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将淳于朔,微微皺眉,自背後取下一弓,看也不看,張弓搭箭,朝天空射去。
就聽得刺耳的尖嘯響起,那是真元灌注箭矢之上,所帶來的高速震蕩,“撲簌簌”,遠處兩隻大雁落下溪澗之中。
未等軍士将那兩隻雁撿拾回來,蘇照神識掃過,就是一驚,
分明一箭雙雁,皆自左眼而入,至右眼而出。
見蘇照面現異色,一旁的彭堰苦笑一聲,道:“君上有所不知,末将和犬子的射術,就是老将軍所授。”
蘇照目光失神片刻,看着淳于朔的目光,微微有些震驚,暗道:“這是老黃忠啊,額,不過黃忠用刀,他用的是槍。”
方才那一箭,的确有驚豔到蘇照。
這位老将軍同樣是先天之境的武者,但箭法迅疾若雷霆,箭矢破空穿行,如流星隕落,當然,這些并不重要,而是他剛剛感受到了……武道意志!
雖然還是雛形,但卻是實實在在,有着千錘百煉的堅韌和頑強。
“此将有宗師之資!”
蘇照目帶震驚,心頭滿是欣喜,但片刻之後,瞥見淳于朔斑白的兩鬓,就是被潑了一盆冷水。
淳于朔此刻已經年近六十,雖然武道修爲已是先天後期,但實際氣血衰敗,縱然意志堅韌,一生也難以突破宗師了。
“不對,若那赤髓寶樹,給予這老将軍一株使用,那……”蘇照忽然腦海劃過一道亮光,猶如繁星的眸子,熠熠而爍,令在場之人爲之心折,不敢直視。
就在淳于朔期待目光之中,蘇照微微颔首,微笑道:“那孤就成全老将軍之志。”
按他的估計,他盈血、換髓,一根赤髓寶樹都用不完,還有兩根,其中一根就可給予淳于朔,助其突破宗師之境。
可能會有疑慮,若其進入宗師之境,會不會又是一個袁彬,跋扈欺主?
這個自是在蘇照心底深處思量過的。
一來,淳于朔爲他有蘇一氏練兵多年,在普通軍士之中威望頗高,而且此人性情忠貞,如果加上前世,可謂是飽經三代蘇國君侯考驗。
二來,蘇照也不是此時就給予赤髓寶樹,起碼要有個由頭,人主最忌賞罰不公。
最關鍵的是,起碼要等他渡過築基三關,武道進入後天之境。
随着,仙鼎日夜不停的氣運沖刷,此刻蘇照已然開辟氣海,開始着手凝練法力。
淳于朔哈哈大笑道:“多謝君上。”
自這位老将軍棄晉投蘇以來,雖受曆代蘇國國君倚重,但很少令其帶兵征戰,而是托這位老将軍練兵。
可以說如今蘇國軍兵之利,能在鄭國獨霸中原的背景下,還能自守一方,得自這位老将軍的霸主之國——晉國的練兵之法,俨然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
衆人簇擁着蘇照,魚貫而入軍帳之内,而後蘇照又巡視了一番新募集的翊衛,不知不覺,已至午時,随軍士用罷飯菜,這才離開山林。
中元殿
蘇國上代國君靈柩已停了不少時日,随着消息傳将出去,這些時日,已有一些臨近諸國的使者,已經陸陸續續來到溫邑吊喪。
随着天氣愈發炎熱,下葬實際已是刻不容緩之事。
雖然從冰室之中取了不少冰塊兒維持遺體不腐,又加了一些香料,但随着溫度升高,也支持不了太久。
而此刻,中元殿内蘇國公卿濟濟一堂,正是爲了商議出殡一事。
“天氣越發炎熱,先君侯委實不宜停靈太久,至于接待諸國使者吊喪,可設一靈堂,以供緬思祭拜。”敬弘道嗅覺原就靈敏異于常人,聞着中元殿之中淡淡的異味,皺眉道。
一旁的宗伯蘇茂,也是附和說道:“事急從權,老臣以爲敬公所言在理。”
司徒孟季常,司空範延序同樣齊齊出言附和。
唯有司寇陳韶,面色如鐵,一言不發,不過看樣子,似乎是另有隐情。
蘇照歎了一口氣,道:“有賴諸卿了。”
就在這時,自始自終沉默的袁彬,拱手道:“君上,老臣背上舊疾複發,不能視事,還請辭去大司馬之職,以免耽誤國事。”
此言一出,殿中諸公卿都是齊刷刷地看向袁彬,司寇陳韶眸光微動,想要出言,但見蘇照目光深沉,凝眉不語,就是停了下來。
思及眼前少年前日的連番手段,許是不需自己提醒才是。
蘇照語帶關切,柔和聲音之中隐帶着幾分“質樸”,無一絲一毫的油膩之感,問道:“大司馬,可曾請郎中診治?”
袁彬愣了下,分明是被蘇照渾然天成的演技秀到,頓了下,方澀聲道:“郎中束手無策,也是老毛病了。”
“宮中尚有太醫,寶藥,稍後可至袁卿家中,好生診治一番。”蘇照說道。
袁彬道:“君上,某家舊疾複發,已不能……”
蘇照聞言,微微色變,顫聲道:“而今國勢飄搖,軍國大事,一日都離袁卿不得,袁卿怎忍心棄孤而去?”
不等袁彬出言,蘇照輕聲說道:“若是袁卿覺得公事繁重,可将軍務帶回府中處理。”
袁彬聞言,心下稍安,臉上做出一副“掙紮”之色,最終無奈歎了一口氣,拱手說道:“承蒙君上信重,老臣縱是拖着病體,也要君上盡心竭力,又何忍見棄。”
蘇照出言寬慰道:“袁卿言重了,接下來幾天,袁卿安心養好身子,軍務之事,不必操之過急。”
司寇陳韶這時,忽而出言,打斷了這幅君臣相得的畫面,沉着一張鐵青的臉,沉聲道:“君上,臣昨日收到砀郡驿傳公文,燕山賊盜攻破蕭山縣城,殺死蕭山縣令連陽榮,縣尉邝瓒望風遁逃。”
蘇照這次是真的色變,勃然大怒道:“賊寇猖獗如斯?竟然攻破縣邑,塗炭生靈,還有邝瓒,身爲蕭山縣尉,肩負守土之責,竟然棄城而逃,可恨、可殺!”
蘇照此刻已是出離憤怒,随着這幾日氣運沖刷,氣海已然開辟完畢,愈發深沉的氣勢無形散開,整個中元殿,溫度仿若都降低了一些。
竟有幾分君王一怒,噤若寒蟬的味道。
司徒孟季常也不知是不是被這氣勢所攝,忽然低聲說道:“若老夫沒有記錯,這邝瓒是袁司馬極力舉薦,袁司馬當初和陳司寇當時還爲此争辯……”
說到此處,見袁彬臉色難看,孟季常也反應過來,低頭讷讷不言。
陳韶冷聲道:“去歲之初,本官以其性貪鄙、好飲酒,或誤大事,不足稱縣尉之才,而今才不過一年,言猶在耳!”
“豎子怯懦畏戰,可恨!”袁彬面色難看,怒氣上湧,同樣是羞怒交加。
有一說一,袁彬身爲先天武者,雖然性情桀骜不馴,暴虐跋扈,但還是有着幾分悍勇之氣,如果是他,怎麽也不會做出棄城而逃的事情。
蘇照看向袁彬,面無表情,一字一頓道:“袁卿,孤派了賈翼,爲何三天過去,還遲遲沒有出征!”
原本有多麽溫煦如春風,此刻就有如凜冬霜雪。
袁彬此刻,竟覺得心底生出一絲他都沒有察覺的畏懼,道:“賈翼……說糧草未籌備齊全,臣回去就催其迅速出發。”
蘇照冷聲道:“不必了,賈翼既然畏死不前,孤另委他人就是,傳淳于将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