷勢,我這裏還有一些丹藥,至于那件東西,我想想辦法,如我沒有猜錯,應是某位同道。”
“師妹認識那人?”孟奎眸中寒光閃爍,如金紙的面部肌肉跳動不止,聲音中不自覺帶上了幾分凜然殺意,顯然方才的那副“無話可說”,并不是其真實想法。
快意恩仇、睚眦必報才是廣甯寺殺生僧一脈的真性情。
華妃音點了點頭,輕聲道:“有過一面之緣。”
在華妃音平靜目光注視之下,孟奎深深吸了一口氣,漸漸平息了心頭沸騰殺意。
“此人不好惹,不過現在,還是給孟師兄治傷要緊。”華妃音輕聲說着,自僧袍袖口中探出纖纖素手,潔白如玉的手掌中,頓時現出一個琉璃澄瑩的玉淨瓶,玉淨瓶之中,插着幾根楊柳枝,楊柳葉如寶玉,随風依依。
此刻,華妃音端莊玉容之上滿是祥和與悲憫之色,隻是聲音酥軟嬌媚,卻與這副出塵、超脫的出家人之姿有些不協。
若蘇照在此,或會感歎一句,好一個楊柳觀音。
但此刻的孟奎,卻僅僅是眼前一亮,目光緊緊鎖定在那露水之上,驚訝道:“華師妹,可是那碧瑩潭之水?”
華妃音點了點頭,也不多言,手腕運集法力,楊柳枝葉蘸着潭水,向孟奎輕輕灑去,露水化而成霧,直奔孟奎身後傷勢而去。
那潭水是昙月庵的療傷聖藥,也是華妃音的師傅,靜笃師太爲了華妃音出現意外,有着活死人、肉白骨之效,對于三昧真火自是可以壓制。
不過片刻,孟奎隻覺後背被三昧真火灼燒過的火辣之痛,在一片清涼中,漸漸弭消,而後被燒傷的肌膚,也是漸漸生出肉芽,迅速愈合。
感受到傷勢盡除,孟奎心頭一喜,而後,目帶感激地看着華妃音,道:“師妹,大恩不言謝,以後若有用得上灑家之處,隻管吩咐。”
“師兄客氣了。”華妃音微笑颔首,柔聲道:“孟師兄,最近可休息幾日,至于那物,我想想辦法,看能不能從那人手裏索回。”
孟奎點了點頭,道:“那一切就有勞師妹了。”
華妃音應了一聲,也是告辭離去。
……
……
這日清晨,陽光明媚,空氣清新,甘露殿前的演武場上,蘇照換了一身幹練的武士勁裝,手持精鋼寶劍,掌中真氣催發,劍芒搖曳,繁盛絕倫,和一個少女的長槍鬥在一處。
遠處,還有數十個侍衛圍觀,以及彭堰父子,蔡曠、曲楷等人,都是目不轉睛地看着場中的一男一女。
“君侯這劍法,大有門道,劍招淩厲,攻勢更是綿綿不絕,似有江河無盡之意。”蔡曠目光湛然,似在心中描摹着蘇照的劍法。
此人爲劍術大家,眼力自然是卓絕,一眼看出蘇照劍法的玄妙。
“隻是……君侯緣何劍法如此精妙?”
不過,這種想法也隻是在心底一閃而過。
從袁彬一事上,蔡曠就已經發現,這位少年君侯一身實力深不可測,不過,縱有驚異,也隻當是貴人另有機緣。
再說,隻有君主懷疑臣子的道理,倒很少有反過來的。
彭紀也是點了點頭,感慨道:“君侯年歲才僅僅十五,就已有這番藝業,未來實不可限量。”
這邊廂,蘇照一劍擊退衛湘歌槍勢,身形一閃,收了長劍,輕聲道:“湘歌,如何?”
衛湘歌也收了長槍,清聲道:“你這劍法,的确精妙、悍勇,似是一門生死搏殺劍術,但你武道修爲不如我,再有一會兒,你當敗于我手。”
二人此刻都是以武道修爲對敵,蘇照如今是後天之境,而衛湘歌卻已是先天後期,的确差上許多。
蘇照将劍還鞘,輕輕笑了笑,似乎對于少女的争強好勝也有些無奈,解釋道:“一寸長,一寸強,我以長劍對敵,原就多有不便。”
見衛湘歌有些意猶未盡,蘇照隻得安慰道:“好了,先不比試了,今日說好了去打獵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