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時代的長安城設有兩個太倉:一個位于長安城東九裏長樂坡上的東渭橋倉,又被稱爲南太倉;一個位于長安禁苑以内,大明宮以西,龍首原上的北太倉。
南太倉主要吸納從廣運渠運來的糧饷歲供,它所在的位置也處于東海上絲綢之路的起點,地理位置得天獨厚。天下方鎮繳納的賦稅,一般都會運到東渭橋倉。
而北太倉則是專注于供給天子六膳,充作百官俸祿,以及百司諸衛和諸軍。在糧荒時也會供給京城百姓所需的口糧。
一直以來,南倉爲大,北倉爲小,這是天下的共識。
但是在德宗時代,泾原兵道曾經發生了兵變,泾原節度使姚令言受诏平亂,卻不滿于朝廷賞賜,在東渭橋造反,殺入長安擁立太尉朱泚爲大秦皇帝,很是大鬧了一番。
之後長樂坡和十裏鋪又因爲廣運潭河道淤塞,行船不便,最終漸漸沒落。
與此同時,與漕渠相連的北太倉漸漸崛起,成爲與南太倉并駕齊驅的大倉。
現在凡是運到長安的歲供糧饷,仍然按照舊制運到東渭橋倉清點。但是仇士良會把東渭橋倉的糧饷運轉到北太倉加以保管。
等到淮南事變,宣劍鴻身死,東南八鎮糧饷不再。東渭橋倉内的東西幾乎被搬空了。甚至連太倉令都辭官不幹,回家清養去了。
所有人都知道,仇士良把東渭橋倉搬空,囤積物資在北太倉,就是要在禁苑親自看管這天下的錢糧。作爲宦官的本性,他對于金錢的看中,深入骨髓。
一旦雷長夜以飛魚大娘船運轉東南八鎮之饷到達長安,按理說最穩妥的方案自然是令其在長安城外的東渭橋倉卸載錢糧,由太倉令點算入倉,再交于戶部清查。從頭到尾,雷長夜和他的寶船都不需要進長安城。
仇士良大可以之後再把東渭橋倉的東西轉運到北太倉。
雖然雷長夜的船很大,根本開不進廣運潭,但是它可以飛啊,飛過來就完事兒了。
如果飛魚大娘船的錢糧在東渭橋倉入倉,那麽雷長夜和魚玄機圖謀仇士良的行動就全盤失敗了。
這也是雷長夜派魚玄機和她的安排局精銳提前來長安的原因。在淮南節度使宣錦收納東南八鎮糧饷的這幾個月裏,她必須做出安排,讓東渭橋倉不再是收納歲供的首選。
在以宣錦親自爲他們辦好的官方公驗通關之後,魚玄機帶着安排局的精銳進了長安城。夜蘿婷立刻與妖神宗在長安城内的一個秘密據點接上了頭。
妖神宗百年來意圖以妖國取代人國,在大唐各大城市内都經營着據點。在長安城内的據點就是長安城最著名的青樓——藏嬌樓。
夜蘿婷與藏嬌樓的老鸨迅速交換了身份,搖身一變,成爲藏嬌樓的老鸨羅娘。蘇妲己率領一撥大玩家駕輕就熟,又開始了她們的青樓賣笑之旅。魚玄機等其他人則在藏嬌樓附近的教坊中暫居,藏身于雛妓、青樓夥計和青樓教習之間。
剛一安頓下來,魚玄機就把衆人聚到藏嬌樓地下密室中商議讓飛魚大娘船在北太倉納饷的計策。
對于南北太倉的優劣,衆人都已經知之甚詳,此時紛紛出謀劃策。
白魁最先開口:“北太倉正在崛起,南太倉瀕臨沒落,南北倉并駕齊驅。按理說,飛魚大娘船到長安,到北太倉還是南太倉,都沒有分别的。但是,南太倉收納糧饷,是朝廷慣例。沒有任何動因,讓朝廷的官僚們改章程,那比登天還難。”
夜蘿婷微微冷笑:“哼,而且仇士良被刺殺過一次,那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讓盟主的大船在他的巢穴附近停靠,除非他忽然不怕死了。卧榻之畔,豈容他人鼾睡。”
“這貨不是八品了嗎?”褒姒突然插嘴問。
“越有本事的人越怕死。”藥師忽然開口道,“仇士良竊取八品之身,靠的是天大的殺業。殺人那麽多,最怕的就是入地府。”
衆人紛紛冷笑。八品之境隻是功力的境界,想要讓這群桀骜不馴的人衷心佩服,還是要靠戰績和本事。仇士良兩個都沒有,雖然擁有滔天的魔功,也沒人敬畏。
“如果我們制造一個動因,迫使仇士良不得不把收納地從南太倉改到北太倉,各位怎麽看?”白耀突然說。
“哈哈。白老兒,你的偷瘾莫不是又發了?”錢幂嘿嘿直樂。她也想到了這個辦法。
“錢婆子,你少開我玩笑。我就看出來你的手也癢得厲害。”白耀也笑了起來。他自從被雷長夜治好了偷心之瘾,日子過得猶如活神仙,每一天都自由自在。這一次來長安,他心裏已經下定決心,一定要争取表現,好好報答雷長夜的活命之恩。
錢幂和白耀的對話無形中已經将他們的計劃暴露了出來:他們要偷南太倉。
隻要南太倉失竊,仇士良自然而然就會把北太倉當成唯一安全的收納點。
“但是南太倉已經空了啊。”王歲突兀地說。
錢幂和白耀同時尴尬地止住了笑聲。他們倒把這個忘了。
“南太倉确實好久沒有收納足夠的歲供,總不能偷一個空倉吧。”魚玄機按住額頭,歎息一聲。
南太倉這些年因爲河道淤堵,已經不太适合做納糧太倉。但是,因爲東南八鎮的斷供,南太倉的問題沒有暴露出來。朝廷自然也不會去解決一個不是問題的問題。
“我有一個提議。”藥師沉思片刻,開口道。
“藥先生請講。”魚玄機眼睛一亮。
“仇士良是宦官出身,貪得無厭,從他搬空南太倉就可以看出,他不但貪,而且悭吝。如果不能敗壞南太倉,咱們可不可以從他的本性入手。”藥師沉聲問。
“你的意思是……”魚玄機迅速會意,“你想要他來奪盟主的船?”
“如此擁有入畫法寶,日進鬥金,還可以共享長生的飛天寶船,試問天下雄主,哪個不想要?”藥師微微一笑。
“仇士良竟有如此膽色嗎?”衆人異口同聲叫了出來,随即都笑了。在江南,雷長夜的武力和手段威震蘇揚,把各方勢力震懾得服服帖帖。但是在長安,耳目閉塞,仇士良根本不知道雷長夜的厲害,自然有膽子謀算。
“仇士良本性貪婪,長生權和日進鬥金的生意他豈能錯過。更何況,船上還有東南八鎮的賦稅。”藥師冷冷地說。
“但是他一旦奪船,那就是和東南八鎮之主宣錦交惡,這豈非自斷财源?”白魁忍不住說。
“有了飛魚大娘船,他可以派船舉兵四方納糧,再也不會被天下方鎮掐脖子。宣節帥就算想要抓他都抓不到。”藥師沉聲道。
“哎喲,那可千萬不能讓仇士良奪船啊。”王歲聽着着急了起來。他是從巴蜀就跟着雷長夜的老人了,眼看着雷長夜從一間長夜牌社坐大,直到今日統攬江南巴蜀兩地财源。他可不想這位一心投效的主上被算計。
“放心,有我們安排局護駕,還有他那一身好本事,仇士良想要奪船,那就是找死。”魚玄機滿眼放光。藥師之計果然了得。
“當然,仇士良小心謹慎慣了,這件事還需從長計議。”藥師再次開口,“而且,爲了萬無一失,若是能夠暴露南太倉的問題,讓仇士良有個由頭改變納糧地點,那就萬無一失了。”
衆人紛紛點頭。藥師果然穩啊,和雷長夜有的一比。
當夜衆人就藥師的計劃制定了詳盡的方案。第二天,魚玄機利用妖神宗在藏嬌樓内的眼線放出了雷長夜在雷公戲中販賣的長生權消息。
雷長夜在江南大肆販賣長生權不過數月。江南知曉此事的世家大族和豪商巨賈在買了入畫籌之後,都下意識地把這件事壓了下來,不敢在北方傳播。因爲他們雖然知道雷長夜的勢力在南方坐大,但是在大唐土著心目中,最強的兵馬還是在北方。
他們都擔心雷長夜的長生權生意傳到北方諸鎮,尤其是長安,會被天下第一人仇士良、河東節度使、宣武軍節度使、魏博節度使這樣豪橫的軍閥截胡。到時候,他們的長生之夢就泡湯了。
所以這數月期間,除了零零星星的行腳商把這個消息帶到長安,長安顯貴和富豪都還蒙在鼓裏。仇士良深居宮中,就算偶爾知道江南有長生的傳說,也就當是謬傳,不以爲意。
魚玄機在啓程之前,曾經問過雷長夜長生權的販賣需不需要對北方保守秘密。雷長夜自然認爲不需要。因爲至少北方的河東節度使、宣武節度使和魏博節度使都已經知道這事兒了,無需隐瞞。
而且他還想要把這個消息廣爲傳播,讓全天下都知道,歡迎來買,歡迎來動歪念頭。他巴不得北方群雄不再玩争天下的遊戲,而是全來找他搶奪長生權。可惜,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大玩家們擁戴的主線們絕對是長生和天下都要的人。
魚玄機得到雷長夜的授權,自然是第一時間散出風聲,把雷公戲和入畫匣的消息散布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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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