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從程芾口中得到的訊息并不多。
蟬生找上程芾固然不可能是算好了程芾肯定會出現,可也未必就不是早有預謀。兩個人之間隻不過是互通了姓名,而後簡單的消息傳遞而已。
程芾說道:“不管老夫相信與否,一切事情都不會有變化。邪神教的行動不會因我和蟬生而改變,若他們真要起事,老夫便趁機出手;如果事不可爲,便也就此退去,對老夫來說并無什麽糾結。”
所以他才會這麽輕松地就答應了和蟬生的合作,畢竟蟬生不能控制顧陳書,邪神教自然也更不可能和顧陳書合作。
不管怎麽考量,程芾都隻是利用他們而已,主動權一直都在他的手中。
隻不過他沒想到,邪神教居然動用了黑水蟲,而且顧陳書居然把他坑了進去。他到現在還沒想明白,邪神教爲什麽會出這種纰漏。
顧陳書看出了他的疑惑,便說道:“黑水蟲這東西,看似元嬰境界之内無敵,實際上這世上的手段都會有所限制。”
作爲真言術的使用者,顧陳書當然再清楚不過了。
但凡修行界的人修習法術,都會有範本作爲參考。法術的威力、施展方式、局限性,都有條理可循,自然不必他們自己苦苦思索。
可是顧陳書的真言術不同,真言的領悟是随機性的,真言的屬性也是概括性的,其局限主要體現在隐藏限制當中,需要顧陳書自己不斷地嘗試摸索。
因此,他一直都保持着這樣的思維方式。
當黑水蟲纏繞在自己身上,并且是通過陸冼光攥住自己的手腕和肩膀施展的時候,顧陳書便猜測,這或許就是邪神教爲了控制自己設計出來的特定方案。
他的“立盡斜陽”可以規避物理攻擊,可終究無法移動。陸冼光非要抓住顧陳書也正是爲了應付這一招,爲了保持黑水蟲的接觸狀态。
黑水蟲的控制效果,需要接觸到人體才能夠維持。而陸冼光抓住顧陳書,在黑水蟲的包裹下和顧陳書連接在一起,讓黑水蟲形成了一起包裹兩個人的網罩。
一旦顧陳書單獨使用“立盡斜陽”,黑水蟲依然可以依靠着和陸冼光身體的接觸,維持住原本束縛顧陳書的形态,而不至于脫離落地。
“雖遠必誅”雖然厲害,可是終究難以攜帶其他人行動。
顧陳書對此深有體會,但凡是效果逆天的真言,想要通過自身攜帶他人一起,都必然承受嚴重的後果。
他曾經用過立盡斜陽帶人,結果是真元耗盡,丹田都差點幹涸。
那麽涉及到空間移動的雖遠必誅呢?
在黑水蟲的束縛下,有陸冼光身體的支撐,黑水蟲實際上依然還是鎖定着顧陳書的身體。如果貿然施展“雖遠必誅”,怕是要帶着黑水蟲和陸冼光一起。
到時候會有什麽樣的後果?顧陳書不敢嘗試。
“但是,這個時候你來了。”顧陳書看着程芾說道:“立盡斜陽将我化爲虛無,而你的手穿過了我的身體,黑水蟲便立刻将你當成了我,對我的束縛一瞬間轉變,我便再沒有了後顧之憂,直接閃身離開了黑水蟲的控制。”
程芾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這一次他和蟬生老怪都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沒想到居然陰差陽錯地救了顧陳書一命。
“好了,把這個秘密告訴你,是爲了讓你知道,可憐你爲自己續命,也不知道續了多久,但是剩下的時間,恐怕都要在七組的監牢裏面蹉跎了,何苦來哉?”顧陳書搖頭。
程芾也是苦笑起來,低頭說道:“是啊,何苦來哉……”
“不過。”顧陳書卻突然說道:“如果你願意爲我做一件事情,或許接下來在監牢裏,七組會允許你找一個徒弟,把自己的易數傳承保留下來,我可以爲你做保。”
程芾猛地擡頭,一雙眼中閃爍着星光:“此話當真?”
“政府的自然是一言九鼎的。”顧陳書說道。
“好!你要我做什麽?”
……
“什麽?顧陳書沒死?!”蟬生老怪瞪大了眼睛,看着程芾問道:“你也殺不死他?”
“當時有許晴煙在她身邊,防護周全。又有紅塵流派的人在身邊,隐匿之法根本無法掩蓋殺意,等找到機會出手的時候,關起潼已經來了。”
“哼!”蟬生老怪冷哼了一聲:“紅塵派……貓小小!沒想到這個臭丫頭,如今也變成了高手,還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程芾在旁邊無奈搖頭:“老夫的壽元将盡,恐怕今次之後便再無機會了,你我就當沒見過吧!”
“真君!”蟬生在身後叫住了他:“真君難道真的打算就這麽算了?”
程芾說道:“那又如何?我已然是風中殘燭,不堪大用,剩下的壽命,我要去找一個地方,将傳承留下來。蟬生,最後再給你一個消息,算是回報吧!”
“什麽?”
“許晴煙已經離開了這邊,返回宗門,你的機會來了!”程芾呵呵一笑:“老夫不信你便沒有後手,否則你今日未遇見我又如何?”
蟬生面無表情。
程芾看了看他,轉身消失在了樹林當中,沒過多久便離開了這邊,來到了崇城當中。尋了一個隐蔽處,他坐上一輛車。
仇人默看着他,問道:“都辦好了?”
程芾點點頭,隻是好奇:“爲何不跟在我身後,将蟬生抓住?”
仇人默彈了彈煙灰:“你問我,我問誰?”
“因爲蟬生的行動必定不是保密的。”顧陳書說道:“蟬生想要找我報仇,邪神教的人都知道,這次他沒有進入會場,恐怕也是上面的安排。所以說,一定有人盯着他。因此蟬生的第一選擇,才是蠱惑程芾對我出手,而不是自己出手。”
“難道不是怕了你?”貓小小疑惑。
顧陳書冷笑:“蟬生?就算是怕了我又如何?我身上的傳承,我身上的寶物,這些利益就不夠他叫上幾個狐朋狗友一起嗎?隻不過是爲了萬無一失罷了!”
“那現在程芾失敗了,他一定會帶着狐朋狗友過來找你!”
“所以,是時候我自己出去走走了。”
貓小小咬了咬嘴唇,說道:“你可一定要小心啊!煙姐走的時候托我照顧好你的,你萬一要是出事了,我可沒臉去見她啦!”
顧陳書笑了笑,說道:“放心好了,我不會有事的。”
千妍站在原地,糾結地看着顧陳書。
她現在就是被關在了籠子裏面,整個内場都已經被七組給控制住了,有關起潼坐鎮,所有的消息都已經和外界封鎖。
内場的混亂,外場的人一無所知,還以爲一切都沒有變化。而外界的消息,也隻有通過七組的聯系傳遞進來。
七組甚至都屏蔽掉了内場範圍内的所有無線通訊,隻用了一根備用電線把信号接了進來,然後所有的一切都通過内部頻道的無線電來傳播。
千妍現在很想知道聖教到底如何了,坤根大陣是否已經被破壞,祖地到底會變成什麽樣。
而且她也很奇怪,聖教有關陣法的事情爲什麽會暴露。自己明明隻告訴過顧陳書,爲了蘇清淺,顧陳書一定不會将這個消息告訴七組。
那麽,到底是誰?
想着想着,她的臉色便糾結了起來。
貓小小沒什麽事兒幹,隻能在旁邊看守千妍,見她這樣不由得說道:“你發什麽愁啊?現在發愁的是我們,而且邪神教被滅了,你不是也解脫了嗎?”
千妍卻搖了搖頭說道:“你不懂的!我的傳承……之所以能要挾大祭司,就是因爲大祭司将來會需要我。就算聖教覆滅,問道境界的大祭司也一定能夠逃脫,我今後就再沒有安生日子了!”
貓小小搖了搖頭,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什麽。
顧陳書重新回到了外場,已經接近傍晚時分。外場的生死鬥已經如火如荼,甚至決戰台上都已經開始同時開放多組對戰。
雖然這樣可能會造成亂象,比如兩個人假裝有仇,實際上卻暗中是好友,進到決鬥台上,隻是爲了幫助另一組生死鬥當中的一方。
當然,能夠有這樣的人緣,七組也隻能爲他們的敵人默哀了。
“從早上九點到現在,已經死了共計四百七十一……哦,現在是四百七十二個人了。”七組的計數員說道:“簡直慘不忍睹,我都想吐了。”
顧陳書皺了皺眉頭:“在決鬥台外面的私鬥有傷亡?”
“有!”計數員說道:“我們的人,還有五方盟會的人都在巡邏,可是簡直防不勝防。不隻是有傷亡,而且還有波及無辜,甚至有打到宗門攤位被直接斬殺的。”
“啧!”
顧陳書看着漸漸西沉的太陽,心裏面知道,一旦天陽下山,黑夜的氛圍會更加加劇這些人的兇惡。甚至有不少人之前一直沒出手,等的就是晚上。
“搭一個高台,派人在高台上監視,俯瞰全場,到時候有解決不了的,便可以第一時間趕到。”
“顧隊你不出手嗎?”計數員問道。
顧陳書呵呵一笑:“現在還不是我出手的時候,而且斷然不能讓邪神教知道我在這裏。”
計數員點了點頭,感覺這一句話當中仿佛帶着好幾層的含義,便更加重視起來。
不到十分鍾,一座高台在外場的中央矗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