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過來說話……咳咳!”
槁枯老者情急下,多說兩句,在霧氣中佝偻身子劇烈咳嗽起來。
拔劍在手的幾人,臉上露出狐疑,卻也不敢率先攻擊。
他們身爲練氣士,身體經過靈元力日夜細雨無聲常年沖刷淬煉,即使現在因爲此地古怪,不能動用法力,但是身手還是頗爲矯健靈活。
他們忌憚蠻不講理的黑大個的武力。
其中一個圓臉漢子拱手抱劍道:“這位道友,咱們現在同是落難人,理當齊心協力、共渡難關,何必如此自相殘殺?俗話說,冤家宜解不宜結,若是石兄有什麽得罪處,施某在此代他道個歉,就此罷手如何?”
常思過冷哼一聲,不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卻也不屑多費言詞,揭露精瘦漢子暗中使陰招陷害他的惡事。
那些人站的立場不同,肯定會認爲當時情況危急,是精瘦漢子的無意舉動。
見石姓漢子在水中幾人的護持下,從另外一邊上岸,凍得瑟瑟發抖,并投來陰狠一瞥,随即被其他修士給圍在中間,常思過不理會圓臉漢子,往招呼他的老者方向去。
先搞清楚此地狀況,再視情況而做定奪。
擋前面的幾人趕緊讓開,圓臉漢子不死心叫道:“道友,交個朋友如何?”
常思過頭也沒回道:“那等陰險小人,不配做常某朋友。”
這話說得很不客氣,等于是拒絕所有與石姓漢子有關系的修士,沒有回旋餘地。
圓臉漢子神色一滞,他沒想到對方眼見他們勢大,還不肯順坡下驢,是個非常有個性的家夥,趕緊拉住兩個要沖動的同伴,低聲勸道:“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莫要再生事端,當務之急,是搞清楚此地的虛實,再想辦法尋找出路。”
“呸,看不得那小子的嚣張做派!”
“就是,有幾分武力就了不起啊?若是在外界,非得教訓他怎麽做人?”
有人忍不住往霧氣籠罩的地面吐口水,發牢騷,卻不敢動手。
能修煉到如此修爲,沒有蠢貨。
即使性子強勢,在形勢面前也得低頭。
常思過自是聽在耳中,他懶得理會那些嘴炮慫貨,走近槁枯老者身邊,這才看到,霧氣掩蓋下,老者的前方有一面積不大的小水坑。
兩丈見方的水坑中漂浮着點點素白色沒有綻放小花,那花苞的式樣有些古怪,像浮出水面的蝌蚪,活物一樣,還在水面上緩緩移動,後面拖一條細長尾巴在水中。
“常某見過老丈,不知老丈招喚在下,有何見教?”
不與人敵對時候,常思過言詞溫和,彬彬有禮。
槁枯老者仰頭打量幾眼,道:“老夫行動不便,小兄弟請坐下說話。”
常思過從谏如流,順勢坐在離老者丈餘外的灰白地面。
地面倒還幹爽,像是冰冷的岩石,雙手平放腿上等着老者說話,他有太多問題,但是得先等一等再問。
槁枯老者似乎很滿意黑大個的态度,若還是像先前那般魯莽,那他有些話,便選擇性不說了,低聲解釋道:
“這地方是一頭巨大陰魂獸的腹内,咱們這些被擄來的修士,便是陰魂巨獸豢養着提供它養分的……奴隸,所以,一旦有人想要殺死另外的修士,緻命一擊出手的刹那,将會被陰魂巨獸視作破壞規矩而弄走,具體弄去哪裏?老夫也不知,但是再也沒見過那些人出現,想必下場不怎樣好。”
常思過内心非常震撼,半響才拱手謝過。
得有多大的陰魂獸,才能形成如此巨大的空間?
而且這地方堅韌如岩石,怎麽看都不像是個活物的腹内?
一入修行深似海,見識上限,一次次地被拔高。
老者見小家夥臉色如常,繼續低聲道:“所以,這地方殺人,得用其它手段。”
話題點到爲止,什麽方法自己去想。
兩人所在離水潭有些距離,也不虞被那邊往這處張望的修士聽去,遽然失去法力使用,各方面能力下降,修士需要時間适應這種非常别扭的狀态。
“多謝老丈告知,不知老丈有何吩咐?”
“小友客氣。老夫且問你,你煉體修爲可有晶骨境?”
常思過點點頭,他剛才沒展示三劫境修爲,否則一拳就把精瘦漢子給打爆了。
槁枯老者出聲叫停他動手,想必是察覺出他的煉體修爲不錯,覺得他還有價值,不想讓他就此被陰魂巨獸弄走?
老者眼中有了一絲神采,槁枯臉上帶了一絲笑意,低聲道:
“很好,很好,老夫且與你做一樁交易。這鬼地方,每日将有一次陰風蝕骨之苦,必須靠修爲硬抗,這也是陰魂獸每日例行在收割它體内豢養修士的靈元力、精氣神等需要之物,而這處地方你也看到了,除了陰沉水和無魂果能夠裹腹,勉強維持生機,别無它物,想通過打坐吸收此地微薄靈氣,終究是入不敷出。”
老者指着水窪中的花苞,道:“無魂果不是那麽好消化,隻是苦捱日子而已,一旦撐不住,便會氣息斷絕,化作枯骨腐肉,被陰魂獸整個吞噬。”
常思過透過灰霧盯着在水面蠕動的小蝌蚪。
在此地生活的所有修士,将要靠這些小東西吊命嗎?
長得似花苞,又像是活物,偏偏卻叫果子。
他嘗試着用天眼術掃視袖口内藏着的須彌袋,再又掃視一眼珠子空間。
很好,都能打開,他頓時松了口氣。
或許是幼年黑娃刻在骨子裏的饑餓印象,太過深刻。
他每次出行前,都會下意識做幹糧儲備,以前是條件不夠,攜帶有限。
現在有了珠子空間,他在朝仙鎮和牛頭嶺坊市備下的四大袋子不同口味,分别混合了靈米、幹果、肉幹和菜幹的風味幹糧,還有山下就準備的大缸清水,似乎可以派上絕大用場?
晴帶雨傘,飽帶饑糧。
古人的道理總是這麽樸實無華,且能救命!
常思過突然想到什麽,問道:“請教老丈,每日的陰風蝕骨之苦,大約在什麽時辰?多長時間?”千萬不要是每日子時正開始啊。
槁枯老者故意在話術中賣了兩個重要關子,也留意着眼前小家夥的神色變化,他沒料想到這個大塊頭的關注點,是如此的與衆不同。
竟然……關心陰風蝕骨之苦的時辰點?
不是應該先考慮什麽交易嗎?
愣了一下,老者默算片刻,道:“大約在子時正,每次約刻餘鍾罷。”
這地方與外界一樣的有光線明暗變化,隻是不甚明顯,有經驗者據此可以推算大體時辰。
隻是一般人不怎麽留意,反正都是活一天受一天活罪。
就在刻餘鍾前,槁枯老者與其他早先落入陰魂獸腹内的修士,經曆過一場陰風蝕骨磨難,他們此時正打坐調息,能恢複多少算多少,每日消耗的都是生命。
再苦再難,也得堅持,直到實在堅持不下去爲止。
而新進入的修士,會有一天的緩沖過渡,不用受苦,否則,就不會大部分先前進入的修士都聚集在入口的陰沉水潭附近,有閑工夫,等着看後來者的笑話了。
常思過暗叫一聲苦也,不會如此湊巧吧?
這不是要他小命!
常思過沉默好半響,才在心中一歎,是禍躲不過,還能怎麽樣?
哭天喊地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他擡頭看向眼前的老者,拱手道:“老丈,想與常某做甚交易?還請直說。”
他頗有些好奇,這老頭與他有什麽交易可做?
除非是能活命的交易,否則他沒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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