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
穆雙全見渾身刀槍不入的巨漢,後背插了兩支弩箭,特别是第二支,把巨漢從後背到前胸整個貫穿,他如釋重負發出兩聲怪笑,身子卻緩緩坐倒。
焦黃的臉,白如紙片。
“老大,老大,你可不能死咧。”
滿臉橫肉的五子一把接住斷去左臂,失血過多的穆雙全,帶着哭腔喊着。
“放……放屁,老子隻是……沒力氣了。”
“哦,哦,我再給你裹緊點,老大你可得挺住,黑娃老爺來救咱們了。”
五子坐在地上,手忙腳亂,又扯破一片衣服,在穆雙全的斷臂上再裹紮一層。
穆雙全意識有些模糊,想起什麽,低聲嘟囔:“五子……火瓶,扔火瓶……全扔了,燒死那些狗日的……”聲音漸漸低落至無。
“我扔,我這就扔……老大你别說話。”
五子扶着陷入昏迷的穆雙全,靠在排弩座架下坐好,不讓躺倒,以免後面的士卒湧上來時踩着了,他趴在血水中,拖着裹紮黑布的斷腿,往右邊滾木堆費力爬去。
沙桶就在牆邊木闆下,裏面有火瓶、火折子和蠟燭。
撲在屍體堆上的巨漢,搖搖晃晃又站了起來,引起一片驚呼,這樣都不死?
一個北戎頭領巴巴跑上前去想讨好巨漢,被神志有些不清的巨漢一巴掌拍出數丈遠,筋斷骨折,摔成了滾地血葫蘆。
“放箭,放箭,射殺他啊!”
守城士卒堆裏有人聲嘶力竭大喊,一片箭雨射向丢了斧子的巨漢。
巨漢吸一口氣,全身肌肉隆起,用左手把眼睛一捂,大踏步往外城頭跑去,連掉了的大斧頭都顧不得轉身去撿,箭矢射穿他身上的薄薄露膀子皮甲,紮在背上身上,跑動中,箭矢又紛紛掉落,竟然隻傷到皮肉。
巨漢橫沖直撞,短短幾步,撞翻不知多少倒黴士卒。
他受傷嚴重,暫時憑一口真元支撐,擔心有喪心病狂的家夥,再來一波無差别的近距離排弩攻擊,他也耽擱不起時間。
一支箭矢厲嘯着自遠處射來,巨漢識得厲害,張開右手一擋。
“铛”,箭頭紮在掌心,被骨頭擋住,巨漢腳下一蹬,毫不猶豫跳過城牆,帶着一身箭矢弩箭往城外落去,再次引來一陣驚呼。
常思過微微搖頭,他還是第一次見識如此厲害的修者。
傷得這般嚴重,還敢從高處跳下城,身體強悍得過份,對那家夥當機立斷的果敢,也很佩服。
可惜他此時不怎麽空閑,否則定要追上城頭,再賞那巨漢兩箭。
取箭拉弓,對着快速移動的樂姓男子射去,有易尚延揮劍擋在前面,他在五丈外尋找機會,時刻準備給予樂姓男子緻命一擊。
樂姓男子不準備放過他,他也沒有放過樂姓男子的想法。
這片城頭,早就被易尚延呼喝讓士卒們退去清空,再拖延片刻,估計附近的煉體士也能趕來相助圍攻。
一箭接一箭射去,逼迫樂默之招式不敢用盡,而易尚延也是施展卸、帶、裹、擺等防禦招式,與白袍男子周旋,盡量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把想突破的男子,一次次逼退回去。
常思過幾次找到身體與步法契合的那點感覺,卻又因爲兩人糾纏甚緊,擔心誤傷易尚延,機會稍縱即逝。
三人便這般古怪地僵持在這片城頭,老鷹捉小雞一樣,團團轉動,都在尋找一擊必殺。
二十餘丈外,從攻城車裏湧出越來越多的士卒,螞蟻一樣,踩得燃燒的木柴堆散開,漸漸一根根在雪水中熄滅,北戎士卒殺得城頭守卒往兩邊退去,擴大占領的地盤。
一個滿臉血污看不出本來面貌的漢子,趴伏渾濁暗紅色雪水中,對于耳畔呐喊、嘶殺、垂死聲充耳不聞,終于從木闆底下摸索出一個小桶。
他眼前陣陣發黑,渾身發冷,灰白的嘴唇,扯出一絲疲憊的笑意。
左手顫抖,拿起半埋在沙子裏的竹筒,把沙子抖掉,右手費勁旋開竹蓋帽,使勁對着裏面的火折子吹了兩口,就這麽簡單的動作,累得他昏昏欲睡眼皮子沉重。
掏出一隻火瓶,喘息一陣,忍着痛勉強靠牆歪着坐起,把火折子往布條上一湊。
火焰嘭一下撩到漢子臉上。
雜亂的短須,和看不出本色的眉毛,濕哒哒的頭發冒着焦臭味卷起,漢子感覺到了灼痛,也在火焰明晃晃的刺激下,來了點精神。
他甩手把燃燒的火瓶對着五丈外的人堆扔去。
那裏是北戎賊子跳下來的地方,老大讓他把所有剩下的火瓶,全部扔了。
“嘭”,火瓶撞上城牆爆開,頓時像捅了馬蜂窩,不管是着火還是沒着火的北戎士卒,瘋狂往外跑,地上的木柴重新複燃。
漢子咧嘴嘿嘿笑,再次抓起一個火瓶,點着了往露出空檔的攻城車扔去。
可惜手上乏力,火瓶再次砸在牆壁上。
那片丈餘寬的牆頭,頓時燒成了火牆,一些火油濺到棉絮簾子洞開的攻城車内,零散燃燒,看着有些不成氣候。
“在那,在那!”
“阻止他,不能讓他放火!”
“快,殺了他!”
漢子雙手各抓一個火瓶,一起點燃了,沖着殺來的北戎士卒晃了晃。
吓得悍不畏死的北戎士卒轉身狼狽跑開,誰也不願被活活燒死,紛紛亂叫:“放箭!快放箭!”
守城士卒見得火起,一個個又看到了希望,呼喝着往漢子這邊奔來。
“兄弟,快扔啊,用力扔準點。”
“燒了攻城車!”
漢子狠狠一咬舌頭,支起上半身,右手抓着的火瓶,對着攻城車奮力砸去。
“噗噗”,數支利箭,射中漢子右胳膊和胸口腹部。
漢子看到攻城車内冒出一團裹着濃煙的火光,咧嘴笑了,他已經感覺不到中箭的痛疼,鮮血從口中溢出,恍惚中,聽得各種古怪叫聲,手上軟綿綿的,再不聽使喚了,倒下之際,勉力把左手的火瓶,往前一推。
火瓶掉在丈餘遠的地方,砸爛飛濺,在雪水中熊熊燃燒,沒有燒到任何活人。
“快,那桶裏還有火瓶。”
“救火啊。”
“殺,把北戎賊子趕下去,他們的攻城車燒了。”
“不能讓他們救火,阻止他們!”
“搶瓶子!”
城頭上的守城士卒和北戎士卒頓時陷入癫狂,亂吼亂叫,雙方在五丈範圍,拼死碰撞沖殺,前赴後繼,殺得血肉橫飛,隻爲争搶那個小小的木桶。
如此異常,自然驚動了遠處交手的三人。
樂默之回頭觑見火光沖天,沒有見到鶴立雞群的巨漢身影,差點沒氣得一口老血噴出。
這才多大一會,蠻虎那蠢貨,就把城頭好不容易打下的大好形勢給弄丢了,連攻城車都燒了起來,他怎麽不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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