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快拿給我。”
單立文使勁瞪了眼請戰的韋仲钰,壓低聲音,嚴厲道:“沒有幾位将軍大人的手令口谕,夜間擅自出城,是死罪。你想幹嘛?我警告你,别幹傻事!”
不聽指令出城,會連累城頭主事之人。
“可是……唉!”
韋仲钰重重一跺腳,轉頭不忍看城下慘不忍睹的追殺。
單立文把手朝後面一伸,奔上來的夥長,氣喘籲籲,把還綁在箭矢上的密信,一起塞進男子手中。
飛快地把絲帕從箭矢上拆下來,把箭矢還遞給夥長。
随手一抖,就着寒風中搖晃的火把光亮,往絲帕最尾端兩行字看去。
單立文立刻便知真假,這裏做了記号,但是密信的具體正文,他卻沒有得到查看的權限,不懂其中跳字的規律。
把信往身邊站着一直沉默不語的一名青衫煉體士一遞,道:“宋牧,立刻把密信送呈方将軍,另,請示可否下城搭救送信的自己人?快去,速回!”
雖然知道很可能是于事無補,該做的補救措施,他必須得做。
接了密信,青衫男子一拱手,腳下輕點,整個人倒退着若青煙滑向蹬城道,轉眼消失不見。
單立文撇了眼賭氣走去一邊的韋仲钰,四荒城和破賊軍煉體士之間,多少有些隔閡,這是沒辦法的事。
朝下方看去,他看到那自稱黑娃的送信人,似乎有些适應了對手狂暴的雙手斧攻擊,在雪亮寒光中,極力周旋,東躲西讓,手中始終抓着弓和箭。
偶爾拉開距離,沒來得及射出手中的箭,又被使雙斧漢子瘋狂逼近糾纏住。
看得城頭上衆人格外揪心,又都期盼着送信人再次創造奇迹。
單立文伸手拿過夥長還雙手捧着的那支箭矢,箭杆是很普通竹制,尾羽後部綁着深色的幾圈馬尾毛,這是北戎人的習慣,箭頭在石頭上磨平了,看得出送信人很細心,擔心射到城内的士卒……
突地聽到城頭一聲大吼:“好,射他!”
單立文眼角餘光觑見是韋仲钰揮着雙拳,激動大叫,士卒們轟然叫好,不知看到什麽翻盤的精彩瞬間。
忙探頭看去,隻見使斧漢子左肋中了一箭,正趔趄後退,他手中兩柄臉盆大的斧刃,橫擋在胸腹和脖頸腦袋要害,仍然沒能擋住神鬼莫測的一箭。
單立文看到送信人背對着城牆方向,渾身浴血,身軀搖晃,住步不前,顯然對于追殺有些力不從心。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這一箭造成的傷害不足以緻命,等使斧漢子稍緩過來這口氣,隻要抛出手中的薄斧,便能能輕易劈殺身側八尺外的黑娃。
單立文忙吼道:“快射……”
幾乎在他說話之前,弓弦聲響,一線綠芒從城頭穿過四十餘丈雪空,射中使斧漢子手中斧頭下滑而露出來的額頭,使斧漢子仰天倒去,兩柄薄斧轟然砸在雪地。
卻是城頭的持弓男子,在阻止東北方向追殺來的持刀漢子同時,瞅準機會,給了使斧漢子緻命一擊,與下方送信人配合得堪稱默契。
“白兄!”
持刀漢子悲聲大吼,縱躍狂奔,回應他的是城頭男子繼續一箭接一箭的阻擊,迫使他不得不花極多心神,應付射來箭矢,随着距離越近,射來的箭矢威力愈發兇猛厲害。
常思過終于緩過頭暈難受勁兒,站穩身形,深吸一口寒氣,取一支利箭在手。
剛剛他故技重施,走出兩步射出手中箭後,卻發現,頭暈疊加了。
足足耗去他三息才壓制住不适難受,在搏殺的緊要關頭,要不是城頭的弓手及時補射一箭,倒下的肯定是他。
冷冷瞥了眼吼得聲色俱厲的持刀漢子,弓沒有舉起。
持刀漢子像是被掐了脖頸的雞子,陡然停步,雙手持刀于胸前,以十分精神,警惕應對用兩箭分别重創兩名北戎勇士的黑臉蠻子,心頭被一種叫恐懼的情緒充塞。
他終于體會到枉死前方雪地的使斧兄弟,先前被黑臉蠻子遠距離盯住的感受。
那是魔羅的死亡凝視!
城頭上的弓手趁機住手,就剛剛短短十多息,他連射出了三十多箭。
連續不停射箭,很累人的,何況他用的是特制強弓。
常思過隻看了一眼,沒有射出手中利箭,
離得有二十餘丈距離,超出他的箭矢附力射程,他貿然射箭隻會自暴其短,就這樣威懾住對方挺好。
閃身上前,摘下雪地裏死不瞑目的使斧漢子的腰牌,這都是白玉币啊,他流血拼殺換來的,憑什麽不要?兩柄大斧頭就算了,影響他逃命的速度,随後轉身再次狂跑。
他剛剛看到東北方向有一道身影,正以極快速度趕來。
一波接一波的,沒完沒了,煩不煩啊。
“快截住他!”
風馳電掣追來的人影在百餘丈外厮聲大吼。
持刀漢子苦笑一聲,裝腔作勢大叫:“兀那蠻子,留下命來。”
雖然很是不願,卻不得不拔腿往前追去,來的是巡守右使,戰場之地,他胳膊拗不過大腿。
“嗖”一聲,一線綠芒從城頭射來。
持刀漢子心下大喜,果真是想什麽就送他什麽枕頭。
這次他不躲不閃,手中腰刀舞成一團寒光,“砰”的一聲擊開箭矢,持刀漢子受力不住,退後一步,稍一停頓,再次大呼小叫追趕。
沒跑幾步,城頭再次一箭配合着射來,持刀漢子奮勇往前,卻是步步唯艱。
也就數息,常思過沖到離城牆二十丈左右距離,聽到城頭響起幾道吆喝。
“目标四十丈,一隊二隊,抛射覆蓋!放!”
“三隊四隊準備……放!”
“五隊六隊準備……放!”
“……”
空中傳來嗖嗖聲,使得常思過大大的松了口氣,繼續往前飛奔。
他聽出後面追來的是老對頭樂姓男子,那家夥被他一箭射傷臂膀,沒想到這麽快又活蹦亂跳地出來禍害人,他考慮下次是不是在箭頭上塗點厲害的毒藥什麽的?
常思過不想和樂姓男子在城下再朝面,那家夥攻擊速度太變态。
他目前亦是受傷不輕,稍一不慎,就前功盡棄成了别人的功勳。
能順利逃脫,何必與之死磕。
落袋爲安不香嗎?
城頭傳來一聲興奮大喝:“兄弟,快抓緊繩子,我拉你上來。”
一條粗繩從城頭呼嘯着甩落,啪一聲掉在十丈寬的護城溝内,再一抖,粗繩甩動,如遊蛇越過護城溝,落到奔近護城溝邊緣的常思過身前,打得冰雪珠濺。
四荒城這些天遭到猛烈攻擊,東、南、西三面的護城溝,好些處地方,被屍體、殘肢斷軀、散亂兵器和滾石沙袋層層凍結,填出了一幅人間地獄慘景,唯獨北面,北戎人隻發起過幾次虛張聲勢的攻擊,護城溝安然無恙。
常思過把手中獵弓和箭矢一收,雙手抓住繩子,在右手腕纏了兩道,喝道:“抓緊了!”抖了抖粗繩。
回頭看時,隻見樂姓男子揮刀成光幕,頂着箭雨,往他方向瘋狂沖殺來,身上換了一套嶄新白袍,口中厲吼:“小子,你逃不掉的!樂某誓必殺你!”
那種不死不休的憤懑殺意,隔得三十丈,也能撲面而來。
樂姓男子速度稍有遲緩,稀疏箭雨中,夾雜着不停射去的一支支綠芒箭矢,威力不俗,以他的實力,在箭雨中也避讓得有些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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