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照這邊吩咐宮女準備了一些茶水、點心,來到一座八角涼亭,衆人落座。
“我看你骨呈玉色,真元隐凝,修爲應是快到先天了吧。”衛湘歌将桃核放在一旁,以手絹擦了擦唇角的桃實汁液,看着蘇照,感慨道:“你這進境可真快。”
蘇照嘴角抽了抽,道:“昨天晚上剛剛進入後天巅峰。”
武道修爲,不能以氣運沖刷,就隻能以資糧沖關,他用完半根赤髓寶樹,終于在昨晚突破後天巅峰之境,以他估計,突破先天,也隻是時間問題。
這邊廂,衛湘歌明眸閃爍,忽然想起什麽,從袖中取出一個白淨瓷瓶,正是當日在沁竹軒中拿給袁烨的大還丹,少女挑了挑一雙英氣黛眉,微微揚起下巴,對着蘇照清聲道:“大還丹,适合後天突破先天境界用,你拿去用吧。”
蘇照笑了笑,正要伸手接過。
蘇子妗靜靜看着神采飛揚的衛湘歌,明眸含笑,總覺得這少女突然而起的神氣,實在好玩,打趣道:“投我以木桃,報之以寶丹,匪報也……”
說到一半,蘇子妗似乎覺得不妥,清咳了一聲,柔婉楚楚的眉眼之間,有些不好意思。
衛湘歌臉頰微紅,垂眸不語,顯然她也是過讀過詩經的。
蘇照倒是對這無心之言,不以爲意。
而且他也不會自我感覺良好,額,人生三大錯覺……
因爲衛湘歌原就性情率真、嬌憨,偶而才會現出一些小嬌羞、扭捏,雖然,他也很樂見就是了。
就在這時,一旁的芍藥,将炭火棍,宣紙拿來。
“阿弟,這是要做什麽?”蘇子妗淺淺一笑,問道。
蘇照接過炭火棍,以及宣紙,道:“方才見湘歌舞槍,風姿絕倫,一時心有所感。”
衛湘歌聞言,就是好奇地看向蘇照。
“稍等片刻。”蘇照深吸了一口氣,前世的繪畫技巧在腦海中回憶,畢竟太久了,多少有些生疏,好在仙道中人強橫的神識拯救了這種陌生。
刷刷刷……
蘇照此刻手持炭火棍在宣紙之上勾勒,神情專注,因爲正值夏日,溫煦陽光披落在少年身上,就是柔和了冷峻的面龐線條,驅散了前段時間殺伐由心的森然、陰郁。
素描作爲一種迥異于此界意境流的寫實技法,原就應着一個像字。
約莫一刻鍾,蘇照停下繪畫,将炭火棍扔在一旁,展開觀看,也不覺大爲滿意。
有了神識相助,這簡直就是人肉照相機。
隻見畫卷之中,雖是黑白線條勾勒,但将簇集似霞,絢爛如火的木槿花盛開之妍态,栩栩而現。
在那萬千落英缤紛之中,一個少女持槍獨舞,少女身形高挑,青絲如瀑,劍眉入鬓,一雙黑白分明的丹鳳眼,顧盼神飛,眉心一點朱砂倒映,赤紅長裙之上的腰帶,裙褶璎珞都是依稀可見。
“這樣像……”
蘇子妗捂嘴說着,一如潇湘之水依依的明眸中,滿是難以置信之色,而後目光逡巡過畫中人物,停留在前襟之上,就是驚疑不定地看向蘇照,心思複雜。
此刻少女想的還要多一些,心底幽幽一歎,爲有蘇一氏宗廟綿延計,照哥兒也該娶親了。
這時,衛湘歌也湊上前去看,剛一入眼,不由愣怔原地,黛眉之下的明眸,就是眨了眨,怔怔看着畫像,隻覺心緒亂成一團,一時竟說不出。
蘇照輕輕遞了過去,笑道:“算不得什麽,我聽說神照境的仙人,可以玉簡留影。”
衛湘歌擡眸,搖了搖頭,讷讷道:“這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後世高清照相機,也能拍出清晰的照片,可當以手繪而出之時,仍不減絲毫震撼。
蘇子妗看着二人,心底輕歎道,如非寸寸之心,又何至于這樣傳神?
衛湘歌螓首擡起,清澈明眸之中滿是期冀之光,道:“這畫能送我嗎?”
蘇照道:“炭灰易褪,如有鉛筆,倒可長久保存……”
“我用法力固定。”衛湘歌輕聲道。
蘇照笑道:“既是給你畫的,你自然可以留着。”
衛湘歌愛不釋手地收起畫卷,隻覺越看越喜歡。
蘇照輕聲道:“阿姐,等明日,咱們一起出宮逛逛溫邑城。”
當然,除卻出宮纾解自家姐姐的憂郁,讓衛湘歌出去散散心之外,他也想借機出宮察訪一番民情,于深宮之中,許多事情隻停留在紙面上的禀告,不實地走訪一番,治政施策,就容易想當然。
蘇子妗似乎也察覺到了蘇照的用意,柔婉眉眼之間現出一副期冀,顯然心性明澈的少女,也被深宮之中的壓抑氣氛拘束久了。
第二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蘇照就帶着蘇子妗和衛湘歌,在彭紀、蔡安二人率領殿前司翊衛的護衛下,化妝一番,就是出了蘇國宮苑。
因是雨後,天朗氣清,空氣清新自然,蘇國大街之上,熙熙攘攘,升鬥小民川流不息,販夫走卒,織席賣履者也是于道左随處可見。
蘇照領着蘇子妗以及衛湘歌,行走在大街上,二女此刻都換了一身士子衣衫,人群之中,宮中禁衛穿着便裝,散于四方人群之内,神情警惕地打量着四方的人群。
其實,蘇照早已将神識放至四方,不僅是爲了保護,而是爲了察看這個時代的百工行業,此刻以乾天觀象之法望去,隻見無盡白紅之氣彌漫在整個溫邑城,從事輪、車,陶、冶、織、匠的升鬥小民。
“周禮有言,國之六職,百工與居有焉……隻有親自實地考察一番,才能發現,這不僅僅是一方陸地縱橫的仙道世界,還是一方真真切切的人道社會。”蘇照冷眸微動,一眼看過去,不由思維發散,思忖道:“隻是這樣以家庭爲單位的小作坊生産模式,效率未免低下,如果成立手工藝者職業技能學校,培養手工藝者,走規模化、集約化道路,然後生産商品,傾銷附近各國,再向諸國換取原材料……”
一時之間,不僅是對于手工業,其他方面的治政思路,也被蘇照調動起來。
可以說這是蘇照第一次,開始以一個勢力之主的角度思考,如何提升國力,如何讓百姓安居樂業,對于其個人而言,有着難以言說的意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