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夜摸黑,常思過小心避過峭壁上布置的幾處隐蔽鐵絲鈴铛,沒有驚動任何人,出其不意攀爬上山頂。
爾後他故意顯露蹤迹,射傷幾個山匪打草驚蛇,往黑咕隆咚的後山躲去,那處有稀稀落落的草棚子和低矮樹木。
伏身暗處,窺探得暗紅袍漢子與另外兩名面熟的修者出現。
心中暗道,還碰巧讓他撞對了,是下午那夥山匪。
正是因爲這夥山匪,把他們羁絆耽擱在山路上,誤了趕往雄北城的時辰,才被蠻虎兩個趕上襲擊車隊,新仇舊恨,一并報了吧。
耳中聽得暗紅袍漢子的布置,以及蠻虎闖山的動靜,常思過不急着動手,繼續往暗處躲,最後隐藏在一個孤零零的草棚子左近,他在等雙方拼殺出真火,借此多消耗那頭蠻虎的真元力。
三名山匪修者識得他的厲害,不敢分兵,又擔心山道失守,被大股邊軍攻上山,孰輕孰重,山匪首領自然掂得出輕重,選擇先去守住山道,再來尋他麻煩。
這也正是常思過的小算計。
許是聽到山腳傳來的厮殺聲,一個亂蓬蓬的小腦袋從棚子裏探出來,眼珠子骨碌轉,一張尖瘦小臉,髒得像泥濘中打滾的花貓一樣,不知多久沒有洗過。
對上八尺外黑暗中常思過的雙眼,小腦袋明顯一滞,接着若無其事轉向,打一個哈欠,還用小手拍了拍嘴巴,小聲嘀咕一句:“好黑啊,外面什麽都看不到。”
腦袋縮回棚子,小小身子,在枯草堆裏有些發抖。
也不知是凍的還是害怕?
常思過自是能把棚子裏的小家夥看個清楚,穿得叫花子一樣,衣衫單薄褴褛,光腳丫子套着草鞋,像是個被擄上山做苦力的童工,痩得可憐,就像黑娃記憶深處的饑民孩童,皮包骨頭,眼睛大得吓人,鼻梁和額頭處青筋明顯。
搖搖頭,常思過又把注意力放到山道那邊,估算蠻虎闖山的進度。
無意中做一回穿針引線的漁翁,感覺真是賊爽。
蠻虎非常憤怒,他居然在小小的山道,和一衆凡俗山匪手中吃了點虧,他也知道,那可惡的黑蠻子,現在就藏身在山頂匪窩,在坐山觀虎鬥,想要耗他的體力。
一路所有的印記,全部指向這座倒懸山峰。
黑蠻子故意的,給他設置的麻煩。
他又幾時把一群烏合之衆的蠢匪放在眼裏過,是以便滿足那黑蠻子的算計,消耗修爲,往山上強闖,一路打着上山,否則,黑蠻子不會也不敢現身與他交手。
他又不是沒腦子的莽貨,這麽淺顯計謀,哪能堪不透?
山嶺中昏天暗地一通亂跑,他已經很是不耐,隻想盡快結束這場追逐。
隻要黑蠻子敢停下來與他當面對抗,他有的是不爲人知霹靂手段,一舉擒拿自以爲得計的黑蠻子,讓那可惡家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隻是他沒料到,這狹窄山道,布滿各種陰險機關陷阱。
翻闆、老虎夾,帶倒刺的金屬漁網,布滿倒立鋼釺的陷坑,滾石擂木等,應有盡有,這他媽還是一個小小匪窩該有的布置嗎?
早知如此,他也沿着黑大個留下腳印折斷新鮮樹枝的地方,攀爬上山。
他已經連續轟飛劈碎十數塊水缸大巨石,其它小石塊粗木頭不計其數,漁網劈爛五張,即使以他的巨力,也覺得手臂酸麻,消耗太甚,這才殺到半山腰,至于腳下的翻闆陷坑,對于能施展無痕的修者來說倒不是什麽事,隻需注意别踩到老虎夾、野豬夾子上。
兩邊都是險峻懸崖,整個一座崖山,似乎就這一條天梯般的崎岖上山小道。
“滾石快砸!砸他!”
“大當家有令:殺死攻山的光頭,所有兄弟賞酒肉十斤,女人十晚上,兄弟們,加把勁!咱們沒有退路!殺啊!”
“嗷吼!砸他!”
山匪窩子裏,女人是稀缺資源,按晚計算。
大當家的一道命令,頓時讓沒有退路的山匪們,瘋了一樣,前赴後繼對攻山的蠻虎發起亡命攻擊,石頭木頭,傾盆大雨一般劈頭蓋臉,從山道的各個轉折高台兇猛砸落。
蠻虎也沒甚退路,除非他從懸崖跳下去,如此沒面子的事他肯定不幹,雙手握着大斧,“咔嚓”一聲,把長斧拆成兩截,他嫌棄長柄大斧在狹窄的山道施展不開,浪費他的力氣。
一聲大吼,左手使力,斧柄當标槍用,對着上方高台紮去。
石雨中,黃芒逆流而上,紮中一串擠在一起的山匪,長聲慘嚎聲中往山下翻落。
蠻虎單手揮舞臉盆寬的短柄斧刃,潑亮寒光護住全身,身軀黃芒閃爍,便這樣頂着石頭暴雨,一躍丈餘,所過之處所向披靡,腥風血雨,殘軀斷肢往山下掉落。
端是兇狠如虎!
……
常思過側耳傾聽好大一陣,正待摸去山道口附近,尋隐蔽處觀察下方戰況。
亂蓬蓬的小腦袋又伸出來,瞥一眼黑暗中的常思過,飛快縮回去。
“你能看到我?”
常思過感覺有些奇怪,按說山頂西頭沒有燈光照到,黑暗中,小家夥不可能發現身處棚子側面,僅露一個腦袋在外的他,而偏偏小家夥給他的感覺,就是看到他了。
“我什麽都沒看到啊,你别殺我。”
小家夥不打自招,把頭埋進枯草堆,細聲細氣叫道。
附近是一片菜地,種着青青翠翠的冬菜,隔十多丈遠才有第二個這樣草棚子。
常思過咧嘴笑了笑,站起身,抓着黑木弓,往東頭有亮光處摸去。
身後傳來小家夥怯怯的聲音:“喂,你能救我出去嗎?我是被他們抓來種菜的,我不想呆這裏長大了也當山匪。”
常思過腳下一頓,沒有回頭,低聲道:“我自己都在逃命,帶着人不方便,等下山上肯定會非常混亂,你明日自己下山逃命去吧,山匪會死傷一大批,沒人顧到你。”
小家夥怯生生跟了出來,細聲道:“我沒地方去,能跟着你嗎?”
常思過回頭,呲牙吓唬道:“我不是好人,别跟着我,小心我把你賣了換肉吃。”腳下繼續往前走,小家夥能在黑夜裏看到他,先前還狡猾地假裝看不到他,他不準備探究緣由,更不願帶一個拖累麻煩。
帶去軍營嗎?那不将成另一個黑娃厮殺漢。
他一年後會離開軍營,小家夥爲了有飯吃,不得不在軍隊拼命打仗。
但是有幾個能有黑娃的狗屎運氣?出生入死幾年還不死的。
小家夥縮着脖子往回退了兩步,似乎認定眼前陌生的大個子是個好人,又跟了上來,開始顯擺自己的本事,道:“我會做飯,會洗衣,會種菜,所有的家務都可以做,吃得也很少,還聽話……”
見前面的大個子無動于衷,加快腳步馬上就要消失在視線中,小家夥急了,聽着山道方向傳來的厮殺慘叫聲,眼珠轉動,低聲叫道:“我知道山頂上有處地方,能查看到下方山道大部分情況,很隐蔽,不會被人發現。”
常思過停下腳步,轉過身,見小家夥跟着停步,想了想便從腰間褡裢摸出一把熏肉顆粒,稍運真力,熏肉加熱有肉香氣飄溢,道:“給你肉吃,現在,帶我去。”
小家夥吸溜着口水,邁着小短腿緊跑上前,髒兮兮的雙手捧得高高的,大眼睛眨呀眨。
“成!我帶你去,我叫烏沫,泡沫的沫。”
……
高處的哨台上,耿大當家俯瞰着下方慘烈厮殺,臉色非常難看。
這條可擋萬卒的山道,硬生生被一個光頭給強攻了上來,他偏頭對身側的兩人道:“衛老弟,袁老弟,我将啓動陷山坑!你們等下注意配合,趁他松懈給他最後一下狠得。”
兩人早被下方瘋魔般的家夥吓得不輕,覺得混山匪的日子,實在太難了。
聽得耿大當家的終于要動用底牌,兩人精神一震,同時拱手。
“是,大哥盡管啓動。”
“大哥布置周全,定叫那秃賊插翅難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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