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思過停下腳步，打量着神秘的鎮魔樓，他和魏維恭處于一條巨大通道的中間，兩邊岩石黝黑嶙峋，高不見頂，一個個孔洞石窟星羅密布，陰氣森寒，各種聲音從岩窟中傳來。</p>
通道消失在兩端的寒氣中，兩人的修爲倒是不受壓制，隻視線和靈識看不太遠，此地畢竟是一顆古怪大樹的體内空間。</p>
魏維恭用心語道：“這地方無形陰氣濃郁，在不時消磨法力，待得太久，于修爲會造成妨礙，小師弟，咱們分頭先找出口，不走進岩窟中，問題不大，困在囚籠内的家夥出不來。”</p>
“成，我往這頭尋一尋，等下往上攀爬也試試，魏師兄你小心。”</p>
常思過與魏維恭分頭行動，對于各種古怪聲充耳不聞。</p>
這些家夥被鎮壓此地不知多久，窮極無聊，粗話葷話張口就來，當然也有讨好、想做交易的，常思過一路往前方走，兩旁洞窟相隔數十丈，有些洞窟寂寂無聲，有些其内寒氣湧動。</p>
“毛都沒長齊的小子，過來讓爺瞅一眼，好久沒見着完整生人了。”</p>
“嘿，小兄弟，我告訴你一個法子，能夠出去。”</p>
“我呸，人類！”</p>
“哎哎，人類是日-你祖宗還是幹了你腚溝子？對人類這麽大的意見啊。”</p>
“老子……”</p>
常思過不做搭理，搜索着通道以及兩旁岩石上的異狀。</p>
走了約五裏，早就把嘈雜甩在後面，前方是寒霧茫茫的枯燥景緻，通道仿佛沒有盡頭，他一無所獲。</p>
常思過停下腳步，他明白再走下去也是徒勞，用精神波動聯系石山樹，問道：“獻祭一顆六階樹妖，是否可以出去？”</p>
他能感應到石碑的存在，沒有急着勾勒“嶽魂”二字。</p>
若是石碑把他弄出去了，這顆樹不讓他再進來，且不是白進來一場？都怪大師兄做事丢三納四，也不問清楚關鍵的出去問題。</p>
通道内沒有任何回應，霧氣飄蕩。</p>
遠處的各種聲音慢慢消失。</p>
常思過知道石山樹在聽，再道：“石山道友，如何出去，有甚條件，你盡可以提出來？”有事好商量嘛，他讨厭猜猜猜的，爲何不能開誠布公談談？</p>
還是沒有回應，四周霧氣越發濃郁，影影綽綽。</p>
似有腳步走動發出沙沙聲，時遠時近。</p>
常思過心湖些微波動，石山樹這家夥是要吃幹抹淨？他眸光微凝，霧氣接觸皮膚起了微妙反應，發出細微“嘶嘶”聲響，一絲絲白氣蒸騰消失。</p>
無聲歎了口氣，果然非人存在，不可以人的标準來衡量。</p>
他攏在袖内的右手飛快勾畫“嶽魂”二字，心神瞬間便清晰感應到頭頂上空鎮壓石碑的存在，随着他勾勒筆劃增多，霧氣中光彩浮動，水波一樣往他身邊靠近。</p>
他明白了，嶽魂碑能夠把他弄出去，石山樹阻止不了。</p>
唯有身處其中，才能體會嶽魂碑的玄奧。</p>
嶽魂碑是整個鎮魔樓的另外一處出入口。</p>
霧氣往外散去，石山樹的精神波動傳來：“你是嶽衛，可以自由出入鎮獄，但你無權帶外人出去。”意思再明白不過。</p>
常思過手上勾勒凝聚的字意停下，他又成了什麽莫名其妙的“嶽衛”，能夠自由出入鎮魔樓，對他是一件大好事，他當然不能丢下魏維恭不管。</p>
隻要石山樹能談就是好事。</p>
就怕這個木疙瘩腦袋一根筋油鹽不進，那才麻煩。</p>
他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從腦海裏把掌刑使光影令牌一并取了出來，壓抑昏暗的通道内霞光四射，明晃晃的彩光流動。</p>
常思過敏銳地察覺遠處霧氣有些許變化，道：“加上這個，可以帶人進出嗎？”</p>
靜默片刻，黑暗中再次傳出精神波動：“可！”</p>
那不就得了，常思過散去手指尖的字意，心中暗道，浪費一顆六階樹妖。</p>
收了光影令牌，轉身便往回走，他該在外面就撂出掌刑使令的，和這些家夥打交道，得直接啊，底牌之類一股腦扔出，藏着掖着反而不好。</p>
“等等！”</p>
“哦，石山道友有甚見教？”</p>
常思過聞言停步，心湖波動在他能夠溝通石碑時候，便平複如初。</p>
他既然知道了能夠帶人自由出入，便不會就此離去。</p>
“掌刑使，我們做一個交易。”</p>
石山樹傳遞的意思，讓常思過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做交易好啊，他正想着怎麽與石山樹這個獄長多聊聊，對方便主動搭話。</p>
“什麽交易？石山道友說來聽聽。”</p>
“托你帶一顆幼苗外出，護持它成長到六階，安置于安全所在，不能讓它認人類爲主，你若答應，我們締結靈魂誓約。”</p>
“等等，我能得到什麽好處？”</p>
常思過暗自搖頭，這家夥不會做交易，他也不客氣的直接談好處。</p>
“你來此地不外是爲了提升修爲，我可以幫你。但有一點，你那朋友不成，鎮獄内有通殺道人和明源道長訂立的規矩，他若觸犯，将受打碎真身、魂魄拘押之刑。”</p>
石山樹的一番話，讓常思過有些爲難。</p>
他來此的目的被石山樹看穿，不算稀罕，石山樹隻是說話方式與人類不同，肯定不會愚蠢，魏維恭跟着他跑一趟卻什麽都沒得到，反而損失一顆樹妖，他面上過不去。</p>
雖然那顆樹妖對于他們倆個都不算什麽貴重物品。</p>
想了想，常思過問道：“能不能補償我那朋友一些此地特産？”</p>
他必須啓發大部分時間處于沉睡的石山樹，不能讓魏維恭白跑一趟。</p>
“特産？可以送他兩顆延魂晶，他以前來此地山根下收集過稀薄的延魂煙。”</p>
霧氣中走出一個身穿累贅岩片的奇怪裝束高達三丈的漢子，面如岩石，沒有表情，眼眸中透出幾分滄桑，腳步顯得有些沉重，居高臨下用人族語言道：“我幫你提升修爲，你幫我帶一株後裔外出，公平合理，也不違反明源道長的規定，如何？”</p>
石山樹沒有再用精神波動交流，他特意化作人形現身，以示對這次交易的重視。</p>
常思過緩緩點頭，當年的界花隕落，也留下了一顆幼苗。</p>
如此看來，遠古生物更注重後裔傳承。</p>
石山樹盯着常思過，道：“請拿出掌刑使令，我們在令牌見證下，締結靈魂誓約，我雖然被通殺道人和明源道長拘禁于此永世不得出去，願意相信明源道長的眼光。”</p>
常思過懷疑這家夥腦子拘禁傻了，被人坑了還在幫人數錢，他對于石山樹與明源老道的故事沒甚興趣，道：“強調一點，我可以保證護持你的後裔幼苗成長到六階，找的地方也安全，不讓它與人類或妖修締結主仆契約，但是六階之後，我不再擔保它的安全，風風雨雨的必須它自己去經曆。”</p>
石山樹點頭：“可！”</p>
常思過便不再廢話，拿出掌刑使令，一人一樹對着令牌，完成了交易誓約。</p>
石山樹手上出現一個丈許大八尺高褐色石頭盆子，很粗犷，其内裝着各種顔色碎石和泥土，中間長着一株看不出是石頭還是植物的東西，三尺高，由大大小小暗綠石頭堆疊而成。</p>
“等它長到有一百塊石頭時候，請把它連着石盆安置在固定地方，不要輕易移動，拜托你了。”三丈多高的岩石漢子躬下腰，把手中的石盆遞給常思過。</p>
常思過飛快數了一遍，這株石山樹後裔有二十三顆石頭，道：“沒問題。”</p>
接過來用法力裹住石盆送進鲸府空間，常思過察覺黑荊樹妖似乎感應到了，枝條四處轉動，像是在尋找什麽，他動念間，把石盆所在山頭給禁制了，又與成雙成對的小樹人之一木檬單獨交代一番，讓木檬仔細着照拂石山樹幼苗。</p>
木檬聽得老爺傳音，與另外一名樹人打個招呼，便撒開細長腿在林木間穿梭，很快趕到，等他見到安放在山頂樹木間的巨大石盆，以及石盆中間那堆石頭，木檬激動得發出一陣陣古怪的聲音，雙手合攏，像是在禱告。</p>
石山樹幼苗頂上兩顆石塊轉動了幾下，算是回應。</p>
“老爺，請讓我們四個照顧它，這是我們的榮幸，請老爺準許。”</p>
木檬與石山樹幼苗交流之後，朝空中發出精神波動，看他神情和顫抖的身體，像是撿到寶了一樣，要與其他樹人一起承擔這份任務。</p>
常思過心頭一動，對怅然若失的石山樹道：“我空間内有四個小樹人，他們照應你的後裔幼苗，沒問題吧？”</p>
石山樹雙手變作堅硬拳頭，往中間一碰，行禮道：“樹人能照應它，是最好不過，多謝！”</p>
“石山道友客氣了。”</p>
常思過得到答複，便與空間的木檬答應一聲，準許其他三個樹人進入這片禁地，把小樹人高興得一溜煙用木遁跑了，去告訴夥伴們這個天大好消息。</p>
對于樹人來說，照顧上古樹妖後裔，他們能得到巨大好處。</p>
常思過與石山樹變化做的漢子回走，所過之處，先前還叫嚣喧鬧的家夥一個個銷聲匿迹，連洞窟中的霧氣都不動半分。</p>
石山樹的威懾可見一斑。</p>
與返轉來的魏維恭在來時地點彙合，常思過用心語和魏維恭交代一番，空中落下兩點亮晶晶的光芒，魏維恭接住兩顆指頭大的延魂晶，笑得有些合不攏嘴，對石山樹漢子拱手緻謝，又叮囑常思過幾句注意安全之類，随即從打開的洞口走出。</p>
能有兩顆極爲罕見的延魂晶收獲，魏維恭哪還不滿意？</p>
他就出了一顆六階樹妖的力，小師弟真是講究人，送了這麽大一份禮。</p>
送走魏維恭，洞口關閉，石山樹指着通道兩邊的洞窟，簡單介紹道：“目前鎮壓的人類、大妖、龍魂、精魅、鬼魂等，共有五十四個，還能保留有八階實力的有十五個，其中四個處于八階和九階之間，更多的熬得掉落了八階，待他們熬不過，便魂飛魄散。”</p>
“此地還鎮壓有九階大妖？”</p>
常思過驚訝問道，他沒聽說青源界内外域還有九階，如果是修士應該叫“飛升境”，煉體士則稱之爲“破空境”。</p>
“很久之前的事了，通殺道人劍下，不知打碎了多少九階大妖真身，八品修神境的修神者，他斬殺無數。”</p>
石山樹臉上露出一絲回憶、恐懼神色，很快收斂，問道：“不知掌刑使，是要提升哪方面的實力？”</p>
對于石山樹的問題，常思過想了想，道：“我想把修爲和靈魂力提升至少一個層級，我不能在此地呆太長時間，以三十年爲限吧。”</p>
“三十年時間有些倉促。”</p>
在石山樹眼中，打個盹可能就過去了三十年，這讓他有些爲難。</p>
在通道走動片刻，石山樹道：“時間太緊，你可能得吃一些苦頭，否則，即使讓你吞噬幾個弱一些的魂魄，你也承受不起，你的底子太薄了。”</p>
七階中期的修神境界，對于石山樹來說微不足道，即使他現今修爲不再是巅峰時期。</p>
常思過問道：“吃苦我倒是不怕，沒甚後遺症留下吧？”</p>
石山樹微微搖頭：“不會，至多是今後數百年的修煉，速度要慢許多，等于把潛力提前挖掘出來。”</p>
“成，那就麻煩石山道友。”</p>
“走吧，我與你仔細講講，從今天開始進行淬煉。”</p>
石山樹把常思過帶到遠離衆多洞窟的七八裏外，一路與常思過講了些注意事項，領着常思過走進通道右邊一個單獨洞窟，裏面很是寬敞，進門便是大廳，數丈高的頂上還鑲嵌着幾顆發光石。</p>
與前面見過的洞窟，待遇天壤之别。</p>
從洞窟後面石室走出一個身高與石山樹不逞多讓的漢子，痩高瘦高，一張尖長臉，眼珠子偏暗黃色，對石山樹點點頭便算是打了招呼，目光落到小不點常思過身上。</p>
常思過頓時明白，隻怕鎮魔樓内能夠保留八階實力的，都是石山樹有意照顧的結果？作爲此地獄長，也有幾個朋友嘛。</p>
“戴土，這位是我朋友常思過，你幫我帶一帶，三十年内，他要把修爲和靈魂力提升至少一個層級，你出點力。”</p>
石山樹說得很直接，他不繞圈子。</p>
叫戴土的漢子稀疏的眉頭皺起，道：“太弱了，先接我一拳試試。”</p>
說打已經出手，掄起磨盤大的巴掌握成拳，一步便到了面前，很随意地對着常思過頭頂泰山壓頂砸下，破空風聲刺耳。</p>
激蕩的氣息鎮壓得常思過氣息不暢，身體如遭重壓，他忙雙拳交錯往上格擋。</p>
遇到高手了！這是常思過的第一反應，他是遇強則強的性子，腳下蹬了一個最基礎的虎步樁，全身緊繃，勁力騰地上湧。</p>
“砰”，一拳砸下，常思過矮了半截，雙腳插進岩石地面到大腿位置。</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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