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聲回蕩在遠近山峰間,常思過用袖子狠狠擦去口鼻流出的鮮血,做戲做全套,最後兩擊,他是實實在在生受了,龜殼隻承擔部分飛劍攻擊的力道。
他受了一點輕傷。
把兩條腿從岩石泥土中拔出,鞋子破裂不堪,他伸手一招,掉到山腳下的龜殼飛起落到手心,接着臉色奇怪地看向從下方升起的一團幽光。
“主人,他還沒死!”
幽姬托着隻剩大半軀體、仍然流淌微弱銀色水光的男子,邊上漂浮幾枚沒激發的玉質符箓,男子的翼狀飛行法器和身上的須彌袋,是徹底沒了。
常思過此刻冷靜下來,猜測承受一道劍氣餘波,還能保住性命在的奢豪家夥,隻怕與夕雨谷的那個叫安顔的金丹女子有幹系?
他隻認識一位夕雨谷金丹宗師,又是姓安,自然做此聯想。
他要不是有柳長老賜予的保命劍氣,能夠翻盤,死的絕對就是他。
所以,常思過一揮衣袖,将幽姬和隻剩小半條命在的男子卷進無晴空間,傳音道:“賞你了,寶物記得留着。”
這一仗打得轟轟烈烈,他不準備在此地多呆。
返回洞府,把裏面陣器收了,痕迹稍做處理,一拳震塌山洞。
剛剛飛出山谷,他便感覺一道不知來自哪裏的模糊窺探,使得他心湖生出悸動,馬上反應過來,掃視空間,傳音問道:“幽姬,那個人的魂魄,還在嗎?”
“嗝!”
正吃得飽飽的幽姬受驚,回了一個類似飽嗝的響聲,忙道:“剛剛吞噬掉。”
常思過沉默片刻,道:“那沒事了。”
不管滿頭霧水的幽姬,常思過落到地面,風馳電掣往西南方向奔去。
阗灣坊市不能回了,他察覺出極大的危機,那麽,便往古戰場跑,他并不後悔讓幽姬吞噬那個男子的魂魄,仇已經結下,還指望放過那男子忘記所有仇恨?
就憑着那家夥反複無常的性格,對他的報複隻會更狠毒。
那爲何不幹脆一了百了!
專心面對來自金丹的追殺,正好明天就是重陽,他大可以往失魂回廊躲避一時。
失魂回廊的兇險他做過研究,即使金丹高手闖進去也是抓瞎。
那地方靈氣混亂,煞氣橫行,陰氣交織,死氣飄蕩,各種稀奇古怪的玩意層出不窮,金丹宗師的手段神通法術,在裏面并不好使,靈識不能大範圍掃視,而且失魂回廊地域廣闊,想要找到他,不比大海撈針來得容易。
待躲過一時,他得到機緣之後,悄悄回宗門去了。
到時還怕來自夕雨谷金丹的威脅嗎?
霸氣宗的金丹高手且是吃素的?
他不想與誰爲敵,奈何麻煩總是找上他,老道那烏鴉嘴欽點他點子背的标簽,短時間内是洗不脫了。
在重山域遙遠的東南方向,一名身着淡雅淺紫長裙女子,立在一座閣樓窗前,絕美的臉上滿是愠怒,正掐訣查看飄在她身前的一面鏽迹斑斑暗青銅鏡。
銅鏡内一個模糊身影奔躍如飛,一晃過去。
畫面不時變換,瀑布、群山,山谷、樹木等等。
女子查看一陣,最後還是定格在那道飛奔的背影上,冷哼一聲:“血靈咒不在你身上,即便人不是你殺的,你出現在附近,也與你脫不了幹系。毀屍滅迹,做到連我都察覺不出端倪,到底是哪個老家夥,這般不要臉做出如此下作事情?滅我安家麒麟子,哼,先找到你,一切便水落石出。”
身影突兀消失在閣樓。
常思過跑得飛快,十數裏之後,他心湖悸動的感覺消失,若有若無的窺探也不再出現,心情稍微放松,一門心思往古戰場奔去。
他發現這樣腳踏實地奔跑,能幫助他加快掌控身體的力量,穩固修爲。
正午陽光熾烈,群山綠水間,高大身影如風刮過。
逢山過山,遇水踏水。
在山腳陰涼處休憩的異獸,受到驚吓爬起身,才知道危險已經過去好遠。
不知奔出幾百上千裏,常思過心神越發放松,氣血和氣息流轉,與足底踏出的節奏慢慢契合,流轉地竅的氣息與腳下大地産生某種隐約聯系。
他心頭微喜,上次被武老莽打擾的感悟,他憑着才晉級練氣和煉體,身體正是感知靈敏的時候又找到了。
一起一落,
輕靈自如。
奔走間,身法帶出了一分貼合大道自然的神韻。
他的意識沉浸入空明狀态,飄飄渺渺,于外物做出最本能的感應和反應。
有異獸奔走不小心沖撞,在将将撞上瞬間,他微妙地于不可能間輕巧避讓過去,留下一臉懵懂的異獸在原地以爲撞邪了。
花樹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形容的便是他此時的境界。
金烏西移,群山寥寥。
忘卻時間流逝和外物的常思過,在踏足古戰場邊緣時候,很神奇地清醒過來。
他眼中掠過一抹淡淡的欣喜。
兩千餘裏奔波跑下來,身體契合神秘感應,地竅氣息與大地之間産生某種流轉聯系,他不僅穩固了修爲,把體内的氣息錘煉得澄淨,還讓他領悟出攆塵六步後面三步。
攆塵九步的種種神奇變化,在腦子裏清晰而靈動。
這份感覺,真是爽到骨子裏!
回味無窮!
幸虧路上沒有再蹦出一個武老莽式的莽漢,攪合了他好不容易又找到的感覺。
否則他會暴跳如雷,生撕活裂打擾他好事的家夥都說不定。
停下腳步,他不知什麽時候到的夜裏,一輪半月高懸在東南天空。
月光清亮,越發顯得暗褐色岩石清冷。
掃視一眼荒蕪沉寂的古戰場,他也不知自己跑到了哪個雜沓角落?
飛上空中,便聽得一聲懶洋洋的呼喝:“兄弟,打個秋風,借兩瓶丹藥用用?”
兩個黑衫大漢從光秃秃的丘陵背面飛起,敞開心懷,往他這邊來,其中一個伸出手,頭發比雞窩還亂,看着不像打劫的強人,倒像是攔路的花子,手中拿根打狗棒就更像了。
常思過心情很好,他第一次來古戰場時候,也是遇到有人打劫。
這窮山惡水地方的強盜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嗎?
他笑道:“好說好說。”手中出現兩個白色瓷瓶,問道:“兩位能不能告訴我一聲,這是哪裏?我跑迷路了。”
古戰場廣袤無邊,他來的時候朝着西南方向跑肯定能到。
既然有人出現,他順便問一下路,也省卻他還要尋找明顯的地标對位置。
兩個叫花子,不,打秋風的修士驚訝地相視一眼,還是第一次聽說跑到古戰場邊緣迷路了問路的,真他娘的是個人才。
看那一身破敗黑袍赤着雙大腳丫子渾身落魄得比叫花子還不如的漢子,拿出兩個丹瓶顯得很大方的份上,伸手的黑衫大漢縮回手,面上多了一分客官至上的笑容,道:“這裏是三道梁,往西去五百餘裏,便是大名鼎鼎的哭泣嶺。”
常思過順着對方的手指方向,看到數裏外的三道不太出衆低矮橫嶺,與他記熟悉的地形圖一對照,心中頓時有數,把瓷瓶對着三十丈外的兩人一丢,往西北方向斜刺裏飛去。
片刻,身後傳來惱怒叫聲:“小子,你耍老子玩呢?三階參丹也拿得出手,怎麽着也得四階聚心丹……”飛身急追了上來。
他們說“打個秋風,借兩瓶丹藥用用”,都是行話切口。
拿兩瓶三階丹藥,當他們是叫花子啊?
常思過笑道:“問個路最多值兩瓶三階丹,要四階丹藥,你們怎麽不去搶?”
話音未落,他速度陡然加快,空中出現數道殘影,“biubiu”幾聲,眨眼間消失在遠處蒙蒙夜空中。
兩名漢子驚得轉身便溜,知道是遇上了厲害的家夥,還敢追趕後果很嚴重。
在古戰場厮混,實力重要,眼力勁比實力更重要。
對方真把他們當問路的了。
世道難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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