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指頭點出,空中有肉眼可見的無數幻影破滅,“铛”,準确擊中對面銀衣女子劈出的寒光,劍氣潰散,往上空綻放出點點銀色光芒。
以爲難逃一死的易得毫發無損,臉色發白的粗壯漢子捂住心口往後踉跄倒退,數步之後摔在地上,雙目圓瞪,再無氣息。
一介化虛境高手被潰散劍氣波及,就此死于非命,連殘魂都沒逃逸出一絲。
銀衣女子叫道:“向東流,你還要包庇内域的修士不成?”她憤怒地拿出了一支尺餘長彎曲螺号,閃身到海域上空,右手持一柄小巧銀色細劍。
向東流臉上笑容不變,收回右手食指,道:“鲛依道友你要找常思過報仇,我絕不攔着,盡管請便,但要當着我面斬殺内域來的談判使者,太不給我面子了。”
他能在外域占得一域,除了心機手段,實力自不是吹出來的。
與蠻荒妖物數千年明争暗鬥,拉攏盟友,分化對手,他幾時落過下風?即使裝孫子也不代表他就是孫子,這婆娘想在他面前逞威風還不夠資格。
讓銀衣女子抹殺談判代表的扈衛,已經夠給面子,想殺易得就過份了。
熊瞎子揮手阻止,道:“鲛依,正事要緊,休要與向道友起争執。”他把争鬥說成争執,顧全雙方面子,又對向東流拱手:“熊某叨擾,告辭!”
對于那個神出鬼沒的常思過有些腦殼痛,他算不到那家夥的具體下落。
向東流拱手相送,道:“今日熊先生有事,不便多留,慢走!”
看着二妖消失在天邊,向東流回轉身,看向沉默不語保持着鎮定的易得,歎了口氣,道:“都怪向某照護不周,讓易道友受此驚吓,貴部屬也殒命于妖女之手,慚愧,慚愧。”
易得拱了拱手:“多謝向先生活命之恩,易某得趕回去,把一些變故盡早禀報給蹇祖。”
沒法子談了,每次都是談得關鍵時候,常思過橫插一腳把事情攪黃。
他能夠留得命在,估計是向東流有某些想法。
瞥一眼死不瞑目的同伴,易得心頭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向東西笑呵呵的很是和善,道:“常思過是常思過,你們是你們,各不相幹,易道友盡管放心,我會安排得力人手護送你返程,安全抵達内域。”
“多謝向祖。”
……
常思過收弓,自從晉級七品修神境,他極少有機會用到扶疏弓。
幽姬用魂術控制那頭剝奪生魂的龍蛛,故技重施,把潛藏在海中的那頭八階鲛魚女子诳出來,待那女子發現不對,想要逃遁時候,已經來不及,陷入了常思過、申徒荊、盤陀以及幽姬的包圍中。
那女子在陣法隔絕下方退路之際,當機立斷,用鲛魚一族秘術炸裂自身。
不爲傷敵,隻爲制造混亂,借助爆開四射的鱗片攜帶魂魄逃遁。
常思過天眼術與衆不同,他在混亂中發現鲛魚女子魂魄逃出三百裏外,即将遁入海水中逃生,情急下掏出扶疏弓,控弦、凝箭一氣呵成,一道即使在天眼術下也幾乎看不清的流光,橫穿長空,鎖定那脆弱魂魄,眨眼間一箭斃命。
可能有些許殘魂溢出,卻已經無關大局。
婆娑箭的威力,遠距離的攻擊優勢,随着他修爲不同,如今令人刮目相看。
連常思過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用神元力凝聚的光箭太快了。
“厲害!常兄弟,你這是傳說中的扶疏弓?”
申徒荊本身也擅長弓箭,他知道常思過的婆娑箭技是族内的季星塵所授,他也學過婆娑箭技,隻是沒有配套的弓,發揮不出應有的威力。
常思過把扶疏弓收進空間寶庫,道:“正是,配合婆娑箭技,相得益彰。”見申徒荊兩眼放光,笑道:“等空暇了借你玩玩。”
盤陀不玩弓,對于扶疏弓、婆娑箭無感,那一箭的速度驚豔,但是威力對他來說很是雞肋,對付魂魄綽綽有餘,射他身上,最多是皮肉傷。
他手中握着一枚青色魚形晶牌,是他從鲛魚女子爆裂的混亂中抓到。
看了一眼下方海域,盤陀猶豫一下道:“常道友,能否稍做停留,容我下去搜刮鲛魚一族的水府晶宮?有幽姬道友控陣,籠罩了這片兩百裏海域,下方海水中的妖物,還沒有發現變故,鲛魚一族喜好收集各種珍奇、寶物,這麽多年的珍藏,夠咱們幾個分一分。”
晃了晃手中的魚形晶牌,有這枚寶物在,應該可以打開許多禁制。
常思過默然一下,合夥出來搞事就是這點麻煩,他沒法太約束不屬于人類的盤陀,特别是完成任務之後收尾的收刮戰利品階段,想了想,短時間應該問題不大,道:“荊兄,你和盤陀老哥一塊兒下去,給你們一刻鍾,能收多少算多少,咱們不能多停留。”
“沒問題,一刻鍾夠了。”
盤陀咧嘴嘿嘿笑着拱手,與申徒荊縱身跳進海水中。
有盤陀這個八階海妖在,尋找水府倒是不難,輕易也不會讓海水中的海妖發現他們的存在,除非對打不開的禁制動手,暴力破解妖陣的時候。
常思過揮手抛出一柄傳訊飛劍,把這邊的情況講了。
片刻後,太嘯回訊,告訴他嶽淵亭堅持一刻鍾沒甚問題,那邊海水下的妖物沒有把消息傳出去,盡管取寶就是。
常思過松了一口氣,其實寶物什麽的對他沒甚吸引力。
他帶了這麽多人出來,考慮的是把這些人安全帶回内域,不能出纰漏。
此行目的已經達成,他不準備多浪,待盤陀憑着那枚晶牌取完寶物,馬上離開此地,以最快速度返回内域去。
約大半刻鍾,東邊的海域飛來兩道身影,速度極快,是太嘯和嶽淵亭。
“快走!咱們的行蹤可能暴露了,我察覺有危險臨近。”
嶽淵亭急促傳音,落到常思過身前,手中拿着一枚流光溢彩的玉牌,玉牌兩面镂刻着淺淺符文,有一絲黑氣不時在玉牌表面詭異出現,很細微。
這是他修煉的本命玉算牌,與自身安危相關的征兆,會有顯示。
常思過對下方陣法内的幽姬示意一下。
幽姬會意,立刻通過陣法給闖進水府晶宮的盤陀和申徒荊示警,催促他們出來。
此刻顧不得暴露,時間緊急。
“嶽師兄,可知危險來自何方?”
常思過趁着等待的時間,冷靜問道,以便選擇遁走的方位。
“沒有更多信息,我推算不出,好像……幾個方位都危險。”
嶽淵亭苦笑,他用神通之術把龍蛛那片千餘裏海域屏蔽,還能阻止二三十息,蹊跷的便是這裏,到底是哪裏洩露的消息?而且玉算牌上顯示的危險征兆越發強烈。
常思過眉頭皺起,幾個方位都危險?
他第一個想到的便是熊瞎子,在外域,唯有熊瞎子有如此大的能量,能調集各陸域、海域的大妖來對付他們。
否則換一個大妖,最多能夠請動三兩好友。
“嘩啦”一聲,水柱從霧氣中沖上空中,盤陀和申徒荊顯身。
“走,先往西北去,離開鲛魚一族地盤,很可能又是熊瞎子搗鬼。嶽師兄,荊兄,麻煩你們先進我空間躲一躲,若是不對,我再放你們出來,咱們共同對敵。”
常思過飛快地有了決斷,先把收了陣法的幽姬收進空間。
下方兩百餘裏海水中探頭探腦出現不少海妖,很快,受到驚吓的海妖又縮回水中,往下方水底潛去,無數的傳訊光點遁水四散。
嶽淵亭和申徒荊沒有二話,被常思過用法力一卷收進空間。
常思過想着是盡量減少給熊瞎子推算氣息的機會,人藏進空間,是沒法算的。
他縱身高空,撕裂虛空鑽進去。
太嘯和盤陀把身形縮到正常人類,閃身跟着進去。
三人消失,下方海域頓時熱鬧,有幾個七階鲛魚男女忙不疊與外出的鲛依老祖、以及附近海域的龍蛛族老祖、巨烏域的其它大妖聯系。
約三十息,兩個巨烏族男子破空而來,他們是第一批趕到的,還在極遠處,其中一人便吼聲如雷:“鲛蘿道友可在?”
從海水中飛起一群海妖,爲首一個七階鲛魚男子,手中托着一疊殘破鱗片,叫道:“鲛蘿老祖……可能遭了賊子毒手?”
他也不敢肯定鲛蘿老祖隕落,但是那麽多陌生氣息的大妖、人類出現此地,鲛蘿老祖隻怕兇多吉少。
“賊子往哪去了?”
“龍蛛族的兩位還沒趕來嗎?”
兩個巨烏族男子聽得此話,急停在千裏之外,兩人同時問道。
按說以龍蛛族的距離,接到熊先生飛劍傳訊應該早到了。
“賊子往空中那裏撕裂虛空走了,我們看得千真萬确。”七階鲛魚男子知道對方謹慎,生怕上當中計,他也不管對方從哪裏得到的訊息,又道:“是龍蛛族的黑懋老祖,把鲛蘿老祖喚出水府晶宮,随後便……出現了變故,另外一個黑孜老祖,一直沒有出現。”
“不可能啊,黑懋怎麽會與他們同流合污?”
巨烏族男子驚愕不已,什麽亂七八糟的,他們兩個可不敢就這樣追進虛空。
那夥從内域來的賊子,熊先生傳訊告訴他們又是常思過帶隊,十多年前,他們在結界附近遠遠見過那個膽大包天的常思過,他們擔心被常思過設計圍攻,沒什麽是那小子不敢幹的事情!
有一道光芒一閃而至,其中一個男子伸手接了傳訊飛劍,隻一掃,臉色變了,叫道:“該死的,龍蛛族的黑懋和黑孜也出事了。”是從龍蛛海域發來的求救傳訊。
兩個巨烏族男子更不敢擅自行動,心頭膽寒,他們即使追到,那夥賊子絕對有膽先做掉他們再跑路,揮手飛劍傳訊,把此地情況告知正從遙遠的浮生域趕來的熊先生。
又等了數十息,接二連三有大妖趕到。
衆多大妖詢問了情況,這才撕裂那處虛空進去探查,裏面黑黝黝的有好幾處散開的氣息,賊子早就不知逃去了哪裏?
衆妖沒有頭緒,隻得退出來,商議片刻,不知該往何處堵截?
有大妖提議,提前趕去結界附近,然而結界漫長,賊子會走哪裏進内域?他們可沒有熊先生的本事,可以通過手段推算出來。
也有大妖則擔心老巢的安全,那夥賊子窮兇極惡,溜到哪裏都是一場災難。
外域實在太大了,他們這些個大妖還不敢太過分散,氣惱又頗爲無奈。
再等一陣,熊先生的傳訊到了,沒有現場“望氣”,熊先生也沒辦法推算那小子的下落,不能提前預設埋伏。
卻說常思過和太嘯、盤陀一口氣逃出八十餘萬裏,常思過掃視萬裏範圍,沒有大妖蹤迹,放出嶽淵亭,問道:“嶽師兄,你再看看,咱們脫離危險了嗎?”
不知危險方向,才是最麻煩的事情。
太嘯、盤陀則謹慎地看顧四周動靜,包括數千裏海域。
身處小空間,嶽淵亭沒法感知危險,除非是近在眼前了。
他滿臉嚴肅輸入一絲法力,手中玉牌一陣光芒閃爍,數息後,臉上露出一絲輕松,把恢複正常的玉算牌對三人一亮,道:“安全!”
這兩字讓三人臉上都有了笑容,常思過也不把嶽淵亭再收進空間,道:“咱們繼續往西南方向走,嶽師兄,你随時注意玉牌。”手一揮,叫道:“走,哥哥們,回家分贓。”
太嘯哈哈大笑:“跟着常兄弟出來一趟,真是過瘾!”
其實他沒撈到多少出手機會,但是他空間寶物内,活擒着一隻八階龍蛛,回去與申山公吹牛皮,也有真材實料不是?
盤陀接話道:“常兄弟,下次再有這等好事,一定得叫我。”
“一定,一定,不會落了兩位哥哥。”
常思過滿口答應,他心知這樣的機會隻怕沒有了。
在外域撒着歡鬧了兩次大的事件,外域還不知會針對他們布置什麽陷阱?有一有二不可三,輕視外域的後果,會要命。
他腦子清醒得很,但不妨礙此時先應承,把交情夯牢實。
四人心情大好,撕破虛空繼續往回繞遠路,又三次之後,常思過鑽出來,發現數千裏外有目光凝視,他定睛看去,與一頭趴在礁石島上曬太陽的巨大青背烏龜隔空對視。
見到虛空中接連出現的大妖和人類,那巨龜一個激靈,化作一個青面男子撕裂虛空趕緊逃命,剛剛收到消息不久,沒成想這夥賊子便闖到他們青背龜地盤上來了。
他哪敢阻攔,連下水都不敢,直接往最近的龍龜地盤逃去,免得被那些個家夥甕中捉鼈了。
“呸,膽小鬼,慫貨!”
太嘯喝罵一句,剛才吓了他一跳,還以爲被追上了,卻是虛驚一場。
“咱們走,他們追不上了。”
常思過越發肯定,撕裂虛空繼續趕路。
随後的路程一直到進入内域,再沒有遇到意外,順利而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