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察覺到有人久久注視,蒙老睜開眼睛,眼眸中露出笑意,低聲道:“小友,還得麻煩你,再幫老夫打開一個須彌袋,這身體虧虛日久,得多耗些丹藥來修複。”
常思過坐到地上,笑道:“樂意之至。”
接過老者遞來的一個髒乎乎褐色須彌袋。
他注意到蒙老的手比上次穩了許多,暗道,這老頭修爲深厚,有丹藥補充,恢複得很快啊,于他們的出逃大計是好事,也令得他心中有絲警惕。
裝模作樣花了些時間,磨去須彌袋上黯淡的印記,再倒出一堆物品在地上。
這次的收獲不錯,有三個瓷瓶,四個靈木盒,十二枚青玉币,其它白玉币若幹,還有兩壇沒有開封不知存放多久的靈酒,其它物品則是一些備用法器、衣袍、符箓、典籍等。
裏面的身份牌顯示,須彌袋的前任主人是一名赤陽山修士,難怪如此财大氣粗。
把丹藥、藥材、玉币和靈酒清點了兩人均分。
連面上表情枯竭的蒙老都露出一絲喜色,他把屬于他的那份丹藥、玉币、藥材收進懷内,貼身藏着,那壇靈酒則拜托常思過幫他保存,隻讨一個空碗,慢慢喝着一碗碧青色酒水。
那分久違的滋味,差點令他落淚。
就着酒興,與常思過絮絮了一些在此地需要注意的事項。
陰風蝕骨該如何抵擋,無魂果怎樣收取食用,每天至少要花費多少時間打坐,怎樣做到最低限度的消耗……這些都是蒙老在此地長期呆着的生存經驗總結,傳授給常思過,免得他瞧着順眼的小子走了彎路。
作爲回報,常思過取出幹糧,用清水加熱,一人攪合一碗,熱騰騰的吃下去。
久不嘗人間食物的老者,輕撫着肚皮,滿足地吟道:“美酒爲我飲,美食爲我餐。此身生長老,盡在太平年。”
若是在外界,如此粗鄙幹糧,哪能稱爲美食?
老者辟谷數百年之久,在此地飽受陰風侵蝕,得不到足夠靈氣補充,必須要有果腹之物增添身體所需,水窪中的無魂果雖然有些妙用,卻難消化,哪有幹糧好吃?
拱手道:“多謝小友美意,老夫愧受了。”
常思過回禮笑道:“蒙老客氣。”
兩人心中都清楚,此地的幹糧堪比普通丹藥珍貴。
又交談片刻,兩人并排坐着離得丈許遠,各自打坐調息,常思過吞下補血丹,先煉化了藥物補充消耗的氣血,然後再吸取空中稀薄靈氣補充靈元力損耗。
他稍留了一分心神在外,以防備不測。
再睜開眼睛時候,空中光線稍明亮幾分,他估計這應該是此地白天時分。
黃天在數丈外打坐,三位朋友稀稀拉拉盤坐更遠處。
常思過先用天眼術掃視珠子空間,老婦人坐在空間的角落未動,身上氣息變得粗壯不少,不再是将死狀态,她身前的清水和丹藥已經用完。
修士的生命力果然強悍,換一個環境,脫離禁法範圍馬上便活轉過來。
察覺有人窺探,老婦人豁然睜開眼睛,先四處掃視,随即緩緩開口:“常小友,多謝你仗義援手,咱們能不能聊聊?”
聲音雖然還是沙啞難聽,中氣足了許多,不再是一副垂暮狀态。
常思過心下也甚喜,把老婦人托付給他的須彌袋送到其身邊,用從身份牌上學到的傳音術,運轉真元力聚音成絲,道:“前輩無須客氣,份屬同門,晚輩略盡綿薄之力,是應當的,前輩的須彌袋還請收好。”
老婦人擡手招回須彌袋,見對方想得周到,話也說得好聽,眼角略彎,顯得心情不錯,從須彌袋内拿出一枚暗金色身份牌,道:“我是霸氣無敵宗傳法長老,柳細侯。常小友的身份牌,是否方便讓我瞧一眼?”
她還特意把身份牌翻過面,讓空間外的常思過查看。
心下也頗爲好奇,這位聲稱是霸氣無敵宗的貳字看門人晚輩,是怎樣弄到一座能夠容納活物的小空間?要知道即使整個霸氣宗,隻一件老祖宗傳承下來的靈氣濃郁小空間,由宗主掌握着。
這寶貝的稀少,在整個青源界屈指可數。
當然她不會過問,能夠活命,已經是萬幸之喜。
對方爲了救她,是冒了相當大的風險。
财不露白,古訓也,何況是不能用玉币計價的小空間?
而且陰風獸腹内自有一套規矩,觸碰了陰風獸的忌諱,下一息便會消失。
敢把她拉進小空間,對方膽量不小,這份人情可大了。
常思過仔細盯着暗金色身份牌瞧幾眼,與他身份牌内記載的宗門長老身份牌圖形紋飾,是一模一樣,柳細侯這名号在宗門概述中見過,排在長老榜第三位。
他還以爲柳細侯是男子,沒想到如此男性化的名字居然是個女修士,心下再無懷疑,把自己的身份牌用意念挪到柳細侯身前,口中叫道:
“弟子常思過拜見柳長老。”
老婦人掃過飄到她身前的銀色身份牌,一眼便能确認真假,伸手接住,微一感受便沙啞笑出聲:“不必客氣。原來你的接引人是陸風那小猴子,說來我還是陸風的接引人,那小子最沒定性,做事丢三納四,能收到你做看門人,是那小子的福氣……呵,我明白了,好個胡不言,算得真準!好一個命中天注定,天道有循環!”
常思過看過身份牌内關于宗門的初級典籍,知道接引人是什麽意思。
他心下更喜,在霸氣宗誰收來的看門人,便是誰一系,在宗門内關系便更加親近,雖然不是師徒,卻也相差無幾,想不到機緣巧合下,把陸瘋子的接引人救了。
他聽不懂柳長老最後幾句什麽意思,卻能聽出對方的欣喜。
“柳長老可需要用些幹糧、丹藥或靈酒?弟子正好備得有一些。”
常思過口中說着,已經送去一包幹糧、一壇清水、三顆收刮得來的銀葉參丹、三顆補血丹和一皮壺靈酒,對他來說,想巴結一個人,他能做到細雨化風,讓人舒服而不反感。
這是他當商人時候吃過許多虧磨練出來的本事。
人情世故,皆有大學問。
老婦人送還了常思過身份牌,心中暗贊這位隻見過一面看似粗枝大葉的黑面孔晚輩,設身處地,爲她考慮得如此周到細緻,比陸風那小猴子強多了。
她須彌袋内确實備有大量的高階丹藥。
但是以她目前的身體狀态,大藥如毒,根本禁受不了。
還真得服用些幹糧、低階靈酒、丹藥之類,稍調理些時日,以此循序漸進。
否則要多花費許多時間,手握紫玉币慢慢地在靈氣匮乏的小空間打坐調息。
便沒有客氣,接受了常思過的心意。
常思過接着請教關于此地的一些情況,柳細侯在這地兒時日久遠,不會比蒙老短,懂得自然是很多,而且是同一條船上的自己人,能信得過,足足交談了兩刻鍾。
有些個人隐秘,彼此聰明地淺談辄止。
常思過見柳細侯眼中出現疲色,便禮貌地提出告退,天眼視線退出珠子空間。
柳細侯感歎幾句“福兮禍兮,人生無常”,想不到是她這一系的一個兼修煉體的晚輩救了她,幫她渡過生死大劫。
如此,她便神府澄澈,沒有任何的挂懷,可以靜下心來修複身體。
從須彌袋内掏出一個圓盤,揮手間,地面浮現出一座丈餘大小的白色帳篷,有淡淡光彩從帳篷上散發。
她站起身,把所有擺放到地面的物品收進須彌袋内,慢慢走進帳篷内。
手上掐訣,帳篷化作淡淡一片白霧,漂浮在珠子空間一角。
待她從陣法中出來之日,便是修爲恢複到金丹之時。
常思過察覺到珠子空間内的細微變化,嘴角勾起一絲笑,往黃天打坐的位置走去。
黃天感受到目光注視,睜開眼睛,見是結束修煉的常思過,便站起身,示意去遠處說話,兩人沒有驚動附近打坐的三人,往人少的空曠地方走。
片刻後,黃天聲音低沉地開口了。
“我與三位朋友,分頭找人打聽了一下此地情況,與蒙老所說大同小異。”
常思過見黃天臉顯猶豫,沒有繼續說,也不催促,隻是等着。
所有到此地的修士,經過最初的慌亂後,都會想方設法去找先到此地的修士打探,隻是得付出一些食物、丹藥方面的代價,他轉了一圈,對行情有些了解。
黃天瞥一眼沉得住氣的黑大個,苦笑一聲:“他們都提醒,小心蒙老頭,莫要被當槍使了。”
好不容易有出去的希望,被衆多人潑冷水。
這滋味相當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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