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象神山的陰神期強者跌倒在地,經脈幹涸的感覺讓他們痛不欲生。修行了數百年的真元一瞬間全部倒流,就像是陷入漩渦一般,被丹田中突然出現的力量迅速抽了回去。
經脈倒流是什麽感覺?恐怕隻有中了天關的人才能夠感受得到。
如今在他們的丹田上,正有一個太極陰陽魚正在緩緩轉動着,三條漆黑的鎖鏈将丹田捆縛環繞着,将他們所有的真元,全身的修爲,全都鎖在了身體當中。
“有本事……就殺了我們!”其中那名陰神早就已經快要到了壽元,現在失去了修爲,隻有陰神還在身體中遊蕩,身體也開始迅速衰老了下來。
關起潼垂眸看着此二人,眼中不喜不悲。
他已經看過了多少搖尾乞憐的或者佯裝英雄的人,這兩人已經算是沒有多少骨氣的了,到現在隻求一死?
他們将象神山帶到了如此地步,帶領象神山的弟子前來赴死,如今卻指望自己一個人獨自解脫?
關起潼輕聲問道:“現在我再問你們,何爲天?”
那名陰神長老呵呵一笑:“生者爲天!”
“執迷不悟!”關起潼輕道,随後搖了搖頭,看了看他們身邊那名手持雙匕面對自己的年輕金丹修士,問道:“你說呢?何爲天?”
這名金丹期小修士已經渾身繃緊,額頭上滿是汗水,看着關起潼搖頭說道:“我不知道,或許……天,就是天罷了。”
“哈哈哈哈哈哈!”關起潼突然放聲大笑,随後看向了地上趴着的兩個陰神期老者,說道:“枉你們修行了幾百年,竟然還沒有一個金丹期的小輩看得清。”
他的聲音中仿佛有堂皇之聲在回蕩着。
“天就是天,什麽生者爲天?真以爲你可以做天了?以一人之力代天,簡直愚不可及!活在過去舊時代的腐朽,合該就此而去!”
此話一出,不管是地上的兩名老者,還是身邊的金丹期修士,頓時頓時都是緊張了起來。
看着關起潼那雙沒有感情的眼睛,那名金丹期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可一步落地,卻感覺到一隻手抓住了自己的腳腕。
他猛地低頭,卻看到了一隻枯槁的手。
“老祖宗……”
“快!快帶我走!”老者聲嘶力竭,瞪大了眼睛,如同一隻困獸嘶吼着:“帶我走!我們兩個今日隻能走一個!帶我走,關起潼不會追的!等逃出去之後,我就……”
“不!”另一名年輕一些的陰神高手厲聲說道:“不行!你不能帶他走,帶我走!他已然是壽元将盡,帶走他有什麽用?他能庇護得了你多少年?帶我走!帶我走之後我就收你爲徒!任你逍遙天下,将我所有的本事都傳給你!”
金丹期修士看着如此陌生的兩位老祖,一時間竟然呆了。
“滾!當年我教你本事,這些年帶你治理象神山,你竟然如此恩将仇報,企圖獨活?”老陰神聲嘶力竭,卻一下卡住了喉嚨,忍不住瘋狂地咳嗽了起來,手也松開了金丹期的腳腕。
金丹期的小修士如同逃離了兇獸的牢籠一般,猛地向後退去,看着地上的這兩個老人,往日的仙風道骨蕩然無存,剩下的隻有醜陋和私心。
關起潼的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穩住了他的身形。
“看吧,天就是天,人就是人。一些從天地借了力量的人,便愚不可及地認爲自己是天,才會不斷地堕落下去,數千年來一直往複着治亂循環。當他們失去了從天地借來的力量的時候,還剩下了什麽?”
金丹期的肩膀顫抖着,咬緊了牙關, 似乎在忍受着什麽樣的痛苦。
關起潼說道:“有些人能剩下浩然正氣,有的人能剩下恬淡自然,有的人能剩下血勇,有的人能剩下智謀,這些人才對得起一句不枉此生。”
“可他們呢?”
說完之後,關起潼轉身離去,再也沒有看過地上的人一眼。
見到關起潼離去,兩名陰神強者頓時大喜,伸手探向了這個他們平常頗爲喜愛的後輩,急不可耐地喊道:“他走了!他走了!帶我們離開啊!”
“當啷!”
兩把匕首頹然掉落在地,金丹期小修士顫抖着身子,擡起頭來,卻已經是滿臉的淚水。
地上的陰神期強者一愣,大聲說道:“哭什麽!快點過來,扶着我們,趁着其他人擋住了七組的人,我們快點離開這個鬼地方!”
“對!難道你不想逃走嗎?難道你想在七組的大牢裏面蹉跎半生嗎?快!”
但是金丹期小修士卻越發地心涼,搖頭說道:“對不起了,兩位老祖宗。我不知道我該做什麽,我……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麽。但是我知道,現在這些,都不是弟子想要的!恕弟子不肖!”
“什麽?蠢材!”陰神期高手厲聲喝道,卻見這名金丹期慢慢轉過了身。
“停下!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回來……賊豎子!賤奴才!我等待你不薄,你竟如此待我?他日定将你碎屍萬段,永世不得超生!”
“回來!蠢笨如豬的蟲蚝!再不回來,我便将你挫骨揚灰……”
“求求你,回來!老祖求你了!”
“你想要什麽?我的一身修爲,畢生搜集的寶物?榮華富貴!功名利祿!逍遙自在!我都給你!你回來啊……”
然而那腳步依然堅定向前,緩緩地離開了這方,走向了不遠處的戰場。
金丹期小修士緩緩地舉起了手,站在戰場的邊緣,猛地屈膝,一下跪在了地上,看着前方浴血奮戰的重任,深吸一口,帶着哭腔開了口。
“諸位同門!象神山勾結賊寇,霍亂夏國修行界,本不是正道所爲!如今還要執迷不悟嗎?看到了嗎?長老已經放棄我們了!太上長老束手!今日反抗,必有一死!堂皇天道,正邪自分!世間公道,自在人心!”
“不管你們罵我也好,殺我也罷!在下不忍諸位同門死于執念,便做這第一個,那又如何?”
他擡起頭來,看着四周的七組隊員,大聲喊道:“我投降!我投降!我投降!!!”
聲音擴散到了半個山頭的戰場上,周圍的人紛紛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不管是七組的隊員,又或者是象神山的修行人,都是看向了這個跪在地上嘶吼着的金丹期。
剛開始還隻是他周圍的人停手,漸漸地,這片寂靜就如同病毒一般瘋狂擴散開來,整個戰場都陷入了安靜當中。
那名元嬰期長老本來已經做好了讓這些人拖住七組,然後自己沖進機場和靈境尊者的人一起離開的打算,甚至都已經快要打到了機場的入口,手中的鑰匙也已經饑渴難耐。
結果,戰鬥停止了?
“你們在做什麽!”他大聲喊道:“不要被七組迷惑了!今天你們投降,接下來一輩子都要在牢獄當中度過!别忘了,是七組先囚禁了我們的長老!”
他若是不出聲還好,這一出聲,所有的人都是回頭看過去,就算是傻子都發現了,長老已經距離戰場太遠,早就已經放棄了和他們并肩作戰。
一名象神山弟子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了憤怒的神情,看了看手上的鮮血,猛地大吼一聲,将手裏的兵刃擲于地上,一屁股坐下來:“打?打尼瑪!”
他身邊的人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又看了看身邊警惕着的七組隊員,也都是苦笑了一下,将手中的武器扔在地上,雙膝跪地,高舉雙手。
“投降!我們投降!”
有了一個,就有了第二個第三個,随後漫山遍野的象神山弟子紛紛扔下兵器,跪地投降,竟然再沒有一個人想要反抗。
柏修齊将手铐铐在一名象神山年輕弟子的手上,将他送到了一邊,甚至沒有感受到有任何的反抗。
他這個時候,才明白顧陳書所說的話。
夏國的修行界,有過去,也有未來。
過去的腐朽固然還根植在夏國的根基上吸吮着無數人的骨血,做着有朝一日修爲有成,自己便可以爲天的黃粱美夢。
可是夏國人終究是夏國人,在大是大非面前,如今的年輕人依然懂得什麽才是正确的。
漫山遍野的修行人被七組帶走,山腳下已經停了許多用來押送他們的卡車。
想要獨自求生的元嬰期長老被關起潼輕松制服,和倒在地上的兩個陰神境界老頭被送到了單獨的車裏面,三個人都是生不如死的模樣。
他們知道,中了天關的人,如果沒有關起潼解封,從此這輩子都不再是修行人了,壽元也将減少到一個極限。
當年東雲國的大神官幾乎是一百二十歲成就陽神境界,天資絕豔天下罕見,按理說還剩下七百多年的壽元,可是中了天關之後,最終隻活了七十五年。
三個人再次看了一眼崇山的深處,那裏有他們曾經寄予希望的最後一條生路,接轉瞬之間所有的希望都破滅了,他們隻能看着這條生路距離他們越來越遠。
其他的象神山弟子最終會受到什麽樣的懲罰他們不知道,可至少作爲罪魁禍首的他們,不管是爲了明正典刑,還是爲了震懾天下的修行人,最終注定都難逃一死。
可悲,可悲……
兩名陰神高手的耳中突然響起了當初關起潼問過他們的話:“何爲天?”
他們擡頭看向裏窗外的明月,一時間竟然都是癡了。
是啊,何爲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