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将軍示意常思過把兩件物品放他案上,拿起青絲帕掃視幾眼,随即放下,即使完整的“旃蒙淬體訣”功法擺他面前,他都不會多看幾眼,何況是一份鴻月閣弟子記載的修煉心得?
也隻有什麽都不懂小家夥,才饑不擇食,當個寶一樣去修煉研究。
又拿起皮卷,攤開輕念道:“攆塵。”顯然是認識皮卷文字。
随即收聲,往下一路看去。
常思過這才知道他學懂皮毛的那套古怪步法,名叫“攆塵”,稀奇古怪的名字。
看了半盞茶時間,方将軍讓常思過把物品收回去,他右手食指輕敲虎案桌面,皮卷上記載的步法秘籍,極難修煉,其中頗多異想天開的疑點,被他歸結到老早以前喜故弄玄虛的秘籍一類,沉吟着吩咐:
“黑娃,你打一套伏虎勁,給我看看。”
常思過自是不能推辭,人家是将軍,他隻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卒,聽令行事就是,無須廢話過多,遂解下弓箭、長刀放在地上,擺開架勢,一招一式在空曠公房中間練将起來。
沒有藏着掖着,運氣驅勁,行雲流水般緩打緩收。
每一拳一腳清晰明了,脈絡分明,把伏虎勁打得纖塵不興,又契合某種拳理韻律,與原本勁爆的伏虎勁,相去甚遠了,可以說是似是而非。
方将軍和單立文盯着從頭看到尾,都是識貨的,他們算是信了,還真有人能夠憑着伏虎勁這門淺顯鍛力法門,覺醒真元,跻身煉體士行列。
憑他們的修爲,看了也稍有觸動,觸類旁通引發其它方面共鳴。
有些東西,悟了就是悟了,沒太多道理可講。
讓其他士卒照着學習黑娃的拳法,必定學不到精髓,因爲層次太高,容易學得誤入歧途,還不如從原本伏虎勁苦練有用。
待常思過收功之後,方将軍眼中露出一絲贊賞,道:
“不錯,把伏虎勁打成這樣,你下了苦功。你知不知道自己能隐匿修爲?”
繞了這麽大的圈子,終于問到重點。
常思過老老實實道:“以前不知道,還是安老哥安學倫指出,我才知道此事,屬下也不知何爲隐匿?隻知體内真元,會随心意流動,能藏髒腑之内。”
髒腑藏氣,還是安學倫告訴他的修行常識。
大部分修者都能收斂一部分修爲,将少許真元藏于髒腑,達到隐匿修爲的作用。
至于能藏多少,則看修煉功法,以及各自體質悟性等等。
常思過對此其實頗多疑慮,把真元藏于經脈,不更容易些嗎?
爲何大費周折舍近而求遠?
他把疑惑壓在心頭,謹慎地沒有向安學倫請教讨論。
這其中肯定有他不知并普遍存在的緣由。
待他得到真正的功法,慢慢自會搞清楚所有常識,卻不急于一時,免得又鬧出有悖現實的幺蛾子,給自己增添麻煩。
方将軍證實了心中猜測,點點頭,順口指點了一句:“你去典籍庫二樓時候,可以多看看與伏虎勁相近的功法,以拳行功之類的功法,可能更适合你。”
就着案桌上的筆墨紙,寫了一張便條手谕,對單立文道:“煉體士自有煉體士的尊嚴,你帶黑娃去辦一塊臨時身份牌,把名字先更換過來,一應軍籍檔案,讓他們造冊,按軍中煉體士等級保密。”
單立文拱手應“是”,上前接了便條。
常思過忙拱手感謝,有了方将軍這話,他的來曆再不是問題。
自始至終,方将軍沒有問起半句有關密信的事情。
三人走出觀武殿,突地有尖厲高亢的号角聲從東、南兩個方向傳來,一聲緊似一聲,回蕩在四荒城上空,頓時,整個邊城,進入緊張的臨戰氣氛。
街道上行走的士卒,在各自什長夥長的呼喝下,往城牆方向奔跑。
單立文側耳傾聽半響,掏出方将軍書寫的手谕便條,交給背弓男子,道:“北戎人又攻城了,我得先去城頭,你帶常兄弟跑一趟勤務樓,先把臨時身份牌辦下來,方便在城内走動。”說完,匆匆縱躍離開。
“常兄弟?”
易尚延疑惑看向滿臉憨厚的黑小子,又恍然:“哦,姓都改了?新名叫啥?”
從底層士卒覺醒的煉體士,得到認可登記造冊前,取正式名字再正常不過,易尚延隻沒想到黑娃連姓氏都改了,這就有些少見。
“常思過。”
接着常思過又補一句:“易兄,你可以叫我小名黑娃。”
易尚延笑道:“還是叫黑娃親切,哈哈。走,我帶你去把身份牌辦了,等下去城頭之前,去我住處選副強弓,武器趁手,殺敵也痛快過瘾。”
“好!”
勤務樓與觀武殿離得不遠,兩人轉過一條街便到。
有方将軍的手谕,常思過登記了姓名,軍籍等簡單信息,随便寫一個十八歲,等了約兩個字時間,臨時腰牌刻好送到他手上,核實造冊自有勤務樓的人員去辦理。
自此以後,他便是軍中高貴一員,黑娃曾經羨慕的餐餐有肉吃的煉體士老爺。
勤務樓庫房沒有常思過這大塊頭能穿的絲質長袍,須重新定做,常思過懶得費那事,領了兩套最大号的黑布長袍,是普通的棉質夾層袍子,至于白玉币和丹藥,得等正式腰牌下來,下月才能領取。
走出勤務樓,街上已經冷冷清清。
東西兩處城頭,人影幢幢,飛箭如蝗,敵我雙方正在進行慘烈的攻守城搏殺。
呼喝、慘叫、箭矢聲響成一片,隔得有兩三裏遠,依舊清晰可聞。
常思過和易尚延不約而同停下腳步,往東方眺望,兩人都是久經戰陣厮殺,見慣生死血腥的老卒,城頭方向傳來的慘叫,還影響不到他們的心境。
“走吧,東西放了,再去選弓。”
易尚延腳下不覺加快速度,北方城頭暫時沒有戰事,但也得盡快上城去。
縱躍着奔到城北營區,常思過把衣袍放進自己住的臨時房間,又拐去夥房,用枯荷葉包了六個大肉包子,要兩斤熏肉切小塊,用布袋裝了挂在腰間做幹糧。
自營破那天起,他便有了強烈的憂患意識,算是有備無患吧。
兩口一個肉包子,三下五除二把早餐吃完,就着衣服側擺把手上的油膩擦淨,也到了易尚延住着的院子。
“這是我、老單還有木頭的住處,進來吧。”
易尚延推開木門,院子裏有幾個覆着厚雪的花圃,雪地清理出了三條走道,青石闆小路分别通向正屋和左右兩廂房,易尚延領着往東廂房走。
“吱呀”,東廂房側面的房門打開,從裏面走出一位上穿素白厚襖,下着青裙的大眼嬌俏少女,女子避到牆邊,側身蹲福行禮,聲音清脆。
“老爺回來了。”
“青芽起來吧,你去忙,我帶兄弟來試弓。”
易尚延随口說着,從少女身邊過去,走廊道到最北的一間房子推門進去。
常思過目不斜視跟着,少女約十四五歲,身子還沒有完全長開,他心中鄙視易尚延這也下得去手,禽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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