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隐峰，歸真閣内。</p>
常思過與在坐的魏維恭和計無謀分别見禮，随即在魏維恭的招呼下落坐，他沒料到計無謀還在宗門，三天了，還在商議那件事情的應對？</p>
有侍女奉上香茗靈茶，常思過品了一口，便正襟危坐。</p>
魏維恭聊了幾句閑話，轉而直奔主題，道：“常師弟，我們想請你一起走一趟骸骨山。大師兄不知搞什麽名堂，他操控骸骨山藏在外域，影迹無蹤，我們通過一些法子感應不到骸骨山的存在。”</p>
對于常思過，魏維恭已經很信任了。</p>
幾次救他于危難之中，而且在敵我未明時候，不惜得罪計無謀，也不容許計無謀三人接近，這點他尤爲欣賞。</p>
常思過思索着問道：“魏師兄您擔心大師兄出了變故？”</p>
“有些蹊跷。以前可從來沒有出現外域修士闖進内域，骸骨山無動于衷的事情，我和計師兄、還有另外三家商議了，他們負責加強内域的防護，我們去外域尋一尋，找到之後上骸骨山瞧瞧。”</p>
魏維恭經過三天的療傷，傷勢恢複大部分，氣息穩固，他沒有瞞着常思過。</p>
他擔心在外域尋找骸骨山，會遭到外域大妖和修士追殺，帶着敢打敢殺、有勇有謀的常思過，是相信常思過的實力，再則，大師兄對常思過的态度大不一樣，連英雄膽都贈送給了常思過。</p>
以防萬一吧。</p>
“成，什麽時候出發，您通知一聲。”</p>
常思過沒有其它問題，拱手應下，他也想要去看看重生之後的大師兄。</p>
“明天一早，到神隐峰彙合，就咱們三人，不驚動宗門其他修士，逸先會照看着宗門。”魏維恭摸出一枚三寸長的骨質小劍，道：“這是很久以前，大師兄送我的上山信物，他每次重生會忘掉一些事情，你記得帶上骨珠。”</p>
常思過點頭答應，他還是會把骨珠藏進鲸府空間寶庫，到時看情況再決定拿不拿出來，他不希望大師兄記起某些事情，大師兄上次在骸骨山找死之前，說得非常明确了，認定他是小師弟。</p>
取出他從長臉漢子身上得來的半透明珠子，道：“魏師兄，計師兄，小弟有個問題請教，這顆空間寶物，是小弟斬殺那個叫季颍的外域修士身上搜尋得來，裏面生活着約十多萬的凡人和低階修士，小弟不敢把他們放出來，又不知該如何妥善處理？”</p>
“這麽多人嗎？”</p>
魏維恭小吃了一驚，他從那頭八階妖禽身上，搜出來一顆空間寶物，沒有這麽大的“驚喜”，與計無謀對視一個眼神，接過珠子看了看，又遞給計無謀，搖頭道：“圈養如此數量的凡人，不爲天道所容許，那家夥死有餘辜。”</p>
當年曾經發生過圈養凡人、以人爲畜之事，明源老道分身拼着修爲損耗，斬殺了兩個爲非作歹的“得意弟子”，他們一直是引以爲戒。</p>
浩渺雲海島的缪問天在五千多年前執意要擊沉望雲島，他和計無謀、以及另外兩家都曾勸阻，不要造此數萬萬生靈塗炭的惡孽，缪問天不聽，一意孤行，結果落得與無邊海妖宗、海蜃樓決裂地步，最後隕落于大天劫之下，連一絲殘魂都不剩，轉世輪回都沒了機會。</p>
他和老計這麽些年的修行途中做過許多不擇手段之事，但是基本的規矩底限還是謹守。</p>
老頭子說過，心存敬畏，行有所止。</p>
計無謀查看了珠子之後，把空間寶物又遞還給常思過，道：“凡人經受不住天地遽然改變的沖擊，你不放他們出來，是穩重考慮，我的建議是你帶着這顆珠子空間，不要假手他人，讓他們在空間内慢慢适應，過五六十年，他們潛移默化地适應了内域的天道，到時嘗試着放出來，應該無礙了。”</p>
他精通推衍，更相信業力陰德，又補充道：“此事你若處置妥當，于你而言，也是大功德一件，對今後的修行心境，或有意想不到的助益。”</p>
常思過咀嚼着其中意思，拱手謝過，這算是一個沒法子的笨辦法。</p>
冷處理，不着急，慢慢來。</p>
他置身在内域天地，手頭的珠子空間便隔了一層，外界影響極小，如果想要更穩妥，到時可以安置在他的鲸府空間一些年頭，如此步步爲營，不虞好心做了壞事。</p>
隻是時間将耗得較長，可能要百年之久。</p>
魏維恭點頭道：“計師兄是老成持重之言，你最好要時刻關注，莫要讓其自生自滅，給生活空間内的凡人和低階修士，指定幾個首領，相互監督着管理，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吧。”</p>
常思過拱手道謝，又聊了幾句，喝完杯中茶水便告辭離去。</p>
計無謀搖頭輕笑：“天道垂青，氣運之子，羨慕不來啊，稀裏糊塗又一筆功德砸頭上，這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p>
魏維恭也搖頭笑道：“這等事情，還不能提醒太明顯，得他自己領悟。”</p>
“是啊，空間進階洞天，參悟演化大道的契機出現，看他能否把握了。老魏，你這家夥傻人有傻福，撿大漏了，說吧，如何賠償我的損失，這麽多年我一想起此事，就恨不得打上門來算賬。”</p>
“哈哈，你我師兄弟，談賠償就傷感情了……”</p>
“屁，我與你現在莫得感情談，咱們談點實際的，比如你們幾個在黑淵沼鬼鬼祟祟幾十年，搞甚名堂？總可以透露一二了，否則由鐵懷胤那小子傳播出來，你連個人情都落不到。”</p>
“這個……成，告訴你也無妨，誰叫咱們是好兄弟來着，你也幫我參詳一下，當年申徒武王爲甚能在那鬼地方藏那麽多年？”</p>
“哦，是甚麽地方？申徒武王還待過。”</p>
“唉，說來話長啊……”</p>
常思過回到元田峰，叫來幽姬吩咐了一些事情，告訴她可以出去做事，宗門内的清洗已結束，其實鐵懷胤的後裔血脈，早在十年前就陸續轉移，留下的都是一些名義上的親信心腹，替死鬼而已，這是魏維恭簡單通告他的情況。</p>
世事便是如此，覆巢之下，豈有完卵！</p>
打發幽姬回去，常思過上到三樓，走進無憂堂，取出半透明珠子，靜靜地觀察了一個多時辰，三百多裏的空間内有三株年歲不短的樹妖。</p>
其中一顆是六階，另外兩顆是五階，分别鎮守三個方位。</p>
應該是被施法的結果，那顆六階古桂樹，枝繁葉茂，盤根錯節，卻不能變化做人形離開所紮根的山頭。</p>
裏面有六座華麗宮殿，各具特色，每座宮殿都生活着數以百計的女子。</p>
绫羅綢緞，錦衣玉食，那些女子都有修爲在身。</p>
常思過冷眼看着如此衆多形形色色女子，在他眼皮底下做着各種事情，他臉上沒半分變化，心如磐石，隻微微一歎，那個死鬼風流快活，留給他如此個麻煩事。</p>
落下無憂堂的陣法禁制，常思過閃身走進珠子空間，他能感受到整個空間對他有股若有若無的壓制和排斥，不是很強，他猜測是空間法則的緣故。</p>
出現在那顆枝葉婆娑覆蓋達五百丈的六階古桂樹上空，常思過俯瞰着下方發出簌簌聲響的桂樹，冷聲道：“此空間已經換主，你若聰明，便主動敞開你的妖芯，休要做那垂死掙紮的蠢事，否則，我不介意更換一顆聽話的妖樹鎮守空間。”</p>
古桂樹靜默半響，發出一聲似歎似悲的古怪聲響，樹葉往兩邊分開，樹幹慢慢變得透明，顯露出來正中一截暗綠色的樹妖木芯，有玉質毫光閃爍。</p>
形勢比人強，曾經被人收服的古桂樹沒有殉主的打算，好死不如賴活着。</p>
妖芯的下端崩裂了一截，創口新鮮。</p>
是上一任空間主人身隕造成的傷口，這顆樹妖好本事，能夠把印記排斥到邊緣。</p>
常思過毫不客氣打入一絲神元力，結成一個古樸符文銘刻妖芯上。</p>
也不與之廢話，吩咐其以後空間内有什麽大動靜，務必要通知他，随即又如法炮制，在另外兩顆遭受重創遠遠沒有恢複的五階樹妖的妖芯留下印記。</p>
在他掌控整個空間之後，那股排斥感變得非常淺淡，随之而來的是無數雜念、模糊影像、感悟紛至沓來，常思過閉目感受，他隐約地看到了空間形成和起源，一閃過去，看到了空間從荒蕪到如今的繁華的幾個片段。</p>
更多的是怨念、雜念和負面情緒，摻雜其中，幹擾了他想要清晰感悟的視線。</p>
約刻鍾後，常思過睜開眼睛，他基本上沒抓住任何有用的感悟，隻留下一些極模糊的印象，通過剛才的體悟，倒是對整個空間的靈脈地根有了了解。</p>
一步跨出，出現在整個空間中間一座大山的巨大宮殿城堡上空，另外五座宮殿依次環繞，排列成一個巨大的五星狀，相互間離得有百十裏。</p>
有女子侍衛發現空中一身黑袍的年輕男子，慌忙單膝下跪，低頭行禮，口中叫道：“奴婢拜見上仙！”</p>
宮殿城堡各處頓時響起莺莺燕燕一片的跪拜請安聲音。</p>
十多名華美盛裝年輕女子自宮殿各處走出，各有姿色，拜倒在白玉場坪上，齊聲道：“妾身拜見主人，迎駕來遲，懇請主人責罰！”</p>
常思過看着下方跪拜一地的各色佳人，沉默片刻，道：“都起來吧！”</p>
十多名女子道謝起身，其餘侍衛、侍女等仍然拜服在地，不敢稍動。</p>
常思過落到白玉地面，心中暗道，修行中人貪圖如此凡俗般的女色享受，和世俗權勢，又哪來的心境精進？往大開的正門走去，吩咐道：“召集其它宮殿管事者，前來議事。誰是領頭者，領路。”</p>
女色于他如紅粉骷髅，不假顔色。</p>
起身的女子感受到黑袍男子身上的無形煞氣，寒毛都豎了起來，紛紛收斂一些個争寵的小心思，有三人趕緊上前，走在邊上往大殿引路，目不斜視。</p>
早在三天前，她們便察覺圈養她們的主人出事了。</p>
城堡内一具玉石雕像無端端炸裂，心髒位置流下猩紅血迹，空間内地動山搖，好半響才消停，當時城堡内人心惶惶，直到今天見着了陌生的年輕男子懸空而現，她們便知道以前那個喜怒無常的主人，成了過眼雲煙，不會再出現。</p>
有些人憂心忡忡，有人則想着機會來了，不一而足。</p>
常思過在奢華大殿打量片刻，沒有坐到上方那張高大富麗堂皇的“龍椅”上，轉身看着三個唯唯諾諾的女子，道：“你們叫什麽？”</p>
“回主人，妾身名叫安漓，她們是花憶南和向香岚。”</p>
下首站中間的女子一身白色絲綢滾珠繡金線的裙子，滿頭珠翠襯托得面容嬌俏，有晶心境初期修爲，氣息卻顯得雜亂，她代替說話，并介紹了左右兩人。</p>
三名女子臉上強做鎮定，不知新的主人會如何處置她們？</p>
以前的主人手段殘暴，稍不如意，便會讓人死無全屍，每一次進來享樂，都會打殺幾個可憐女子。</p>
常思過在宮殿内慢慢踱步，道：“以前如何，我不管，從現在開始，安漓便替我管起整個空間所有的凡俗世人和修士，花憶南和向香岚你們兩個輔助安漓，我會另外安排人手監督，誰若是大權在握爲非作歹，滅殺之。”</p>
沒甚感情的聲音，吓得三個女子噤若寒蟬，又心思活泛，新主人似乎不會清洗前主人留下的她們這個殘花敗柳了，活命有望。</p>
常思過繼續道：“誰若是做得好，重重有賞，功法、晉升靈府境珍稀丹藥、修煉資源，都有。空間内誰若是率先晉級到靈府境，我可以給其自由，放至大世界，不再拘在這片小天地中老死。”</p>
三女眼睛一亮，自由二字對她們有莫大的吸引力。</p>
随即又趕緊收斂臉上的喜色，誰知這個主人是不是故意給她們誘餌？她們能從前主人的手中活下來，經曆之豐富，可以成書了。</p>
常思過自是注意到了她們的神色變化，他不會解釋太多，自顧自說道：“空間内的所有出産，歸空間内所有修士和凡人，你們做出詳盡的分配方案，彙報于我。各宮殿城堡的女子，不再限制宮殿中，走與留，婚配嫁娶等等，你們自行商議決定。”</p>
聽到這裏，安漓左右看了一眼，與兩女交流一個眼神，忍不住躬身大膽問道：“主人，您不要我們侍奉您？”</p>
常思過微微搖頭：“修行人，搞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如何能成氣候？”</p>
他能說他爲了這十多萬人的生死去留，操碎了心嗎？</p>
還不能操之過急，得徐徐圖之。</p>
就當是做一番好事領取冥冥中的功德吧。</p>
三女這才有些相信新主人給她們自由的承諾，三人趕緊躬身行禮鄭重道謝，修行中的高人，還是有好人存在，不當她們爲蝼蟻戲耍。</p>
……</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