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緻柔帶着兩名扈衛住進院子,讓清冷的院子熱鬧不少。
世俗豪閥大族數百年底蘊熏陶出來的翩翩公子,知禮節懂進退,刻意交往下,使得院子裏另外兩家如沐春風,相處融洽。
隻小烏沫除外,她對漂亮得不像話的柳緻柔看不順眼,頗有抵觸。
這幾天,時常與男子争執找茬。
對于還是穿着男娃裝做假小子打扮的烏沫,與柳緻柔天天鬥嘴,常思過睜隻眼閉隻眼,基本上不幹涉,他現在的生活非常規律,每天大部分時間都在自己房間内閉門練功,淬煉體魄,揣摩老道傳給他的東西。
除了掌握威力最大那一刀以外,他目前對初淺鍛力法門“伏虎勁”,經過老道指點有了更深感悟。
他其實很希望老道對攆塵步有所指導。
保命技能,當然越精通越好,然而老道留給他的感悟中卻沒有。
這讓他頗爲哭笑不得,老道絕對是故意的?
他現在拳腳動作越發的簡潔内斂,從呼吸配合,調運氣息真元,到全身勁力運行凝聚,再到拳腳遽然發力,有種脫胎換骨的奇妙變化。
雖然還是伏虎勁招式,但是,威力……驚人!
比以往的一拳,相同損耗下翻了三五倍!
爲此,他還特意請老易,幫他到勤務樓定做了一雙摻雜精銅柔絲的異獸皮子手套,準備作爲他的第二武器使用,也是爲了防備殺手的毒藥做的防護。
每天抽出一個多時辰,向柳緻柔請教金鼎文、古篆文。
他還在等獸獄令,以及勤務樓特意遣人去府城采購的藥物到手。
他從女殺手身上發了一大筆橫财,即使兩年不出任務,也不缺采買修煉資源的玉币,他目前的主要任務是想辦法提升修爲,最好在進入獸獄之前,能夠攀升到固本境巅峰。
這是柳緻柔告訴他的。
可是何其難也!
路必須一步步走,飯要一口口恰,修煉途中來不得半點虛假。
他唯有再刻苦一點,把基礎夯紮實的同時提升修爲。
這日晚膳開吃之前,烏沫對于兩名寸步不離柳緻柔,不給她好臉色的扈衛很有些不滿,白了溫文爾雅與黑哥哥談笑的男子一眼,對青芽低聲嚼牙道:“诶,有些人啊白吃白喝也就算了,每次飯前,還要用針在飯菜裏探來探去,搞得像是我們要下毒謀害他們一樣……”
聲音剛好就能夠讓柳緻柔聽到。
常思過咳嗽一聲,烏沫吐了吐舌頭,拉着青芽到一邊嘀嘀咕咕。
一名黑衣扈衛狠狠瞪了烏沫一眼,舉起右手的探毒針,銀色針杆變成了詭異的淡藍色,他語氣沉重道:“公子,這盤葑菜裏有劇毒。”
另外一名扈衛右手搭到劍柄上,靠近自家公子,目光警惕掃視屋内幾人。
烏沫驚愕不已,不服氣叫道:“怎麽可能?這菜是我和青芽姐姐一起去朝市坊,從慣常買菜的店肆購買,怎麽會有毒?”
青芽臉上失色,眼神驚恐,用雙手捂住嘴身軀有些發抖。
易尚延面色陰沉,道:“你們幾個意思?”
示意青芽不要害怕自責,一番好心留大家在他家吃飯熱鬧,還吃出問題來了?
他對扈衛每頓飯前試毒的舉動,早就大不滿,還有沒有一點身爲客人的自覺啦?世家公子就了不起?隻是看在黑娃面上,他忍着沒有發作。
這次他不準備再容忍,誰知那毒是不是扈衛爲了表功,自個做的手腳?
當他三歲小孩耍呢?
烏沫趕緊拉住青芽小聲安慰。
常思過與柳緻柔交換一個眼神,兩人心知肚明,是殘夜的人混進城裏動手了。
兩人本着小心無大錯的謹慎,對于扈衛每餐用探毒針在飯菜内刺來刺去的行徑,從未有出言制止,反而默許扈衛如此做。
柳緻柔對怒氣滿臉的易尚延歉意微笑拱拱手,眼神示意警惕的家族扈衛不要多說話,帶着兩人走出東廂房堂屋,回自己正屋去了。
出了這等狀況,還怎麽吃飯?氣氛都沒了。
常思過把門關上,對氣得臉黑的易尚延微微搖頭,咳嗽一聲,道:“你們誤會柳先生了,這毒是沖着我來的。”
易尚延愕然,怒色斂去,若有所思地皺起眉頭,他想到了什麽。
烏沫跑過來牽着黑哥哥衣袍一角,有些憂心:“黑哥哥,發生了什麽事嗎?”
常思過對易尚延點點頭,很肯定道:“是他們幹的,這毒叫一抹青,皮膚沒有新鮮傷口,接觸了無礙,所以烏沫你們洗菜的時候沒事。”
揉了揉烏沫的頭頂帽子,道:“你們買的菜沒有問題,應當是在路上,有人裝扮成士卒從側面接近,把些許毒液,下到尋常難吃到一回的葑菜葉上,如果不是柳先生的扈衛細心,咱們都遭了殃。”
烏沫扶住帽子,仔細一回想,叫道:“是啦是啦,早上我和青芽姐姐買菜回來路上,有一個大頭兵走路不長眼差點撞到青芽姐姐,被我罵了幾句,他沒敢還嘴跑了,當時……青芽姐姐挎着竹藍,上面就放着一把新鮮葑菜。”
青芽臉色也恢複正常,蹙眉擔心問道:“那今後……怎麽買菜?”
常思過笑着安慰:“不用擔心,今後一段時間,由柳先生派扈衛跟着你們去買菜,那些人要對付的是我,輕易不會對你們出手暴露身份,但你們也盡量少出門。”
烏沫細聲問道:“那是些什麽人?這麽歹毒。”
易尚延見黑娃臉上露出一絲難色,趕緊打岔道:“你黑哥哥殺的人多了去,總有幾個仇人恨他,嗯,今後有時間,我也陪你們去買菜,你們不要單獨出門。”
聽得自家老爺要陪着去買菜,小丫鬟眼眸閃亮,嘴角微微翹起。
易尚延倒沒注意這些,又問常思過:“一抹青毒藥的時效,大概多久?”
“莊藥師測試出來的結果,一抹青最大毒效在外界至少可以保持一天。”
“那算了,這些菜肴全部倒掉,鍋子鏟子都不要了,我現在去一趟勤務樓,購買幾枚探毒針,放家裏備用,另外買幾籠包子回來。”
烏沫眼珠轉動,沒有再多問,和青芽把所有菜肴端去廚房倒了。
好好的一頓飯菜被毒藥給攪合掉。
院子裏三家誤會解開,又恢複和睦相處,仍然是聚集在東廂房一起吃飯,經此一事,烏沫對柳緻柔稍有收斂,看不慣柳公子做派時候,偶爾刺幾句還是難免。
時間匆匆。
初十這天下午,常思過在柳緻柔住着的正屋堂屋,跟着柳緻柔學習金鼎文。
他們兩個四荒城大閑人,不像易尚延要點卯、值守或出任務。
看着柳緻柔在宣紙上寫下一個個漂亮毛筆字,常思過隻有羨慕的份。
寫毛筆字是水磨工夫,他還任重道遠。
院門被人拍響,有人叫道:“常先生在家嗎?方将軍有事召你去觀武殿正殿二樓廨房,常先生在嗎?”
常思過放下毛筆,對院門口應一聲“請稍等”。
柳緻柔也放下毛筆,道:“算時間,應該是令牌下來了。孫二,你陪常兄走一遭,路上小心任何接近的士卒。隻要令牌到手,那些家夥便得有所收斂。”
身後一個不苟言笑的黑衣扈衛對另一名扈衛點頭示意,跟上常思過往外走。
自家公子和常思過關系好得能穿一條褲子,他們看在眼裏。
烏沫手中拿着糕點從東廂房探頭,沒有搶着去開門,她嘴角還沾着食物渣,口中包着糕點含混不清對往門口走的常思過道:“黑哥哥,你小心哦。”
常思過笑着點頭:“去去就回,你不用擔心,有孫二哥跟我一起。”
“噢。”
烏沫應了一聲,口中不小心噴出一點糕點碎末,忙捂住嘴。
黑衣扈衛搶先拉開院門。
外面站着一名穿赤色戎袍傳令士卒,年歲不大,身高手長,一張可親的圓臉,未語先露笑,恭謹拱手,出示手令之後,在前面做請領路。
常思過仔細看過手令上的簽名,是方将軍親筆,他見過好些回。
他守着院子成一統有差不多十天沒有跨出院門,天眼開啓,注意十丈之内前後左右動靜,信步出門,也不東張西望,跟随着往城中主街道走去。
陽光正好,和煦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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