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城？籠中雀？”</p>
常思過從安漓口中聽得此地充滿惡意的名号，他在心中發出一聲歎息，外域修士的肆無忌憚他已經管中窺豹了，走了幾步，道：“以後這裏叫‘繁花’，‘繁花似錦覓安甯，淡雲流水度此生’，洗一洗晦氣。”</p>
安漓三人閑着無事，飽讀詩文，稍一品味，大喜拜道：“多謝主人賜名。”</p>
誰個生來就甘願爲奴爲婢當玩物的？</p>
她們修爲低弱，依然心向陽光、渴望自由，想去外面看看不同的風景，即使小天地内古老口口相傳，外界弱肉強食、生存惡劣，總要出去見識一番，才不枉此生走一遭。</p>
常思過又詢問了一些事情，讓她們制定完善空間的管理律列，嚴明獎懲，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廢除前主人定下的“不經允許不得修行”等禁令。</p>
空間内修煉材料、玉币匮乏，功法殘破不全，修行常識基礎差得慘不忍睹。</p>
事情極多，得按部就班慢慢來，一口氣吃不成胖子。</p>
談了半個時辰，另外五城的管事女子一個個惴惴不安趕到，宣她們進來，常思過很直接的又在各城選一個女子輔助安漓三人，組成類似長老會的團體。</p>
常思過已經把整個空間掃視了幾遍，空間内修士不多，約千餘人，基本上都集中在六大宮殿城堡，男修士寥寥，修爲低弱，極少有達到不息境，此地男子地位之低，可見一斑。</p>
女子修士的修爲多爲不息境，有少數達到晶心境。</p>
他便針對性地宣講了幾條關于男子修煉的事項，從鲸府空間寶庫中挑出數十門基礎的正宗功法，各屬性都有，包括幾門煉體功法，用玉簡複刻一份，還有一些修行常識和基礎的煉器、煉丹、制符、陣法等典籍，全部交由安漓統領的幾人。</p>
令她們在空間内勘察孩童資質，擇優傳授。</p>
修士的體魄和适應能力，要好過凡人，他考慮得長遠。</p>
撒下一片火種，到時把繁華空間内的所有人安置在雙溪域的時候，由得空間内的修士照護，他可以管一百年兩百年，不可能世世代代照應這些人和他們的後裔。</p>
衆人得了功法和典籍，大喜不已，講千萬句，不如一行。</p>
她們差缺的就是這些系統修行功法和典籍，空間内材料再匮乏，她們可以自己照着典籍中的法子培育藥材、煉制丹藥，比以前空間主人興之所至賞賜一點長久，她們幾個的修爲，還是前主人拔苗助長的随手之舉。</p>
常思過揮手，虛扶起動不動就行大禮的女子，問道：“季颍在空間内可有血脈子嗣留下？”</p>
安漓愣了片刻，才想起常思過口中的“季颍”是此地前主人，忙回道：“沒有，以前曾有女子懷上身孕，被季颍遷了出去，再也沒見回來。”</p>
常思過微微點頭，該了解的基本上都了解了，又指點幾人，幾處靈脈在何處，道一聲“走了”，随手一揮，宮殿内那具破裂玉雕像成了一堆碎玉，輕飄飄走出大殿，扶搖直上。</p>
下方跪拜，嬌呼“恭送主人”聲傳出老遠。</p>
常思過特意在其餘幾座宮殿城堡上空飛行繞了一圈，引得所有見之者紛紛伏地，不敢說話不敢亂動，凡人更甚，心頭極爲不安。</p>
古老相傳，這是一片上仙私人空間，他們的生死在上仙一念之間。</p>
常思過俯瞰人世間大地，看着一個個跪拜身影，他默默地掐一個清心訣平息掉心湖微微泛起的漣漪，做人、修行須得時時守住本心，他不能因修爲高高在上便滋生出淩駕衆生的想法。</p>
千裏之堤，毀于蟻穴。</p>
細微口子一開隻會後患無窮，且行且珍惜。</p>
出了空間，常思過又進了一趟青玉魚狀空間，收服鎮守空間的六階樹妖，随意查看一番，把一些個珍品稀罕材料寶物收進自己的寶庫，其它大部分材料器具等等，他懶得花時間清理。</p>
待繁花空間理順之後，他慢慢地把這些低階材料物品交由安漓等人處理。</p>
此地堆成幾個山頭的低階材料礦物，對安漓等人都是提升實力的好東西。</p>
用季颍收刮的物品，反哺那些可憐人，也算是恰好。</p>
一夜過去。</p>
第二日一早，常思過出現在神隐山，彙合魏維恭和計無謀，三人悄無聲息出了雲海福地，往東方海域撕裂虛空趕路，途中極少交流，花了半個多時辰，趕到上次骸骨山遇事的結界附近。</p>
下方幽藍海水無風起浪，魏維恭當先闖過結界，計無謀走中間，常思過殿後。</p>
掃視片刻，魏維恭掏出那枚信物骨劍，道：“骸骨山不在左近五千裏。麻煩啊，大師兄不知駕馭骸骨山，跑哪去了？”</p>
計無謀手中出現一枚刻制着古樸符紋的骨片，摩挲着，眯眼打量海域一陣，道：“老魏，你在結界外千裏左右，我在結界邊緣，常思過在結界内千裏，咱們沿一個方向尋找，速度慢些沒關系，務必要仔細。”</p>
“隻能用這個笨法子了。”</p>
魏維恭苦笑，又囑咐常思過，“須得防着向東流、鐵懷胤他們埋伏在内域海水中，見勢不對，你往内域深處撤退，莫與他們拼命争鬥，我們隻要不是被圍，有辦法走脫。”</p>
常思過點頭應下，道：“外域的八階高手，大概還有多少？”</p>
計無謀知道常思過話中意思，解釋道：“外域還剩四座陸域，其中人族獨占一域，其餘的都是蠻荒妖物們占着，他們奉行遠古的弱肉強食，各部族之間常年争戰，沒有實力的部族，早就被吃得渣都不剩。”</p>
“人族占着的那片陸域叫‘浮生域’，向東流拉着幾個神遊境和妖物掌控，浮生域上也有大量凡人生存，畢竟凡人是修士的基礎，他們要能對抗其它妖域，就必須得人多勢衆。浮生域有個規定，所有生下來的嬰兒，體弱者棄之，凡人六十以後，葬之，百歲後不能突破到晶心境的修士，殺之。”</p>
“所以說啊，外域的高手，比内域多出兩倍，上次龍龜那夥子高手全部坑在骸骨山，外域的高手還是比我們内域多至少一倍，是因爲他們實施的策略不同。”</p>
常思過明白了，處在那樣殘酷環境下，不出頭便随時有喪命危險。</p>
太極端了。</p>
也确實是壓榨修士潛力的不二法子。</p>
太溫和的環境，容易把天才養廢掉。</p>
三人分開，朝着結界前方飛行，常思過能看到時常進出結界内外域的計無謀，他從空間取出骨珠，仔細觀察左側海域天空，還得分心留意海水中是否有人埋伏。</p>
近晌午時候，聽到千裏之外的計無謀招呼：“找到了。”</p>
常思過忙飛到結界邊，飛身穿過無形結界，看到遠處計無謀和魏維恭彙合到一起，正與兩個相貌醜陋的漢子遠遠對峙，他幾步跨過千餘裏海域，發現五千裏外的雲層高空中，确實有些許不同氣息波動。</p>
“這兩個家夥遠遠綴着隐去形迹的骸骨山，應該是防着咱們上山。”</p>
魏維恭用心語和兩人交流，道：“他們已經發出傳訊，附近應該沒有其他埋伏，咱們抓緊時間，我開路，計師兄在左邊，常師弟右邊，沖破他們的阻攔，先上山去。”</p>
“事不宜遲，走！”</p>
計無謀攏在袖子裏的手指不停掐動，點頭同意。</p>
常思過沒有吭聲，飛到右邊站定，收了骨珠，外域的大妖和修士已經結成了聯盟，前方阻攔的是兩頭八階大妖，算到他們會前來尋找骸骨山。</p>
魏維恭手中出現流動的一道黑光，殺氣騰騰往前方飛去。</p>
計無謀拔出一柄刻繪着八卦的三尺長劍，稍落後百丈，與常思過一左一右，三人形成一個基本沖鋒陣勢。</p>
氣機牽引天地，風起雲湧，海水浪濤咆哮。</p>
對面五百裏外的兩個妖物，身形一晃，變得巨大無比，頭上生尖角，腳踏海水，頭頂在雲層，各持巨刀、大棒，是一雙兇蠻遺荒牛妖，以力大皮厚着稱。</p>
兩頭高達數百丈的牛妖瞪着房屋大的通紅雙眸，吼聲如打雷：“來啊！”</p>
他們的任務是不讓人類高手上山，不管用什麽法子。</p>
隻要拖得半刻鍾，接到傳訊的援軍将趕至，外域的高手們不可能把所有精力，全部耗在骸骨山守株待兔，隻能輪流着來。</p>
魏維恭飛行速度不變，喝一聲：“去！”</p>
手中黑光一閃，眨眼間便往左邊那頭巨大牛妖襲去。</p>
碰到兩個一根筋的家夥，那沒甚客氣的，隻能使出壓箱底的本事打了。</p>
計無謀手中長劍一遞，劍光如流熒，緊跟黑光閃爍的後面，攻擊向左邊的牛妖，常思過沒與兩人配合過，他稍等了片刻，眼見得接近三百裏，他左手一拳對着右邊的牛妖轟去。</p>
拳影在空中重疊，雲氣牽動，轉瞬間便如山一般大，呼嘯着轟向那個使大棒子狠狠砸來的牛妖。</p>
“轟隆”，爆響聲驚天動地，勁氣四濺。</p>
下方翻湧海浪炸起無數水柱，數百裏都受到波及，水柱後，有一片虛幻棒影劈頭蓋臉自天空砸下，勁氣激蕩，空中壓迫出圈圈扭曲漣漪，這是力量大到極緻仿佛能擊破虛空的顯化。</p>
一連串破空爆音，稍延遲半息在空中炸響，急劇而驚心。</p>
常思過前沖的身影陡然加速，殘影似是勇往直前，期間震顫出左右搖晃弧度，迎着千百道棒影，一個粗大如殿堂柱子，一個渺小如飛蛾，差别極大，對沖而過。</p>
無數身影消逝在棒影的攻擊下，唯有其中一道擦着最後的棒影自側面過去。</p>
再一閃，從接憧而至的一隻百丈大掌印中間細微空隙穿過。</p>
狂暴罡風席卷，常思過一步縮地成寸，自空中牛妖用神通吐氣攻擊下消失，再出現時候，已經遠在三百裏外，與用黑光捆綁了另外一頭牛妖、劍光擋住巨刀攻擊的兩個配合默契老師兄，幾乎是并駕齊驅。</p>
此刻不是與兩頭實力強悍的牛妖争勝負之時。</p>
想方設法通過其阻攔便是成功。</p>
“哈哈，走！”</p>
魏維恭大笑一聲，速度提升，三人用法力牽引着接成一個三角形整體，左一晃，右一擺，連續讓過後面踏着海水追殺的兩頭氣急敗壞牛妖攻擊。</p>
十數息後，三人穿進雲層，往變得虛無的骸骨山快速接近。</p>
兩頭巨大牛妖隻得無奈住手，他們擔心不小心攻擊打到肉眼不可見、但是能感知到的那座禁山，</p>
不小心磕碰到了，誰知會引發什麽恐怖後果？</p>
若是在以前，他們哪敢接近骸骨山千裏之内？山上那瘋子，可不是個講理家夥。</p>
對于後面的喝罵挑戰，魏維恭回了一句“腦子裏盡是稻草的蠢貨”，便不再理會，輕車熟路穿過骸骨山外層陣法，停下腳步叫道：“大師兄，我們看你來了。”</p>
計無謀跟着道：“大師兄，歡不歡迎我們來訪？不歡迎我們即刻回去，免得退路被那些家夥堵了。”他們以前便是這般與大師兄說話開玩笑。</p>
四處雲遮霧罩，沒有回應。</p>
雲霧中透着森森寒意，魏維恭和計無謀交換一個警惕的眼神，太不對勁了。</p>
他們感應到了一絲大師兄的氣息，以及若有若無殺意。</p>
可以确認一點，大師兄千真萬确重生了，骸骨山沒有被蠻荒遺種大妖占據，爲何大師兄會對他們顯露敵意呢？不應該啊。</p>
兩人不敢大意，随時準備撤退，他們沒有深入骸骨山，是防備出現意外。</p>
常思過沒有說話，他也察覺到了與上次迥異的氣息，想了想，重新把骨珠握到手中，心中冒出一個念頭，大師兄莫非還瘋着？</p>
森冷寒意迅速消退。</p>
“屁，你們空口白牙兩手空空，這是來看我？滾蛋吧，休想來山上蹭吃蹭喝。”</p>
空中傳來大師兄熟悉慵懶的腔調，與往常無異。</p>
計無謀和魏維恭同時笑了，虛驚一場，大師兄就愛開玩笑。</p>
兩人把信物收進袖口，放心地往上方飛去，計無謀叫道：“大師兄又冤枉人，這回真帶了好東西，手上拿不下。”</p>
“就是就是，拎手上太招搖，外域那些歪瓜裂棗，更不讓我們過來了。”</p>
魏維恭率先穿過濃郁白霧，落到巨大的骸骨上，随着三人落地，眼前豁然開朗，山上情景依舊，入目處盡是大大小小骸骨。</p>
走到半山腰，看到五大三粗穿着粗布短衫、粗眉毛大眼大鼻子闊嘴的大師兄靠在那張木椅子上，一下一下，搖晃得破木椅咯吱做響。</p>
“别套近乎，來人一律從問心牌坊下過，這是規矩。”</p>
大師兄用手中的破扇子，指點着旁邊的石頭牌坊，告訴三人。</p>
魏維恭和計無謀相視一眼，大師兄重生這次，記性差太多了，讓他們感覺有些陌生，怎麽會這樣呢？</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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