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好些日子,常思過在山門前獨享甯靜,掐着清心訣一步一磨砺,滿臉漠然當他的看門人。
然,樹欲靜而風不止。
這日雨停,從空中落下一男一女兩名年輕修士,男子高冠博袍,面孔冷峻。
女子嬌顔如花,身穿淡藍繁複古裙,彩光隐隐,同樣的冷若冰霜,仿佛誰欠了他們一房子玉币沒還?
兩人面朝山門方向,目無餘子。
“奉命,宣常思過前來問話!”
常思過瞥一眼鼻孔朝天的男女,這是哪裏跑來的一對活寶?沒學過規矩禮貌嗎?
靈府境修爲到霸氣無敵宗山門前擺這般大的譜,給誰看呢?
他還沒來得及問話,山門前的空氣接連出現細微波動。
宗主和知客長老先後顯出身影。
讓常思過驚訝一幕出現了,他看到宗主和知客長老拱手微微躬身,對兩名年輕修士恭恭敬敬,他馬上猜到兩人的來曆,讓宗主大人都如此敬畏,隻能是神秘的摘星台修士。
注意到兩人腰間懸挂的藍色玉佩,中間刻繪有一顆四個角的銀色星星,斜着擺放,顯得光芒四射。
古安城客氣地說:“古安城恭迎仙使!”
頭戴古怪高冠的年輕男子,冷峻的面孔稍顯柔和,拱手回了一禮:“古宗主客氣。”目光掃視到邊上礙眼杵立的黑大個,眉尖豎立,他很不喜對方的冷臉。
古安城忙道:“常思過,還不快來拜見仙使。”
另外兩名看門人接到傳音,乖乖地縮回門洞。
“哦,你就是常思過?”
高冠男子覺得這樣就正常多了,有本事的家夥,桀骜不馴,是彰顯個性。
沒本事的廢物給他擺臉色,一巴掌打飛教做人。
他上下打量拱手行禮答“是”的黑大個,問道:“最近十年,你在失魂回廊?”
常思過再次答道:“是!”
他把态度擺得很正了,面上仍是顯得不夠熱情。
他不清楚對方的來意,摘星台計老祖已經放逐他,連宗主都接到了傳令,這邊又來摘星台修士調查他,是什麽意思?
“你在進入失魂回廊之前,才晉級晶心境不久,進入失魂回廊十年,修爲大增到晶心境巅峰,你是怎麽做到的?”
高冠男子盯着面前微微垂首看着地面的漢子,強調一句:“你如實回答。”随手抛出一張銀白色玉片,兩指寬,三寸長短,上面刻着《霸氣宗常思過籍錄》字樣:“你先看看。”
常思過有些明白了,摘星台想知道他在失魂回廊修爲大漲的方法?
他與宗主等人解釋過,說的時候,很多地方比較簡略。
接了玉片,常思過立刻認出這是一片玉簡,他便不客氣地用靈識探入其中查看玉簡内容,玉簡裏面的内容不少,從他被黑老爹背進破賊軍大營開始,事無巨細,很多他都忘記了,一件件按時間順序記載得清清楚楚,直到最近他在留仙坊市與安顔争鬥,當然其中也有不少缺失。
像他進入失魂回廊的十年時間,就沒有記載。
不動聲色仔細看了約半炷香,也借此思索對方的用意。
看完後把玉簡用法力托着還給男子,道:“我爲躲避安顔的追殺,被迫闖進失魂回廊,機緣巧合見到失魂回廊的虢,經得虢同意,在失魂亂流殘陣中磨砺了十年時間,修爲因此大漲。”這人給他玉簡看,是警告他不要亂說。
玉簡上記載了安顔追殺他的緣由,是疑似常思過斬殺安謙辰而引起,後面有備注“待查”二字,省去了他花時間多說。
摘星台修士神通廣大,他必須給點他們感興趣的東西。
“哦,虢爲什麽同意讓你進入失魂亂流殘陣?”
高冠男子果然好奇問道。
附近一片,早已經被古安城随手布下小禁制,他們的談話不會被人聽去。
古安城和知客長老同樣好奇,失魂回廊三個老怪物,可不好打交道。
失魂回廊幾千年沒有被人族鏟除,是因爲八大宗門接到摘星台上層的授意,允許失魂回廊在古戰場存在,原因未知。
常思過一闆一眼道:“虢問我,因何而來?我答,爲觀道。虢再問我,如何觀道?我答,以心觀道。虢想看看我怎麽以心觀道,便讓我留在失魂亂流殘陣磨砺。”
他回答得相當簡略和滑頭,多說多錯,不如适當留白。
問到什麽他再答什麽。
通過浏覽玉簡,他發現摘星台修士也不能随意進出失魂回廊。
聽聞的幾人境界都不是一般高,他們正處于“觀道自然、效法天地”起步摸索階段,各有觸動,一時間陷入沉默中。
過了好一陣,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女子,突然問道:“你晶心境修爲,爲何能在失魂亂流殘陣磨砺十年?”以她的心境修爲,估計待半個月都難。
常思過盯着女子漂亮而嚴厲眸子,不帶感情傳音兩個字:“那刀!”
玉簡中有他在獸獄猴兒山得到一柄刀認主的簡略記載,至于是什麽刀沒有寫明。
他也不知對方是如何得知?
但不妨他以此爲借口,模棱兩可遮掩養身功的功勞。
女子臉上色變,身上湧出濃濃的寒霧,往後飄退三丈,不敢再直視眼前煞氣纏身的黑袍男子,關于那刀的恐怖傳說,女子略有所聞。
“夏師妹?”
高冠男子随着後退,他不知同伴爲何會如此失态?
盯着常思過,目露警惕,這個膽大包天敢與金丹修士叫闆的家夥,在重山域可是大名鼎鼎,而且借助金丹劍氣與安顔硬拼了一招,還活蹦亂跳的。
女子趕緊傳音一句,高冠男子也微微色變,常思過能驅使那柄刀了嗎?
古安城趕緊攔在中間,喝道:“常思過,休得對仙使無禮。”
他很擔心這小子見識淺,得罪了兩人。
常思過見吓住兩人,心頭暗笑,微微欠身,道:“不敢。”
高冠男子定了定神,不再糾纏其它細枝末節,問最後一個問題:“你是如何從失魂回廊脫身?”能夠在失魂亂流殘陣呆上十年,算是那把刀的緣故。
但失魂回廊三個老怪物會輕易放他離開?
而且常思過是突兀出現在離失魂回廊數千裏之遙的陰火山脈,縱使金丹修士,也不可能做到,他們必須弄清楚原委,向上面交差。
好些年前,常思過遠超尋常宗門修士的修行速度,引起上面重視,他們這一組,專門負責調查常思過,下山上山,奔波辛苦了大半年,結果他們發現常思過突然失蹤在失魂回廊。
這一等就是十年,讓他們好不郁悶。
他們總不能跑進失魂回廊,和三個老怪物愉快地聊天。
常思過早已經想好怎麽回答,他也想弄清楚鑽進左手心那座古碑來曆,摘星台連他身藏兇刀都知道,他還有什麽好怕的?
“三個多月前,我從失魂亂流殘陣出關,與虢、黑孤和風娘一番交流,把自己十年的一些修煉心得,講與虢他們聽,他們便請我在鎮魂山的黑火寒潭谷待一段時間。”
常思過見兩人沒有打聽是什麽心得内容,便知道他的吓唬起作用,繼續講故事道:“我無意中在山谷廢墟中,發現一座有些殘破古碑,古碑上寫有兩個不認識的古字,我在山谷呆了三個月,無意中破解古碑的禁制,瞬間被傳送到了數千裏之外的陰火山脈邊緣。”
他這故事合情合理,除了颠倒兩處關鍵節點,隐瞞他使用拔山根的事實。
高冠男子沉吟片刻,問道:“那兩個古字,你記下來沒?”
常思過伸出右手食指,淩空在地面慢慢寫出,故意颠倒好幾處筆順。
“嶽魂碑!”
藍裙女子站到側面辨認半響,沒頭沒腦的一句,然後伸手用法力一抹,把石面上淺淺的字迹擦除,對滿頭霧水的男子道:“關師兄,我們回去。”
高冠男子疑惑地與女子一個對視,接到傳音便點點頭。
常思過忙拱手:“仙子,請教那古碑有何來曆?”
連古安城和知客長老都沒有認出,他當然要抓緊請教。
藍裙女子偏頭道:“我看過的典籍中,沒有關于石碑來曆的記載,隻說是一塊定點傳送古碑,時間比較久遠了,相關記載非常少。”
常思過拱手謝過。
他聽出女子的敷衍,不說便算了,以後慢慢探查摸索。
古安城和知客長老出言挽留二位仙使上山做客,被二人拒絕。
目送仙使離開後,古安城又随意與常思過閑聊幾句,隻字不提靜定道長前來賠禮,并算計常思過一把之事,再才與知客長老回山。
細雨蒙蒙,常思過繼續當他的看門人。
雙手縮在袖子内,右手掐着清心訣,在山門前,慢步走動巡視,繼續錘煉心境,消磨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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