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緻柔見将軍大人看過來,他忙從雪橇中跨出,稍一整理衣袍,和劉統領幾人遠遠地便躬身施禮,尊卑有别,即使不屬同城将軍,也須得按規矩來。
方将軍已經聽了單立文的低聲介紹,哈哈笑道:“原來是董老将軍麾下的白衣神算柳參軍,果然是豐神俊逸,長得一表人才,快快請起。”
說話間,已經走下台階,繞過庭院中的工匠們走到近前,揮手輕擡,一股柔和力道托起行禮的柳緻柔三人。
柳緻柔見過的大人物多了,口中應道:“區區賤名,有污将軍清聽。”
順勢直起腰身,回答幾句将軍大人的問話。
他上次随軍增援四荒城,在宴席上選擇低調,沒有與統領級别的将官就坐,董老将軍也沒特意推薦介紹,是以柳白衣的大名在将軍統領層面流傳,卻很少有外人認識。
常思過略微驚訝,他沒想到弱雞子一樣的家夥如此有名,不光是老單知道,連将軍大人都待之以禮。
他有些慶幸,上次在河水中沒讓腦子裏的殺意支配行事。
柳緻柔客氣地表示會去觀武殿拜會将軍大人,看向跟在将軍身後的常思過,話題一轉,問道:“請問常兄,是從何處學得如此精妙的雪舟制造之法?”
就說呢,如此實用的雪舟,是一個隻懂打打殺殺的家夥能想出來的?
常思過看一眼單老大,見其微微點頭,道:“昨夜與單大人送柳兄回客棧,見到院中雪舟式樣,便學了來,不告而取,還請柳兄見諒。”
在異界可沒有什麽版權保護的說法,能學到是本事,常思過此話隻是客氣。
柳緻柔張開嘴巴半響才合攏,再回頭看看與他制造的雪舟大相徑庭的玩意,他一口氣憋心中,真是不吐不快。
蒙他玩呢!
雪舟看似簡單,但是不經點破原理,很難領悟其中奧秘。
即使一個經驗豐富的老匠人隻看一眼實物,沒有打開雪舟艙門,進去仔細研究一番,也難造出眼前盡得精髓的簡略實用版雪舟。
“常兄是真人不露相啊,佩服!佩服!”
柳緻柔幹笑兩聲,眼珠略轉,便想到一個試探黑大個的法子,對方将軍拱拱手,道:“柳某還琢磨出一樣雪中滑行的小玩意,請将軍,還有常兄不吝指正。”
目光特意撇一眼常思過這個疑似他命中的貴人,加重一些語氣。
“哦,那好啊,正好見識下柳參軍的奇思妙想。”
方将軍也不急着就走,很感興趣地大手一揮,道:“去前廳。老金,快點備置茶水,筆墨伺候,柳參軍可是請都請不來的高人。”
身後一個黑痩老頭忙應一聲,淌着泥水,往前廳啪嗒啪嗒跑去。
“不敢,不敢。”
常思過臉上皮笑肉不笑拱手回禮,他這個粗人聽得懂對方的挑釁。
一行上台階,進入匆匆整理過的前廳。
柳緻柔也不客氣,走去案台前,伸手拿一支小毫,沾墨就着白宣勾勒作圖,不過片刻,畫出一塊形式簡單中間凹落兩頭翹起的……單人滑雪闆。
看主視圖紙上的尺寸标示,是單人用的。
筆法精緻漂亮,連滑闆上的木紋都畫得活靈活現。
其他人看得一頭霧水,這麽簡單的玩意,用得着大張旗鼓畫出來獻醜?
連後面跟着的兩個老匠人也看得茫然,看圖紙上的簡單文字注釋,站這木闆上,後面得有人推着前面有人拉着才能在雪地滑行啊?
柳緻柔放下毫筆,讓出位置,對常思過拱手示意:“請賜教!”
很認真的神色,不似故意爲難黑大個,如果下颌放平就更好了。
方将軍臉上挂着淺笑,不動聲色看着,心底微微感覺好笑,到底還是年輕啊,受了挫折便有些沉不住氣。
常思過盯着圖紙裝模作樣沉思,既然如此,那他借機搞出撐杆雙滑雪闆,也就不驚世駭俗,誰叫他腦子聰明好使呢?
雪地行軍,既節省馬匹又能增多兵力,一舉兩得的好事。
他也有些看不得柳緻柔一臉欠扁的高傲表情。
片刻後,轉頭看向将軍大人。
方将軍臉上的笑容更盛,道:“你們年輕人切磋技藝,切莫傷了和氣。”
常思過拱手:“是。”一臉的高深莫測走到案台前,又回頭叫道:“鞏師傅,幫我拿截墨炭,這毛筆我用不慣。”
一句話,便破壞了他營造的高人氣氛,讓他用毛筆畫圖,太難爲他了。
“好诶。”
老匠人應聲找出墨炭,幫着削尖再遞給常思過,借機湊到前面。
常思過畫工很一般,在宣紙上勾勒塗改,但是他會說啊,邊畫邊給老匠人講解滑雪闆原理,一直講解到兩根黑漆漆兩頭粗中間細直線條的作用。
“……這個叫撐杆,可以用竹片制作,用細麻繩捆紮緊密,不會因爲出汗脫手,能輔助用力在雪地滑行,并保持身體平行,變換方向……”
柳緻柔聽得眼睛發亮,鼓掌叫道:“妙啊!神來之筆!”
隻是實在看不得常思過稀爛的畫工,真是糟蹋好點子。
他毫不客氣把黑大個擠到一邊,拿着毫筆,沾墨在另外一張宣紙上作圖。
盞茶時間,新鮮熱辣的滑雪雙闆和撐杆圖紙漂亮出爐,連尺寸材料都憑經驗标示好了,對老匠人道:“按照圖紙,速速開工做出來,我看看效果……呃!”
突然醒起方将軍還在場,忙轉身告罪。
方将軍聽了常思過的解說,對于如此簡單卻對行軍大有幫助的小玩意,早就心動不已,擺手示意無妨,笑道:“老金,趕緊安排,我就在這等着出樣品,包括柳參軍先前畫的,一并做出來。”
切磋的勝負不重要,但是這個結果讓他非常滿意。
黑痩老頭拱手道“諾”,卷起圖紙,叫上兩名老匠人,匆匆出門往中庭跑。
方将軍招呼大家坐下喝茶,監造署上上下下忙得腳不沾地,雜亂的大廳内也沒個伺候的小厮,跟着柳緻柔來的兩名修者,自覺充當烹茶倒水的夥計,不能指望黑大個幹這個,因爲柳緻柔正抓着常思過,坐一起讨論滑雪闆的相關問題。
常思過實在受不了這個滿身香氣的家夥靠得太近。
若是個娘們,他倒是不會拒絕,眼前這純粹是個爺們,有喉結的長得好看的大老爺們,他不好這口,随口敷衍着,隻想滑闆趕緊做出來,好打發柳緻柔滾蛋走人。
——————
柳緻柔也看出黑大個對他的不耐,他現在有些肯定常思過是他的貴人,而不是命中惡人,兩者一字之差,區别可就天差地别。
他哪裏還想着回去北安城。
眸子略轉,面上露出神秘,低聲道:“你可知道,我上次是如何準确判斷,你必定會走柳林口那一帶,并以此在河堤沿線設伏攔截你的?”
“哦,如何做到的?還請指教!”
常思過頓時來了興趣。
聽柳娘娘……哦不,聽柳參軍的意思,肯定不僅僅是擲銅錢蔔卦那麽簡單,這其中還有不爲人知的隐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