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身影自空中冒出,俯瞰下方巨大無邊陌生陸域。
視線内萬餘裏沿海岸一帶極少有村莊人煙,每隔五百裏左右,有大城池高如山嶽聳立,城内建築風格與内域迥異,無數凡人和修士生活其中。
城池外的原野上,除了農田莊稼,果木林子,有一座座墩台、了關依次分布,裏面有二三十修士據守。
隻看這番布置,便知浮生域能夠在外域存在至今,極爲不易。
魏維恭微眯着眼眸,感慨調侃道:“有五千多年,沒有到浮生域遊曆,向東流做得不錯嘛,硬是虎口奪食,打下這麽大一塊地盤,給外域人族争得生存繁衍機會,善莫大焉,能夠抵消他以前犯下的部分過錯。”
口中如此說,他手下動作不慢,放出巨大的戰争堡壘和一隊隊修士。
向東流做得再好又如何?那是向東流爲了自保的手段。
已經給過浮生域勢力棄暗投明的機會,不珍惜,那麽便殲滅之,道不同不相爲謀,就這麽簡單,魏維恭感歎的是浮生域的人族勢力發展壯大得不錯。
大道之争,你死我活,容不得半分仁慈。
邬逸先跟着放出其他修士,不多時,天空中隊伍排列達百十裏之廣。
随着提前啓動的最大那座戰争堡壘傳出“嗚嗚”螺号聲,所有隊伍在各将軍、統領、大隊長的号令下,往下方海面降落,高空之上朔風極大,比較消耗衆多的晶心境修士法力。
三百裏外的城池響起了高昂的警鍾聲。
無數修士飛奔向高聳的城牆,城池大陣波動着很快被激發到最大。
城内熱鬧的街道上頓時雞飛狗跳,凡人往最近的房屋或店鋪躲避,有十多道劍光在警鍾響起之前,便發送往陸域各個方向。
不過全部被新晉神遊境的裴輕風和孫懷德攔截下來。
孫懷德把手中的傳訊飛劍遞給魏維恭、常思過和邬逸先,看到城内高處筆直升騰的三道煙柱,笑道:“很警惕,傳訊手段多樣,看來他們經常遭遇戰争。”
随着這邊的青煙燃起,無數的墩台、了關紛紛升起煙柱。
“外域嘛,不是這個打那個,就是那個打這個,經常的事。”魏維恭打量着城池内的情景,這種級别的城防大陣,擋不住他的窺探,道,“城内防守空虛,隻有一個金丹修士在主持,靈府境修士有三個,低階修士五百,隻能維持秩序,人手都被抽調走了。”
随手破去飛劍上的禁制,掃一眼傳訊内容,隻五個字:“内域大軍到。”
守城的金丹修士看不到空中的六位高手,隻能憑空中出現的無數人族修士判斷,信息發得很粗略。
遠處空中密密麻麻都是黑點,不知來了多少修士?
簡單地整隊之後,巨大戰争堡壘上方升起一面紅色旗幟,沖着城池方向揮了三揮,幾個旗語動作,有一支千人修士隊伍在一座小型堡壘率領下,急速往前方沖去,經過多年整訓,行軍隊列結着一列列銜尾突擊軍陣,快而不亂,相互能呼應變陣。
堡壘上方總共豎立起七面大旗,随着紅色旗幟下降,升起一面黃色旗幟,往幾個方向揮舞,所有接到訊息的隊伍繞開城池,自空中滾滾往西北方殺去。
那一支千人修士隊伍,沖到離城池約五十裏停下,小型戰争堡壘内傳出轟隆的聲音,用法術傳遞到城池上空:“城内修士聽着,放棄抵抗,立即開城投降,給你們十息時間。”
城池上空的護城大陣巍然不動。
很快十息時間到,小型戰争堡壘率領隊伍繼續往前飛去,來到二十裏外停下,堡壘前方探出長長的炮管對準一個方位,猛然噴出二十道熾亮刺目白光。
“轟”一串爆響,間隔極短,就似一聲,城防大陣崩開一個二十餘丈的窟窿口。
下方守城的低階修士被驚天巨響震倒一片,一個個面色慘白。
懸在空中的魏維恭看着結隊沖進城内的十多支小隊,在極短時間内便擒下那個絕望無心抵抗的金丹修士,笑道:“燔炮威力又有提升,那個鍾叵測修爲不高,還真是個人才。”
這種小場面,他們自然不會出手。
都是人族一脈,是以制定計劃之初,便定下了少造殺孽這條。
除非是遭遇向東流的主力頑抗,那就顧不得以殺止殺了。
“是啊,摘星台仿照出來的燔炮,遠遠比不上咱們更新換代的燔炮,就憑賣出的燔炮,咱們便大賺了一筆,把前期投入的損失補了回來,還有富餘。”
邬逸先看向常思過,笑道:“常師弟目光如炬,發現了好些人才。”
下方戰鬥結束,城防大陣的中樞陣器被拿走,隻留下基礎的防護,那個金丹修士和三個靈府境修士全部帶走,令五百低階修士繼續守護空虛的城池,以免城内生出亂子。
有修士在空中大聲宣講内域對待人族一脈的政策,簡單幾條,攻心爲上,畢竟這片地盤,到時還得人族來守護。
常思過謙遜幾句,跟着他身邊的幽姬早就隐形。
幾人見下方安排得井井有條,沒怎麽耽誤時間,一千人的隊伍在小型戰争堡壘率領下追趕前面的大部隊,他們便去了前面。
一路往内陸深入,城池便少了,村莊出現,普通城鎮多了。
陸賢率領着大部隊馬不停蹄,所有遇到的攔路抵抗城池,交由小型戰争堡壘率一千隊伍輪流解決,不耽誤大部隊的行軍。
所向披靡,軍容嚴整。
内域大舉進攻浮生域的消息,沒多久,便傳訊到了浮生域中間的天頂峰。
向東流與鐵懷胤、仇愈等五人和一個八階大妖,在天頂峰上商議對策,外界一直以爲他們隻有五個高手,其實還有一個新晉高手,被他們隐瞞了下來,他們早就分析了内域首先進攻的目标,從種種迹象和收到情報表明,浮生域受到攻擊的可能隻有三成。
現在他們成了最先攻擊的一個,隻能說内域那些家夥玩陰謀詭計瞞過了他們。
在第一時間,向東流便給熊瞎子和穹窿域、潛幽域幾位好友發去了求救飛劍。
“老大,遠水救不了近火,要不咱們把隊伍收進空間,先撤退吧?”
名叫仇愈的中年漢子,長相粗犷,勸道。
向東流苦笑一聲,道:“往哪裏撤?去妖族地盤嗎?咱們一仗不打就跑了,熊瞎子他們怎麽看?往内域去?目前還不是時候,鍾魁那家夥玩了一手絕的,他那個徒弟拿着半仙兵,與常思過關系很不錯,萬一通過骸骨山,發現咱們潛入内域,你說那女人會不會追殺咱們?”
仇愈實在不想在此地等着内域打上門來圍城,皺眉道:“咱們可以不去妖族地盤,也暫時不去内域,随便找個偏僻海域躲一躲,内域那些家夥總不可能把浮生域打爛打沉?剩餘一些零散修士和凡人,他們殺光了又如何?待他們與熊瞎子他們幹起來,咱們便主動了,想怎麽打都成。”
那個叫墨畎的八階大妖是早年從無邊海妖宗叛出投靠過來,跟着打江山的老兄弟,深得向東流信任,也勸道:“是啊,老大,内域勢大,咱們稍避其鋒芒,先躲一躲保存實力,給他們一座空域又如何?他們占得去嗎?”
向東流用指頭輕敲玉案,道:“計無謀精通推衍之術,咱們能躲去哪裏?看這架勢,他們不把咱們吃了不會善罷甘休,咱們此時離開浮生域,隻怕正中計無謀等老家夥的下懷?”
說到底,他還是不想撤退。
這是他好不容易周旋于外域費盡心血數千年打下來的地盤,不能棄之不顧。
再則,怎麽樣也得碰一碰,打一場試試内域修士隊伍的戰力,他其實不太在乎死去多少修士,隻要他自個不死就成,他必須要向熊瞎子等大妖交一份投名狀。
與内域眉來眼去多年,原本想撈些實惠便宜,沒想到是一枚苦果,搞得他裏外不是人,兩面沒讨到好。
真要是情勢不對,他有底牌能夠逃出去,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見衆人沉默以對,大殿内氣氛沉悶,向東流稍提高聲音:“衆兄弟勿要焦躁,我已經給熊瞎子他們發去傳訊,半個小時内必有回信。内域大軍步步爲營,想打到咱們天頂峰,至少三天,若是一天之内,沒有妖族前來相助,那就怪不得咱們不講道義,收攏手下先行避一避風頭,把爛攤子留給熊瞎子他們收拾。”
其他幾人忙附和。
又商議一陣,有心腹手下突然推門進來,禀報道:“向祖,剛剛接到從東邊傳來的急訊,那支一路奪城殺來的内域隊伍,消失不見了。”
向東流幾人豁然起身,相顧色變,不及說話,幾人已經遁出大殿。
飛在開啓了護山大陣的上空,向東流盯着萬裏外的東方,咬着牙道:“咱們上當了,那些家夥故意用緩兵之計,讓咱們以爲他們會穩打穩紮,其實他們一開始便想着麻痹咱們,隻在陸域的東端打了個開頭,便直奔咱們老巢來了。”
視線内,空中出現五道身影,眨眼間,已經飛到三千裏内,看着魏維恭、邬逸先有條不紊放出巨大的懸空堡壘和一隊隊修士。
向東流有些疑惑,自語道:“幾十萬的修士隊伍,他們怎麽做到收了就走?”
“是啊,即使是把所有修士整隊,都要花不少時間嘛?”
“等等,莫非隻來了星隐閣一宗勢力?”
幾人連續幾個疑問。
看着遠處十餘萬修士隊伍,以及五座懸浮在空中像城池的玩意,再沒有修士放出,向東流臉色古怪,道:“隻怕……他們就來了星隐閣一宗?”
和外域動辄千萬的龐大隊伍比,内域兵力嚴重不足,他們先前接到消息,先入爲主認爲内域不會分兵,故而他們沒敢去探查内域到底來了多少人手。
萬一被内域二十多個高手給包了餃子,出師未捷身先死,可就冤枉了。
見魏維恭、常思過幾個率着列隊嚴整的隊伍大刺刺闖來,鐵懷胤心中無比苦澀,沖有些發愣的向東流道:“老大,你再給熊瞎子他們飛劍傳訊,告訴他們,前來攻打浮生域的隻星隐閣一宗勢力,催促他們趕快前來援助。”
向東流緩緩搖頭,苦笑:“不能發,熊瞎子他們不是什麽好鳥,若是知道咱們才面對一宗勢力攻打,你說他們還會前來援助嗎?再說内域其餘幾宗,又去了哪裏?”
束手束腳的感覺,真是很窩囊。
鐵懷胤想了想,拱手道:“老大,我隐藏形迹去浮生域其它幾個方向海域探一探,看看内域那些老家夥到底搞甚名堂?小心點,他們逮我不到。”
向東流盯了鐵懷胤一眼,緩緩搖頭:“情況不明,咱們原本就高手少,不宜分兵,鐵兄弟一番拳拳好意心領,單獨外出就不必了。”
鐵懷胤觑見其他幾人臉上浮現的似笑非笑神色,不再堅持,道:“是,小弟遵命!”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不相信計無謀隻安排了星隐宗一宗勢力來對付浮生域。
他們這邊有六個高手,還有二十多萬修士隊伍,又占地利之便,且會懼怕星隐閣?即使星隐閣新晉了兩個神遊境修士又如何?
他擔心又是那些老家夥的疑兵之計,突然大軍圍攻,就麻煩大了。
“兄弟們,督戰吧,先接幾仗看看,熊瞎子半個時辰必有回信,過了這麽久,也快了,咱們暫且固守耗着,不出大陣就是。”
向東流見從東方飛來的隊伍接近大陣約五百裏外,速度稍緩,邊飛行邊整理隊形軍陣,一個個連環組合複雜陣勢,看着确實頗爲有章法,便吩咐衆人。
“是!”
幾人飛遁着消失。
頂天峰大陣核心區域三百裏,各自都有負責的一塊,輕車熟路,不必過多交代。
随着修士隊伍不停接近,魏維恭幾人也分散開,防備被陣内的神遊境高手偷襲修士隊伍,魏維恭笑道:“魏某率衆遠跨數百萬裏迢迢特來拜會,向兄這般閉門不出,可不是待客之道啊,哈哈。”
想當年,他差點被内奸鐵懷胤勾結向東流謀害,幸得邬師弟拼命,虧得常師弟救援及時,才沒有丢掉老命,但也受傷嚴重,狼狽不堪,他把那次引爲平生之恥。
今次兵臨峰下,意氣風發。
他要報當年的暗算大仇,一雪前恥。
向東流雙手背負身後,回以嘿嘿冷笑,道:“魏維恭,别他娘的惺惺作态,有本事先打破向某的護山大陣再說。哼,就憑你們一宗廢柴,也敢前來獻醜?”
魏維恭見五座戰争堡壘到了大陣百裏外,停了下來,長炮管探出,聽得邬逸先用心語道:“找到兩處大陣薄弱節點,我已經通知陸賢。”
魏維恭大笑一聲,道:“是嘛,那就先打破這個烏龜殼。逸先,動手!”
邬逸先應道“是”,身形在空中一閃,出現在百裏外,他左手結印,右手揮動青竹權杖劃了個圓弧,霹靂一聲震響,一團裏許大的閃電雷絲攜帶着狂爆青風,咆哮着沖向急劇波動的大陣。
向東流神色慎重,左手掌中出現一枚陣器,快速撥弄幾下,身形微動,再出現時到了被攻擊的大陣節點前方,一掌輕拍去。
“嘭啪啪”幾聲震響,兇猛的雷電攻擊無功而返。
向東流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神遊境陣師又如何?防守一方總比攻擊一方要占便宜,他還可以靈活出陣,伺機偷襲落單者,免得對方太過嚣張,當然得先看一看形勢。
遠處白光耀眼,向東流眼角陡然一跳,又和他玩聲東擊西?
他左手掌中的陣器光芒急速閃爍。
“轟”,一片密集到心悸的爆響,時間極短,由六位高手守護應該堅不可摧的大陣,眼睜睜看着爆開了一個十餘丈的窟窿口,就像一張嘲諷的大嘴,往陣内呼呼灌着熾烈狂風。
向東流眼皮子狂跳,這是什麽鬼攻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