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邦彥氣的連連搖頭:“大煞風景,大煞風景。簡直是焚琴煮鶴,師師這琴房,隻适合吟詩作畫,怎麽能吃這種世俗之人的食物。”
師師說:“世間雅俗本無界限,俗到極緻就是雅啊。”
“師師姑娘說的好,今晚良辰美景,還是俗點好,可願共度良宵否?”周邦彥說。
剛才還談雅論俗,現在馬上就露出狐狸尾巴了。
師師莞爾一笑,說:“先生乃是大才之人,師師一風塵女子自然是願意,可是有時候也是身不由己啊,咱們還是隻填詞彈琴吧。”
師師可是聰明的很,雖然她還在樊樓裏正常接客,但是除了那位,誰也不能做她的入幕之賓。
周邦彥很生氣,再大的詞人,歸根到底還是個俗人,銀子花了上萬兩,整天聽你彈琴說不過去吧。
周邦彥來之前可是吃了一碗炖鹿鞭,現在渾身難受,兀自坐在了書案旁邊。
書案上有一副字,墨迹未幹,也沒印章。
這字寫的是飛龍走鳳,浮生難得半日閑。
要是尋常人看了這幾個字絲毫不會有什麽反應,頂多是這字不錯,寫的挺好。
但是周邦彥看見這幾個字,如同燒紅的鐵塊被澆了一盆冷水,渾身冰冰涼。
這字太熟悉了,一看就知道誰寫的。天下隻有兩個人能寫,一個就是當今官家。第二個就是聖手書生蕭讓。
可是蕭讓不過一江湖草莽,師師姑娘不可能跟他有交集,那就剩下第一個人了。
完了,一首涼涼送給自己,師師姑娘這沒戲了,還想一親芳澤,看來多想了。
周邦彥故作鎮定,在那閑扯了一會兒。
師師姑娘問:“先生今日可以有什麽新作。”
周邦彥說,搖搖手:“馬上都花甲之年了,哪裏有什麽新作,今日身體多有不适,改日再聊,改日再聊。”
周邦彥下了三樓,徑直去找那老鸨了,錢花了啥也撈不着,這叫什麽事情,啥也不是。
師師歎道:“這些男人啊,就沒一個真心的。”
師師姑娘撫琴一曲,彈了一曲高山流水,剛才俗的太狠,現在得雅回來。畢竟來這裏的還是俗人多,他們要雅。
“小姐,外面又來一位老頭要見你,幹娘讓我問問您的意思。”丫鬟敲門問道。
師師歎了口氣,自己怎二十幾歲的姑娘,怎麽就那麽招老頭。
“今日乏累了,改天吧。”師師說。
“是。”
丫鬟去前台回話,一會兒又回來了,說:“幹娘說了,來的是東京城新開的大銀号,彙通銀号的東家,周彙通。”
這個彙通銀号不得了,财力強大,十分有錢。長期借款七個點的利息,存款三個點的利息。還能做飛錢,所謂飛錢,就是從開封存,能到洛陽用。
師師歎了口氣,說:“好吧,規矩給他說清楚了嗎”
“說清楚了。”
李師師是樊樓的招牌,過來聊聊天,聽聽曲子。半個時辰起步價五十兩銀子,這還不包括給的其他消費。
五十兩銀子是京城普通人家五年的收入。
不過李師師的大名太大了,能消費起這價格的在東京城如同過江之鲫。
沒一會兒,丫鬟帶來一個老頭,人幹瘦幹瘦的,但是非常的精神,看起來跟那周邦彥有幾分神似,就是年輕些而已。
進得屋來,周彙通施禮說:“見過師師姑娘,我是那彙通銀号的老闆周彙通。”
李師師道:“周老闆請坐,咱們是聽曲呢,還是填詞呢。”
周彙通說:“老頭子我都是年過半百的人了,對這風月之事早就不感興趣了。想請師師姑娘明天呢去我銀号存一下錢,多少不限。”
李師師明白了,這是要個廣告效應,銀号的老闆手眼通天的人物,得罪不起。
“好的,隻是妾身可沒多少銀子存。”李師師說。
周老闆笑道:“多少不限,十文起存,定活兩便。”
“定活兩便是什麽意思?”李師師問。
“所謂定呢,就是定期存款。比如我有一百兩銀子五年不用,存五年。一年四兩銀子的利息,五年就是二十兩。但是如果我不想定期存,存活期,随時可以取的,那一年就是三兩銀子的利息。”周彙通介紹說。
“這利息比别的銀号可低不少啊。”
周彙通摸着自己的小胡子說:“但凡存銀,存錢第一講究的是安全。咱彙通銀号信譽好,保證存款安全。隻要這個世界還在,您存的錢就在。那些個許高息的,最後恐怕都會落得像高衙内的小黃馬車行一樣,不用說利息了,本金都沒了,你看着他的利息,他惦記你的本金。”
“還真是,我那五百銀銀子的本金,到現在也不知道去誰那裏要,現在高衙内死在了外面,高太尉倒是省心了,沒人敢找他要賬了。行吧,我明天上午過去捧捧場。”
周彙通說:“瞧我這記性,給師師姑娘送的禮物忘記了,麻溜的擡進來。”
四個壯漢小心翼翼的擡着一個門闆大小的東西進來了。
“這是什麽?”師師好奇的問。
“稍等便知。”
周彙通安排人把東西打開來,居然四面鑲着金邊的巨大鏡子,高了兩米,寬一米五。整個鏡子光彩照人,異常的漂亮。
因爲朝廷和柴家莊開戰,滄州貨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響,普通的東西都少了,更不用說這麽巨大定做的玻璃鏡子了。
“哇,太漂亮了。隻是最近抵制柴家莊貨,這不太好吧。”師師長大了嘴巴說。
周彙通指着角落說:“師師姑娘放心用,這裏寫着大名府制造。”
師師莞爾一笑,這都是忽悠人的把式,這玩意不可能外傳,無非就是鑲嵌的木頭殼子上寫的,這樣一來,那些人就無話可說而已。
周彙通安排給師師姑娘尋了個合适的地方安置好了,從門口進來一看,原本空間一般般的琴房變的巨大了。
師師禁不住對着鏡子跳舞一曲,這面鏡子牆沒幾千兩是下不來的。
“周掌櫃放心,明天不僅僅我去,我還帶幾個姐妹一塊過去捧場。”李師師說。
“那就多謝咯。”周彙通拱手告辭。
李師師得了這個寶貝,高興的不得了,一個人跳舞,就如同五個人在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