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飯後,北戎方面派遣騎卒拉着大車,沒攜帶武器弓箭,前來城下收屍,北戎大營方向依稀能看到在拆除營賬,爲返程做準備。
四荒城頭歡聲一片,高呼勝利。
有命令約束,倒不會箭射下方敵騎,相互漫罵問候祖宗卻也是免不了。
雙方樂此不疲,要在嘴上分一個輸赢,倒也熱鬧得緊。
也算是治療雙方士卒戰争創傷的一種法子,數百年積壓的仇恨,不可能一朝一夕随着區區幾句謾罵過去,隻會越來越深。
常思過和易尚延沒呆在城頭享受士卒們的污言垢語。
兩人回城西的院子,看着士卒們把西邊廂房收拾打掃幹淨,退出去後,由易尚延房裏的俏丫鬟,忙上忙下,細細擦拭家具、床榻,鋪設嶄新被褥鋪蓋,擺置瓷瓶器具。
單立文獻火瓶守城有功,發現地道、揭破北戎偷襲陰謀更是大功。
已有風聲傳出,單立文将由北門監守,高遷北城都督。
常思過推脫功勞讓與單立文,不想出這風頭。
單立文自不會讓成了自己人的常思過,再擠軍營住帳篷,把這處院子的住房讓出來,他搬出去另住單門獨戶院子,也符合身份。
常思過初來乍到,不可能堂而皇之住進正屋大房子,這點規矩他懂。
商量着與住東廂房的易尚延調換房子。
易尚延懶得搬家費事,這兩年由小丫鬟添置的物品,與日俱增,搬一次不容易,見常思過執意要換,便自作主張把住西廂房的宋牧給安置去正屋,反正那木頭也沒女眷,就簡單的一些亂七八糟行李,再則聽說木頭也要高遷一步,接替北門監守的位置,住正屋适合。
易尚延拍了拍常思過的肩頭,笑道:“兄弟,中意什麽樣的女子?多大年齡的?哥哥讓青芽去人市幫你收羅,買一個勤快的婢女,替你打理房子,晚上也有個暖被子的,不至于像木頭房間,亂得像狗窩一樣。”
他眉頭邪惡挑起,做了一個男人都懂的眼色。
常思過可以毫無顧忌搜女俘的身子,對這種腐朽的異界封建地主堕落生活,雖然心有好奇,口中仍然拒絕:“算了,一個人住着挺好,不用人侍候。”
易尚延哈哈一笑,見這黑兄弟拒絕得不甚明顯,心中有數了。
年紀到底還是不夠大,臉皮子薄啊。
他大包大攬道:“行了,這事兒你不用操心,等過些時日,城内安定後,慢慢計較。”探頭對屋内道:“晚上我們在家吃飯,青芽,把那壇埋在偏房的龍江燒啓出來,做一桌好菜。”
“好咧,奴婢收拾完了,就去準備。”
易尚延往外走,對常思過道:“戰事已定,北戎人掀不起浪花,城頭用不了太多人手守着,下午你可以去典籍庫翻翻書。但也别急着就選定今後的功法方向,稍緩些時日,等心中有數,再做定奪不遲。”
常思過點點頭,他也正有此意,有易尚延幫他打掩護,去典籍庫看書了解這方世界,了解煉體士和練氣士,對他是頭等大事,拱手與易尚延分開,往城東的典籍庫方向走去。
典籍庫是一棟兩層的老舊青磚瓦房院落,有低矮院牆圍着。
推開虛掩木門,屋檐下,兩名缺胳膊少腿的老漢,攤開身子在木躺椅上曬太陽。
“打擾兩老雅興,在下北城常思過,偷點空閑前來看看書。”
常思過帶關上木門,走上前去,立在屋檐外,摘下腰牌,拱手道:“請兩位查驗。”
曬得正舒服的兩個老漢挪了挪身體,翻個邊繼續曬。
右邊的老漢睜隻眼瞥了下青銅牌子,又瞥一眼面貌陌生的黑大個,呲着殘缺的黃牙,笑道:“進去吧,一樓随便看。這時節打仗,能來看書的隻有自己人,看完後整理下書架,不要亂了。需要抄錄,案桌上有筆墨紙,自己動手,老漢我隻剩一條胳膊,也不方便。”
說着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聽易尚延說過,這些在勤務樓、典籍庫、演武殿等地方混日子的殘廢老漢,都是軍中老一輩修者,沒有後人奉養,也不想回大城池去孤獨地安養天年,仍然留在軍中厮混,不用出任務,倒也逍遙快活。
“不敢麻煩您,打擾了。”
常思過欠了欠身。
蹬台階從躺椅中間穿過,推開沉重的雙扇舊門,跨過門檻,進入略有些黴味的昏暗正堂,掃了一眼,靠左邊牆壁有一排簡單的桌椅案幾,放着文房四寶,後面有樓梯通往二樓。
走進左邊的房間,裏面沿着牆邊,擺了一圈舊木書架。
書架上一層層分隔,放置不少的書冊、竹簡、皮卷、絹帛等物件。
常思過在一樓左右兩個房間轉了一圈,一時找不到看書的先後順序,回頭見兩個老者睡得嘴巴張開,口水滴答,鼾聲一聲賽一聲震天,便放棄了做擾人美夢的惡客。
他自去左邊房間,搬了條椅子,從最角落底下一格拿書開始看起。
大不了花幾天時間,把兩個房間的書冊卷籍全部看完。
翻了一個多時辰,看完八本書,感興趣内容認真看,功法技能方面粗略浏覽。
這些古籍功法都不是什麽大部頭的長篇大論,大多言簡意赅,極爲節省筆墨。
常思過發現一個現象,所有看過的幾部功法,有一個共同處,都隻記載着一劫真元境、二劫固本境、三劫晶骨境到四劫拓脈境,後面的境界戛然而止,看記載是還有後續功法,不知爲何沒有錄全?
正看一篇遊記入神,突然聽得有急促号角聲清晰傳來。
常思過把皮卷放回架子,順手把椅子搬回牆邊,往門外走,這是有戰事召集所有士卒煉體士上城頭的警訊,奇怪了,難道北戎人又反悔前來攻城不成?
屋檐下,兩個老漢不知從哪裏拔出的雪亮短刀,正瞪着沒睡醒的惺忪老眼,緊盯着院門戒備。
常思過拱拱手,一言不發縱躍出門,還不忘帶關上木門。
其中一個老漢拍着額頭反應過來,把刀子往躺椅的木柄下一塞,嘟囔罵道:“屁大點事就亂吹号角,吓得老子心口砰砰亂跳,還以爲賊子打進城了……睡覺,睡覺。”
懶洋洋攤回躺椅上,翻過一面,用屁股對着門口曬太陽。
另一老者默不作聲收了武器,不多時,兩個老漢又睡得鼾聲大作。
北城和東城方向,号角仍然急促地吹,回蕩在四荒城上空,卻蓋不住屋檐下此起彼伏競相怒号的激昂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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