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學倫守在洞口,小心傾聽和觀察下方動靜,見黑娃過了一刻鍾時間才弄完走出來,臉上看着稍有些疲色,笑着招呼:“黑娃,你先打坐歇息,待你恢複了再換我,咱們輪換着來,隻要不被天上飛在高處的獵鷹發現行蹤,北戎修者人手有限,他們搜不到這處。”
常思過沒有客氣推脫,誰先誰後都一樣。
他正也需要時間,消化出現在腦子裏的“咫尺譜”,他猜測是好東西,光是傳功的過程,就神神叨叨聞所未聞。
擰開皮壺,淨了雙手,從懷裏掏出一包浸過河水又蒸幹的炒面糊糊和熏肉幹。
招呼一聲:“安老哥,來點填填肚子?”
安學倫卻沒有在野外随便吃外人食物的習慣,何況還是黑娃從北戎修者屍體翻找來的東西,忙從懷裏取出一個錦袋,笑道:“你自用就是,我帶了肉幹。”
常思過也不客氣,他食量大,這半包幹糧,省着點隻夠他吃兩頓。
學着安學倫的樣,用手抓着炒面糊糊和熏肉幹,運功烤烘得香噴噴熱氣騰騰,狼吞虎咽吃個半飽,又喝幾口水,仔細收好剩下的幹糧。
這才去洞窟角落,用茅草枯枝,在一塊突出的岩石上鋪一個稍幹淨能落坐的地方,解下身上的弓囊箭壺,放到順手位置,側面朝着洞口坐下,閉目調息運功。
安學倫稍詫異看了幾眼,軍中初淺鍛力法門,不都是以拳行功,以動鍛力?
從哪學來的打坐鍛氣?
看着黑娃頭頂微微蒸騰的白氣,正兒八經達到了真元外象的地步,安學倫也就懶得費神多想,小家夥稀奇古怪的,或許是另有機緣,從别處“搶得”了高明淬體功法。
半個時辰後,常思過收功睜開眼站起身,擺出個擰腰弓身的猛虎撲食架勢,随着一陣噼啪骨節炸響,一招一式,練起了熟得不能再熟的伏虎勁。
運氣驅勁,緩打緩收,一拳一腳幹淨利落,勁力内斂。
随着拳腳動作,空中響起聲聲勁力擊空爆響,卻連腳下灰塵也不帶起。
安學倫盯着看了片刻,微微點頭。
内行看門道,能把以雄猛勁爆的伏虎勁,打到如此緩慢沉重,又氣機流轉殺機四伏,是一門本事啊,除了苦練伏虎勁浸淫多年,還必須另有很深感悟。
否則做不到如此看着賞心悅目,又契合某種韻律拳理的地步。
他以前也練過軍中初淺鍛力拳腳技法,對伏虎勁自然是極熟悉的。
看到有人當他面,能夠把再普通平常不過的伏虎勁,打出如此水準高度,勾引得他手心也癢癢的,大受啓發,很想練一套,奈何珠玉當前,實在不敢獻醜。
他算是徹底信了黑娃真是軍中煉體士。
半刻鍾後,常思過身上微微出汗,溫熱氣息化作絲絲縷縷,流淌全身筋骨,随着他的收功住手,又緩緩收攏歸聚氣海,給外人看來又恢複到了真元境修爲水平。
如此神奇一幕,看得安學倫眼熱心動,見黑娃收拾弓囊箭壺走過來,拍着身邊的岩石示意就坐,挑起話題道:
“老弟,你伏虎勁打得很好,是得了高人指點啊。”
常思過卻不習慣挨一個臭男人坐太近,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薄汗,也不落坐,笑道:“也不算什麽高人吧?一個軍中老卒,他告訴我不要廢話太多,埋頭苦練便是,拳打百萬遍,打着打着,身體自然而然就産生本能感應,循着感覺走,準不會有錯。”
得嘞,這天沒法聊,才起個頭就被聊進死胡同了。
讓安學倫打一百萬遍伏虎勁,這蠢辦法,他肯定學不來。
也隻有一根筋的家夥才會相信,并能堅持到底,傻人有傻福啊。
站起來伸一個懶腰,安學倫強行轉換話題:“外面沒有動靜,你也不用時刻盯着,我修煉一陣,等下再換你。”
“嗯,我醒得,老哥你去修煉。”
待安學倫去角落打坐,常思過坐岩石上探頭瞄幾眼洞外。
這個角度視野極好,可以俯看下方陡坡,和山腳處一大片地方,而不用擔心被下方經過的人輕易發現形迹。
嗚嗚寒風吹刮,枯樹搖曳,發出冰裂的咯吱聲。
白雪死寂耀眼,望着滿目荒涼。
處在這樣枯寂冰冷缺乏生氣的環境,最是容易勾起心底的傷感情懷。
才冒了個苗頭,又生生被常思過壓下去。
悲春傷秋,多愁善感,對他是遙不可及的奢侈品。
他總有股莫名的危機感,壓抑在心底,身處亂世,迫使自己抓緊時間提高生存的本領實力,不敢松懈半分,他也一直身體力行。
内視腦海裏虛幻飄忽的五個光字,發呆了足足半刻鍾,常思過一無所得。
光字沒給他任何啓發,仍然忽隐忽現,又遙不可及。
或是沒有找到正确的破解方法?
常思過微微苦笑搖頭,他不會一根筋的犯犟堅持到底,他不是黑娃。
瞄一眼外面山上山下,連隻鳥影子都沒有,遂收回視線。
從懷裏掏出繳獲的戰利品,那張輕柔卷成團的舊黃皮子,上面畫着墨色圖形,和一種他不認識的古怪像蟲子爬的複雜字紋。
常思過有點傻眼,這是啥玩意?
莫老頭肚子裏的墨水也有限,教不了他現行通用文字以外的其它古老文符。
撇一眼頭頂白氣蒸騰的安學倫,常思過想着等下向安學倫請教。
盯着皮子上用粗筆畫出來的塗鴉般圖形,看了半響,隐約看出是一個個抽象的足印,就像小時候,下雨後,打赤腳和小夥伴在泥地上玩耍,弄出來的痕迹。
這些是前掌着地,能看出有三五個深淺不一的腳趾扣地的半圓點印記。
這些是腳後跟蹬地,可以根據足心印的半月形狀,分析出左右腳來。
通篇數下來,有十二個足迹……當然這隻是常思過打發無聊時間的發散思維臆想,權當是回憶童年趣味。
小時候對着沙地撒泡尿,一衆小夥伴都能瞎哔哔出誰的尿流得像條狗,誰的又像公雞,他自不會照着自己的瞎胡鬧練習。
收起皮卷,再次掃一眼下方,冰冷的風景依舊。
常思過分出一絲意念,引導丹田氣息散出經脈,不急不緩溫養腰、腹、背、臂、腿等處肌肉,沖刷體内雜質。
青帕記載的修煉心得,溫養身體是個長期的慢工淬煉細活。
等到真正爆發,身體才能承受更大的真元力量沖擊,而不至崩潰。
安學倫打坐了快兩個時辰,直到天黑,收功站起來,蓦然爆發出哈哈大笑。
默默溫養身體的常思過先瞄一眼山下,如此大笑,莫引起下方經過的修者注意,見下方無人,再放心地看向不知因何故而突發神經,笑得鬼哭狼嚎一樣難聽的安老哥。
笑畢,安學倫揚眉吐氣抑揚頓挫念道:
“幾場搏殺,生死懸一線,兩年瓶頸,一朝終突破!”
原來是突破了,怪不得。
“……恭喜老哥!老哥現在什麽修爲?”
常思過站起身,拱手呵呵笑捧了一句場,順口問道。
“才突破到固體境巅峰。”
“哦。”
見黑娃哦了一聲沒有接着盡興往下聊,安學倫很想告訴小家夥:固體境巅峰很難達到的好嘛,十個固體境修者,未必能有兩個達到。
可一想到黑娃隻用四個多月,便達成别人要花三五年,或更久才能晉級的固體境初期修爲,他便熄滅了滿腔的雞凍,和一丢丢的暗戳戳炫耀。
貨比貨得扔,人比人……打住,不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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