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靈峰上，奇花異草競相怒放，花香萦繞，光影婆娑，常思過漫步在碎玉山道上，欣賞沿途潺潺溪水造就的各種自然景緻，這恐怕是他難得放松的一次，連修煉都不去想。</p>
幽姬在雅緻的琉靈宮殿裏，等候将要探望她這個老祖真假的各大宗門修士前來。</p>
幻影閣要出世參與重山域事務，必須得拉攏足夠多的盟友。</p>
聽得極遠處傳來的連續八聲震山鍾響，常思過遙望了一眼，聽鍾聲是有化虛境修士前來拜訪，幽姬得出面接待了，他自是不用理睬，繼續他的遊山玩水。</p>
黎心恕那個悶老頭，被他安置在山腳下的一座别院。</p>
他在等待摘星台的計老頭找他，相信再過一些時候，他到了幻影閣的消息會傳到摘星台，他已經有了應付邬逸先的經驗，不再擔心計老頭問話。</p>
随着修爲日深，他知道計老頭是人還不是神仙，再能掐會算也算不到他的行蹤。</p>
他聽幽姬講解過推衍之術，天道有常，世事無常，想要推算一個高階修士，計老頭也需要付出相應代價，高明的做法是因勢利導，而不是強行介入。</p>
自從閉關五十餘年，揣摩明白許多修神之事，常思過看人看物，有了極大不同。</p>
沿着溪水來到半山腰一口活水闊潭前方，潭水清澈，下有成群尺長銀色梭魚遊動，他突然動了食欲，這魚長得太肥美誘人了，不烤着吃幾條都對不住它們大搖大擺的招搖。</p>
随手折一根靈木樹枝，去掉枝葉，伸去水面上空。</p>
樹枝頂端垂下一條細細的靈元力凝成的釣線，線下懸着一枚元力勾，以靈元力爲誘餌，聊做野趣垂釣，偷得浮生半日閑。</p>
很快便有銀色梭魚試探咬勾，來回幾次才猛地吞食，常思過哈哈笑着得意地提線，偌大的琉靈峰上就幽姬以及兩名侍奉的低階女弟子，沒人會幹預他的玩鬧。</p>
他要胡鬧幽姬更不會說半個不字。</p>
半刻鍾時間，他便釣上來五條活蹦亂跳的野魚。</p>
就着流動溪水，用好多年不曾用到的“七寸”飛刀宰魚刮鱗去鰓剖肚，手法一如當年的黑娃利索，對于尋找各種野味吃的和燒烤食物，餓怕了的黑娃樣樣精通。</p>
不多時，仙境般清淨的琉靈峰半山腰，有煙霧袅袅。</p>
把五條野魚用不知什麽時候剩下的鹽巴稍做腌制，用幾條随手砍削的竹簽子穿插着烤制得金黃冒油，香氣四溢，常思過坐在溪邊青石上，咬一口肥嫩魚肚腹肉。</p>
這滋味，真是快活似神仙啊！</p>
一個面如冠玉長相俊俏堪比女人穿着白色長袍的年輕男子，從山道下來，手中白玉折扇拍一下合攏，口中啧啧道：“常思過，你個重色輕友的家夥，躲起來吃獨食，就不怕天上打雷？”</p>
常思過咧嘴嘿嘿笑了，道：“老柳，你這叫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正好趕上了，現在能吃上我親手烤的魚可沒幾個了，自個找地坐，來兩條。烤魚下酒，越喝越有！”</p>
随着他的話落，一壇酒水憑空出現。</p>
一個做工精緻的水玉酒杯和一隻粗糙大石碗，飄到石頭上。</p>
酒水如細線自打開的壇口落到兩隻大小區别巨大的酒器内。</p>
來的是柳緻柔，他是随着太衍峰的太上長老，他師父前來幻影閣拜訪轉世重生的千影仙子，吊唁之類另有同來的金丹修士去做，他師父當年以金丹境修爲與千影仙子結交爲朋友，聽得戰死多年的老友又活轉過來，那是說什麽都要過來看一看。</p>
他們那個年代的老友，早都死完了。</p>
柳緻柔以晚輩自居，報上名号行大禮的時候，卻被千影仙子阻止了。</p>
蒙着面孔的千影仙子讓他到山腰來尋一個人，琉靈峰除了彎彎曲曲的山道附近，有各種随形就勢禁制陣法，到人家住處做客，自不方便用靈識大範圍探查。</p>
柳緻柔以爲千影仙子要與他師父述舊，故意打發他出來，便一路遊玩。</p>
沒想到在風景如畫的勝地，會遇上個燒火烤魚的老熟人。</p>
他做夢都沒想到，這家夥會出現在千影仙子的山上，做着焚琴煮鶴偷嘴勾當。</p>
結合千影仙子對他的态度，瞬間便明白這家夥是消息裏護送千影仙子回山的兩個化虛境修士之一，而且常思過與千影仙子關系非同尋常，千影仙子從常思過口中聽說過他，才不肯受他大禮。</p>
柳緻柔接過兩條烤魚，咬了一嘴，細嚼慢咽吞下，問道：“你現今有化虛境修爲了？”他打量半響，也沒看出眼前吃得滿嘴流油一臉憊懶貨的修爲深淺，倒是看出常思過心境豁達，達到了某種層次，不是他目前能比的。</p>
他緊趕慢趕修行不綴，又有得天獨厚的修煉資源條件，也才晉級金丹三十餘年。</p>
晉級金丹後，修行速度變得奇慢無比，他想不通常思過是怎麽修煉的？</p>
“還沒呢。”</p>
常思過嘿嘿一笑，“但是打個把普通的化虛境，應該不在話下。”</p>
這話說得有些欺負人，明明知道他不擅長打架。</p>
柳緻柔把右手的烤魚交到左手拿着，伸手一招，水玉酒杯到手，道：“來，喝酒，爲你時隔百餘年能夠重返重山域，爲咱們還能一塊吃魚，幹！”</p>
常思過舉起石碗一碰，喝了滿滿一大碗酒水，一抹下巴：“爽啊！”解釋道：“我準備等有些事情了結之後，再前去太衍峰看你，又擔心吃閉門羹，糾結呢，沒想到你先找到我了，你看我連霸氣宗都還沒去，所以呢，真不怪我啊。”</p>
柳緻柔看了一眼石碗，當年他替這家夥跑腿，送這麽一隻醜得死的石碗給夕雨谷的白秋渝，那隻碗側面好像比這個石碗多了兩個字，“無憂”，把那傻姑娘給樂得直哭。</p>
他突然發現這個以前長得黑不溜秋現在也不白的家夥，怎麽比他還有女人緣呢？</p>
山上的千影仙子，雖然蒙了面，但是那雙眸子靈氣，管中窺豹能看出相貌不俗……搖搖頭，把這些無聊的想法撇開，柳緻柔放下酒杯，啃咬手中的烤魚，含糊道：</p>
“所以你就在這裏等着我來找你？說話要摸着良心，虧得我們那麽惦記你，生怕你有什麽不測，百多年了，你也不搭人送半張紙片回來報個平安，那個煩人的烏沫隔三差五就跑太衍峰找我要人，好像是我把你弄丢了一樣，不就是替你跑腿給那丫頭送了一朵失魂花，居然就賴上我了，真是豈有此理……對了，你現在應該混得不錯，在哪兒高就？這個可以說吧。”</p>
對于柳娘娘夾槍夾棒怨婦般的嗆話，常思過選擇左耳進右耳出。</p>
“辛苦了辛苦了，來，喝酒！”</p>
常思過給酒杯酒碗重新倒滿酒水，舉碗敬一個，見柳緻柔開始喝了，悠悠道：“我現在混進了星隐閣，勉強算是高就吧。”</p>
柳緻柔一口酒水嗆得從鼻孔出來，“你……不顯擺會死啊。”</p>
“哈哈哈。”</p>
作弄好友是快樂之源，常思過感覺似乎回到了四荒城的那個院子裏，耳根子不得清淨，柳娘娘和烏沫小丫頭每天都爲些雞毛蒜皮事情吵架。</p>
他一口把石碗内的酒水喝完，用竹簽子敲着石碗，用粗犷聲音唱道：</p>
“美酒爲我飲，美食爲我餐。此身生長老，盡在太平年。”</p>
這是當年蒙半山餓久了，吃他一頓用清水泡幹糧，發出的滿足心聲。</p>
他其實沒甚大志，能走到今天地步，一直都是在被動地奔跑，幾乎沒有停止過腳步，他很想過閑雲野鶴攜美同行的平安日子。</p>
說出去可能沒人相信，他真就這麽想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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