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歐内斯特的話語中,雷得知了翠玉石闆就是他的升華核心。
既然升華之路需要圍繞核心人爲構建,雷在自己還有南希與瑟華卓已通過的三條升華之路上見到的那三張門,便是出自前人之手。若灰塔便是大賢者帕烏莫斯構建的通天塔,那些石像中隐含的道路大抵也是埃靈時代的煉金大師們遺留的衣缽。
歐内斯特這時又補充說:“對即将完成升華的超凡者而言,‘核心’還具有另一重重要意義,你得明白,核心同時也決定了你通過升華之路後抵達的裏世界坐标。而剛接觸裏世界的靈魂,必須迅速建造魂所才能維持靈魂穩定,所以,那幾乎也決定了你的魂所坐标。”
停頓了一會兒,歐内斯特鄭重道:“魂所坐标,是煉金術士需要死守的秘密之一。”
雷裝出深思狀。
他至今未出魂所,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魂所坐标。關于如何僞裝成正宗的暴食者,讓升華過程、魂所與靈魂狀态都原汁原味,他目前還沒有毫無疏漏的辦法,現在能做的,就是先盡力了解相關知識。
歐内斯特繼續說:“作爲引路人,我本來該爲你提供‘核心’的,但你的情況有點特殊。”
“我情況特殊?”雷問。
歐内斯特點頭,“是的。魂所坐标是煉金術士最大的秘密之一,可以如此理解,那是靈魂在裏世界的‘肉體’。有許多種方法甚至可以通過煉金術士的魂所,傷害到他表世界的身體。所以,這個秘密,除了煉金術士自身以外,就隻有‘守秘人’知道。守秘人,就是爲你提供‘核心’的人。”
“如果從其他地方獲得核心?”
“那你的超凡資質将不被承認。”歐内斯特頓了頓,“因爲守秘人同時也是擔保人。”
這是一種鉗制手段,雷明白過來。
“守秘人、擔保人、引路人,一般是同一人,由學徒的老師擔任。”歐内斯特看着雷,“所以你的情況比較特殊,波希雅……她可是個大忙人,也沒收過學徒,所以爲你引路的工作将由我代勞。但你的擔保人兼守秘人是她,因爲你的超凡資質是她給予你的。”
“原來是這樣。”雷恍然點頭。
還有三周……如果借口祭儀準備出現了問題,至多也隻有四周時間,他得考慮好如何瞞過波希雅的眼睛。
“所以。”歐内斯特說,“我将協助你完成升華……這也是你來這的目的。除此之外,我會傳授你關于靈修和煉金術的基礎知識。當然,短時間内不可能面面俱到,隻是爲你構建體系,引導方向。”
這時女傭才端來咖啡。
歐内斯特又看了一眼挂鍾,看得出來,雷的突然到來打擾了他的某項計劃。
“我還有篇論文。”果然還沒等雷自覺告辭歐内斯特就先說了。
“打擾了,帕德裏克老師。”雷起身說,“我下次什麽時候過來?”
“明天就可以,你的時間很緊,最好每天都過來。哦,除了周一和周三,還有我有時會去參加研讨會的時間,那我會提前通知你。”歐内斯特說。
“我明天再來。”
雷與歐内斯特告别。
拿起門邊的雨傘,雷步入夜色中。
看着雷的背影,歐内斯特端着咖啡杯。這時帕德裏克夫人來到身邊,他感慨道:“是大師臨終前的傳人,竟然會成爲我的學徒。”
“這是個好兆頭。”帕德裏克夫人挽着丈夫的手臂,“研究還順利嗎?”
“進展不錯,從理論上來說沒有任何謬誤,辰砂和磷葉石的性質調和互補後是非常完美的靈性媒介,隻要實驗成功,我的論文就會獲得有力證據。除非奧古斯都能弄出一篇被《通曉者》收錄的論文,不然這個關系戶可争不過我,他會被幹得片甲不留的。”
帕德裏克夫人笑道:“有必要說得這麽殺氣十足嗎,再怎麽說,你也是個學者。”
歐内斯特放下咖啡杯,“這可是煉金術士的戰争。”
……
晨光射進窗戶。
三盞銀杯擺在窗台上,影子停于七點鍾的方向。
左方銀杯盛裝蠟燭,顔色蒼白如骨殖。
右方銀杯盛裝鹽水,映照晨光清澈如鏡。
中央銀杯内一束黑發被繩結束起,然後被火柴點燃。
濃黃火焰如昙花一現,輕煙升起,如同黑絮。
雷看着黑煙飄散,将手中的書頁翻篇。
“第一日,我獻上頭發,連接無形之影。”
“第二日,我獻上指甲……”
書上的丹汀文描述了無名之霧的初級祭儀,共有七種。
每兩到三日舉行一次祭儀,兩到三周便可完成一整套祭儀。
祭儀将引領靈魂傾聽神語,并企圖從中獲得回應,第一句回應,便是打開升華之門的鑰匙,亦是溝通虛界的密契。
這就是原初聖教密契的來源,通過祭祀傾聽神語,并從中得到回應。相應的,高級儀軌亦是高級教士方可通曉的隐秘,如此保證密契不被洩露。
雖然隻是裝模作樣,雷仍一絲不苟舉行了儀式。當然,省去了關鍵的步驟,他沒有書寫并念誦霧神的真名。
“果然沒有得到回應。”
在窗邊冥想了一會兒,雷收起儀式物。
這時,一輛汽車從街道另一端駛來,停在香街公寓樓下。
……
經過一夜的滲透,地上仍有些許積水。蘭布拉街114号,這片被封鎖的區域裏,一幫人拿着奇特的儀器在測量着什麽。
“發現了引力異常,裏表世界曾在這裏發生重合。”
克裏斯汀拿着一件黃銅機器,機器頂部裝置着視鏡,整體形狀和八分儀相似。不同之處在于這玩意結構複雜,底端嵌着一大三小四個表盤。裝置沒有發條,這台機器的齒輪部件卻自行運動起來——這是引力異常導緻的結果。
她在濕潤的地面上走得很小心,每移動絲毫,就停下觀察儀器,一邊對身邊的人說:“隻有賢者之石的力量能做到這件事,不用懷疑,就是銜尾蛇手裏那塊懷表。”
地面上,特殊顔料标畫了一些圖案——在蘭布拉街114号門口,傑洛特曾站立的位置,是一串淩亂的腳印。艾森曾倒下的位置,他的輪廓被還原了。
而雷站立的位置,用醒目的紅色顔料圈了出來。
“這個位置。”
過了十分鍾左右,克裏斯汀才站上雷曾躲避懷表力量的“修正點”。
“引力抵消了。”克裏斯汀舉起手裏的黃銅儀器,齒輪失去了動力,逐漸停止,各項表針也緩緩擺至中位。
“數據記錄,從波爾坎時期開始,那塊懷表被銜尾蛇成員使用的次數有91次,其中未受到懷表力量影響的有4個人,其中一位是達契爾家族的二階賢者,一位是隐修會元老,還有一位身份不明,靈魂升華程度至少三階。隻有一個普通人。”
克裏斯汀身邊的男人穿着黑風衣。
“就是這個異常調查員。”
“如果你想表達什麽不妨直說。”克裏斯汀微微一笑,“羅溫,你知道我很笨就不要總試圖讓我理解你的潛台詞。”
羅溫·蓋瑞特沒有回答,反問道:“你覺得這個異常調查員,雷·貝德維爾。他爲何生還?”
“我覺得他運氣不錯。”克裏斯汀環視四周,目光落在這塊區域邊緣的封鎖線上,“按面積算概率隻有萬分之一呢。”
“我更傾向于還有别的原因。”羅溫說。
“讓一個普通人像那幾個二三階的超凡入聖者一樣規避了賢者之石力量的原因。”克裏斯汀頓了頓,“好吧,我期待聽到關于運氣以外的解釋。”
“這個異常調查員不普通。”羅溫說。
緊接着他又聳了下肩,“當然,這難以置信。情況是這樣,那個女人設了套,把懷表偷走了。也許是她造成了什麽影響,讓這個異常調查員意外生還。”
“這還是運氣的說法。”克裏斯汀說。
“也隻是猜測。”羅溫看了一眼克裏斯汀腳下的紅色腳印,“真實情況需要調查。”
……
冰冷的白色燈光打在漫長走廊的牆壁上。
皮靴聲回蕩在耳際,雷目光從辦公室門口瞥過,這是倫格威治區的異常管理處。
再一次回到異常管理處,是以被傳喚調查者的身份,雷對此沒有意外,甚至覺得這一天來得挺晚。
看來上頭的人手挺緊,也正好給了他一些緩沖時間。
一名警官在前面帶路,大清早,此人便開車将雷帶到異常管理處。好在雷從懷表下生還一事雖有蹊跷,卻不至于因此受到嫌疑人的對待。讓他暫停休養,被傳喚至異常管理處的原因,也隻是以直接接觸過罪犯的異常調查員的身份協助調查。
沒一會,雷被帶到處長室。
一進門,除了達姆以外,是一名黑風衣的男人,和兩個戴着高級警銜的警官,還有一個雷認識的人。
克裏斯汀·艾爾弗雷多,雷的語言老師。
不過他有一陣子沒去拜訪了。
目光在克裏斯汀身上多停留了兩秒,雷發現克裏斯汀卻沒回應他的目光。顯然,她裝着不認識他。
雷心領神會,移開目光。
“各位長官。”他看着地面說。
“坐吧,你知道自己爲什麽被傳喚到這嗎?雷?”克裏斯汀問道。
“協助調查,因爲我直接接觸了目标。”雷回答道。
“描述下當時的經過吧。”羅溫坐在辦公桌後,打量着雷,“當時你沒有按照計劃進屋調查,而是提醒同事離開,爲什麽?”
“那個男人的反應和态度告訴我他很可疑。”雷說,“當時的行動中我們已經提前知道目标十分危險,三位灰騎士才是主力,而我隻需要發現目标,最好是以不驚動目标的方式。”
羅溫和克裏斯汀對視一眼,又說:“你怎麽發現他可疑?”
“反應,還有态度。”雷重複了一遍,“他對我們的調查很抵觸,這姑且可以看做人之常情,但我感覺他有敵意。當時搜索的地方就隻有幾幢房子,碰上目标的概率很大,所以我很敏感。”
對雷的解釋羅溫沒有做出任何評價。
“另一個問題。”克裏斯汀說,“希望你理解這并非審訊,但一些疑點卻必須梳理。”
“我理解。”雷說。
“你出于什麽動機選擇開出第一槍?”克裏斯汀問道,“通過現場殘留的超凡影響和痕迹分析,我們發現那枚彈頭沒有老化,由此可以推斷,在目标拿出懷表前,你就已經向他射擊。”
果然發現了這個疑點,雷心弦開始微微繃緊,好在,他提前預料到了這個問題。看着克裏斯汀,雷明白她若有所偏頗反而會徒引懷疑,稍作斟酌,便答道:“原因很多,我當時本已十分緊張,恐怕随便誰在身後喊一聲,我都會拔槍。還有,他很反常。”
“反常?”羅溫停下記錄。
“一開始抵觸我們,在我們快離開時卻邀請我們進去。”雷頓了頓,“然後他去掏口袋,我以爲,他掏槍了。”
“所以你開槍了?”羅溫問道。
“也許。”雷深吸一口氣,“實際上我記不太清當時的事了,我隻記得我很緊張,想立刻呼喚灰騎士的支援。”
羅溫又俯身寫下了些什麽。
學徒之心讓雷看清了羅溫手腕和筆杆的微妙運動規律。
叙述的邏輯無明顯疑點——他寫的是這個。
“接下來是最後一個也是最重要的問題。”克裏斯汀道,“你是怎麽擺脫了懷表的力量。”
重點來了。雷深吸一口氣,的确,回想起當時的情狀,不必僞裝,那種絕望的窒息感就讓他記憶猶新,并在此時也感到呼吸不暢。
“起初……時間變慢了。”他用不确定的語氣說,“我聽到表針聲,讓我心煩意燥,而且無法呼吸,無法動彈,像掉進泥沼裏。當時我拼盡全力,一直沒法動彈,忽然我向前邁步時挪動了一下,然後那一步就邁了出去,越來越順暢,突然我就呼吸通暢,那塊懷表掉在我身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