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再次醒來的時候,又是晚上了,洞窟中除了一些螢石微光,沒有半點光源物。
那個自稱的“全開放式生物智能輔助系統”沒有任何反應,如果不是現在全身上下的虛脫感,長樂簡直要懷疑暈厥前的經曆是不是一場夢。
看來,是真的爲了運行系統,耗費了太多身體能量啊。
與此對應的,是自己腹内空空,咕噜噜的叫,饑餓如影随形。
長樂強撐着爬起來。
洞窟内,所有大小老鼠都睡得很死,長樂甚至能聽到勻稱的呼吸聲。
他不敢發出大的動靜,搖搖晃晃着,環視四周,在夜視能力的加持下,他看到了一副和白天時差不多的洞内細節。
他的目的,是尋找食物。
但是現在的洞内,卻十分幹淨。
白天那些食物——那隻被獵獲的蜥蜴屍體呢?都吃完了?
他的鼻子使勁嗅了嗅。
聞到了,在其中一個方向上。
它四肢着地,幼小的軀體以有些軟塌塌的動作爬向那個方位。
他的側面,原本酣睡狀态的那頭“鼠王”于黑暗中睜開了眼,猩紅色的眼瞳盯視了一下這名渺小的“子嗣”,又閉上了眼。
長樂爬到了這個用于栖息的主洞窟的一角,發現那裏有一個不大不小的洞口,洞口應該連着另一個洞窟吧。
它無可選擇,爬了進去。
很快就到了另一處開放的所在。
然後,它就被驚到了。
眼前,有很大一片的白骨“山丘”,即便不以它那幼小的體型來對比,這片白骨山也非常龐大。
感覺是每次吃完獵物後,老鼠們就将殘剩的骨頭丢棄在了這裏。
而白天時的那些不容易噬咬幹淨的殘剩肉骨頭,就被丢棄在骨山的最邊緣。
長樂爬了過去。
大約是和外界通着風,加上骨頭本體十分幹淨,所以腐臭的氣味并不太濃重,但長樂爬到那些肉骨頭前時,卻有一些小蟲子被驚吓到,從肉骨頭上悉悉索索快速逃散,逃散方向就是後方的那一大堆骨頭山。
它們消失在縫隙中,就像從沒有出現過一樣。
原來如此,這些十分幹淨的骨頭,就是它們處理的嗎?
長樂看着面前被進一步啃食過的肉骨頭,心頭苦笑。
本來的話,來吃這些東西,就像是生前撿拾别人丢到垃圾桶的盒飯一樣丢人,現在呢,又和一群未知本體的蟲子搶吃的,也就相當于在垃圾桶那裏撿拾盒飯的時候又碰到了一隻野狗,一大一小兩眼相望。
但也沒辦法。
長樂用嘴巴頂翻幾個幾乎已被啃光的骨頭,終于找尋到了一根多少還能啃食下來些肉屑的骨頭,把淚留在心裏,慢慢攻略。
由于它的體型太小,還不如那根肉骨頭大,所以啃起來相當麻煩。
而到啃完的時候,它的空腹感依舊非常嚴重,可也隻能打道回府。
它剛爬離沒一會兒,那些蟲子們就從骨頭山的縫隙裏冒了出來,黑壓壓一片覆蓋上了那幾根骨頭。
長樂沒心力去考察其他的洞窟了。
從肉骨頭上獲取到的些微能量全部都用來彌補身體的消耗了,所以他的虛脫感依舊很明顯。
長樂在黑暗裏爬回了原洞窟的草墊上,卻一直睡不着。
這一夜無比折磨。
等聽到身周那幾頭鼠輩同類的叫聲的時候,長樂才再次睜眼。
它有點兒爬不起來,用眼角的餘光看,“鼠王”和那兩頭體型僅次的老鼠已經不在洞窟内了,大約又出去覓食了。
此刻又到了白天,洞内亮光相對很足。
長樂後知後覺地想,原來它們(包括自己)并不是夜行性的啊,看來并不能把“鋼針石穴鼠”這個物種和尋常老鼠等同。
它默數了一下洞内的老鼠數量。
和它一起的幼鼠,大約是一同生出來的,一共有4隻,按照記憶裏的一窩鼠尋常5-10隻來評判,少了許多呀。
其他大小略不同的老鼠,則有5隻,和最開始時看到的數目一樣。
那麽再加上外出狩獵的3隻,這個石穴鼠家族,就是一共有12位成員了。
嗯,看起來是個幾代同堂的大家庭。
隻是……咦?
那位生下了它們的“媽媽”呢?
外出的三位皆雄性,肯定不是,留守的幾頭,也都不會是。
而且話說回來,一般幼崽們生出來的時候,母體肯定就會在旁邊吧,這樣餓了以後有奶吃,自己這幾隻幼崽完全沒有這種待遇啊。
這個疑問就暫時壓下吧。
長樂沒心思深思了,因爲體虛感再次籠罩了它。
餓了一夜,它已經感覺不到餓了,隻是渾身的虛脫,面部還有些灼燒感。
特别是耳根後面。
這種感覺長樂并不陌生。
小時候他在農村的老家,由于頑皮,不小心掉落到了一個别人家本是用來窖藏紅薯的枯井内,喊天不靈喊地不應,又由于摔傷爬不出去,隻能忍受着饑餓等着人來救,餓到極緻的時候,視界發黑,渾身發燙。
而現在的它,境況差不太多。
而且還有部分的耳鳴現象。
虛脫感,激發了身體的自保本能,長樂再次昏睡了過去。
之後的不知多久時間裏,它醒過來了好幾次,每一次都是看看洞窟内,發現鼠王三個狩獵沒有歸來,就又昏沉沉睡過去。
終于,它被很明顯的響動驚醒了,一睜開困倦的雙眼,就一喜。
鼠王三個終于歸來了。
和前頭一樣,它們身前的地面上,被擱置着一頭死透徹了的青蛙,體型同樣不小。
5個略大一些的老鼠又排着隊等待分發食物了,長樂身邊的三頭小老鼠也吱吱叫着,嗷嗷待哺。
長樂也想歡叫,可發不出聲音來。
而且細心的它注意到,這次歸來的鼠王隊伍,每一位身上都有些不大不小的傷痕,尤其另外兩隻中的一個,一條後腿還略有些瘸。
它心想,狩獵真是有風險的啊。
鼠王照例祭出利爪來分解食物,又再次将其中骨頭較少的一塊肉親自銜到了幾頭小耗子前頭。
長樂鼓起最後一點力氣,爬了起來,湊近到大肉塊前。
這次它遭遇到了“報應”。
它被另外一頭小老鼠撞到了一邊,想換地方吃,又被另一側的撞了,最終就是其餘三頭小老鼠分散在了肉塊的三面,各自霸占着一方地盤,形成了均衡的“領地”,長樂嘗試了幾次,都沒擠進去這個隊列。
他深刻體驗到了弱肉強食這個概念。
可要是得不到吃的,它的最終下場,就得餓死了,因此它焦躁不已。
這時候,鼠王竟然觀察到了這裏的情況,又親自将一小塊兒帶血的肉塊兒銜到了長樂面前,看上去像是青蛙的部分内髒。
據說肉食動物們必須食用到一定量的獵物内髒,不然可能發生體内營養不均衡的情況,看來鼠王的行爲并不是廢物利用的恩賜,而是在優待“弱小”了。
長樂擡頭,正看到鼠王轉身邁步回去的龐大背影,莫名其妙聯想到了那篇著名的中學課文,心頭湧生一股溫情。
看來,鼠王,或說這個家族并不僅僅是單純的放任主義、适者生存那套教條化的生存模式啊。
起碼鼠王作爲“一族之長”,已經盡量在縱容競争與适當照顧弱小之間加以平衡了。
吃下第一口青蛙内髒的時候,長樂就知道自己活下來了。
這塊兒内髒,它吃的半點兒不剩,很好地保護了自己的所有物。
吃完了這頓“飯”後,長樂的體能恢複了不少,起碼饑餓感在逐步消退,也有能力思考、行動了。
由于鼠王的照顧行爲,長樂對這個集體的代入感增強了不少。
它決定給這些家庭成員起一些“拟人化”的稱呼。
鼠王作爲一族之主,大概率還是父系的上輩,長樂給的稱呼是“老爹”,各種意義上的貼切。
老爹既代行“族長”之職,長輩之實,還帶隊狩獵,是無可置疑的精神領袖,家族核心。
随隊出獵的那兩位,體型略小一些的,長樂在“大哥”、“二哥”與“大叔”、“二叔”之間徘徊,但最終選擇了“大哥”、“二哥”,他直覺這兩位并不是老爹同代的,年歲上有些差距。
然後是那五頭感覺屬于“未成年人”的老鼠,他給予了簡化的稱呼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五。
最後是自己這一窩四頭的幼崽,長樂決定按照單純的序列号來命名:
1号、2号、3号、4号。
它把自己排成了1号,也算是一種激勵吧。
感覺到渴了,長樂爬到了洞窟内的水潭邊喝水。
通過水面的映照,它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和2号3号4号全然一緻的形貌。
通體無毛,弱小可憐又無助。
看來上天除了給了它一個需要能量才能運作的系統,并沒有在先天上給予特殊優待啊。
出生即開挂不假,但開挂就飛起,這是不存在的。
下一步,還是先不要考慮使用系統的事情了。
先作爲一頭純粹的小老鼠,熬過最初的生存階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