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77航班第一段有問題,除了一千英尺建立着陸形态,穩定進近的問題,徐清想不出來還能有什麽問題。
可如果真的是穩定進近的問題,那事情就有些嚴重了。
徐清考慮了下,翻出9977當班一副的号碼。
二人一交流後感覺基本可以确定是建立着陸形态太晚的問題了。
想起當時伍教員如此笃定的模樣,徐清強烈懷疑那份《紅線标準》的文件是假的。
紅線第一條酒測, 第二條就是穩定進近。若是徐清他們真的是在一千英尺以下才建立好着陸形态,那就是不穩定進近。
不穩定進近的處罰标準是,副駕駛降到最低級别,機長就是解聘,然後停飛半年,這已經算是很嚴厲的處罰了, 不然也不能叫紅線了。
酒測超标就是紅線,不然徐清也不會謹慎到通宵夜跑來确保酒精代謝掉。
當然酒測超标的處罰,會根據酒測結果的不同, 處罰标準也不同。但都是降級,停飛,誰也受不住!
徐清頓時心亂如麻,暗恨自己當時怎麽沒有堅持明确地喊出複飛口令呢?
紅線處罰的是不穩定進近後還強行落地的情況,如果當時能複飛,那麽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
飛行部頂多批評兩句說建立着陸形态的時機不好,不會有什麽嚴重的處罰。可是強行落地,那就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如果這次定性爲不穩定進近,那麽這将是徐清所遭遇的第一次嚴重的人爲不安全事件。
不管是2.19事件,還是之前起落架故障的事件,其事件本質還是機械故障,客觀原因,所以即便發生了那麽大的事,事後徐清對事件處理并不是很慌。
就算是最近的人爲2.1G的重着陸事件跟他的關系也不大,所以機長被解聘了, 他也隻是停飛兩周,扣些錢。即便如此, 常教員都覺得這個處罰重了。
然而,這次事件的性質截然不同。就算他是觀察員,他也負有直接的提醒責任,這次的處罰怕是徐清難以想像的。
徐清和一副都沒有跟伍教員通電話,他們覺着這時候找伍教員除了挨一頓罵,應該得不到其它什麽東西了。
他們二人達成的共識就是實話實說,該是什麽就是什麽,現在他們的級别還沒到能玩弄文字遊戲的地步。
……
翌日清晨,徐清早早就來了公司安監部,還沒進門,就聽見伍教員的大嗓門。
“你們譯碼有問題吧,我當時看明明是一千英尺以上。你現在拿着個譯碼跟我說低了一百多英尺,我不認!”這是伍教員的聲音。
“教員,你知道的,咱們都是看譯碼的,你這自己說沒問題也沒用啊!”
“什麽意思?你是說我撒謊了?老嶽呢?我要跟他說!”伍教員的聲音逐漸拔高,情緒似乎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
“教員你别急啊,嶽總在十樓開會呢。今天就是簡單記錄一下事件過程,不是興師問罪。嶽總今天怕是………教員,你幹嘛去呢!”
“跟你廢話沒用,我去十樓找老嶽,我看看他是不是要定我不穩定進近。”
徐清剛要進門,裏面就沖出一人,定睛一看,正是一臉怒意的伍教員。
伍教員一路風風火火,走得太急,甚至都沒看徐清一眼就火急火燎地直沖電梯。
伍教員之後追出去一個年輕人,眼看伍教員都上了電梯,苦笑一聲,也不再管他了。剛想回去,恰是發現了門口的徐清。
“你找誰?”年輕人問徐清。
徐清臉色一僵,說實話他還真不知道要找誰,電話裏隻是說讓他來安監部,并沒有說具體找哪個。
無奈,徐清隻得先自報家門:“我是徐清,昨天你們有人打電話讓我今天過來……”
“對對,你跟我進來。”
年輕人領着徐清進了安監部,找了個沙發坐下,自己去找了個本子,看樣子是要準備記錄徐清的“口供”。
沒錯,安監部裏面的工作人員個個埋頭工作,完全沒有飛行部辦公室裏面熱鬧。活脫脫一個審訊室的氛圍!
年輕人準備好記錄工具,便開始提問:“9977的第一段進近時,建立着陸形态是什麽高度?”
安監部上來就直切要害!
徐清回道:“襟翼三十綠燈的時候我看到的是剛過1400英尺,不過當時突然颠簸,沒來得及看高度表,所以具體什麽高度建立了着陸形态我也說不好。”
“那既然是1400英尺以下,那爲什麽不喊複飛?穩定進近不知道嗎?”年輕人追問道。
“我當時也不确定,也跟教員提出了疑問,問要不要複飛,教員當時說沒事。我覺得自己可能看岔了,就沒管了。”徐清老實回答道。
年輕人冷笑:“你沒有明确的複飛口令,隻是提了疑問,沒有堅持?”
“我沒有明确的複飛口令。”徐清承認道。駕駛艙内有艙音監聽,有沒有複飛口令一聽便知,沒有必要,也不能在這種問題上撒謊。
“那真是可惜了,原本你能把自己摘幹淨的。”年輕人惋惜道,不過聽在徐清耳朵裏,總是有點兒幸災樂禍的意味。
徐清微微有些怒意,這個地面人員根本就不知道伍教員是怎麽樣一個人。當時随便說一句話都有可能挨一頓罵,自己能提出複飛建議算是不錯了。
隻能說這個時候的徐清還認爲自己沒有提出明确複飛口令是迫于教員壓力,是情有可原。
徐清真的是變了,變得有些……傲慢了。
以前他看得清自己的定位,更願意從自身找不足。然後現在傲慢遮蔽了他的雙眼,他開始不願直視自己的錯誤,而是甩鍋到别人身上。
年輕人後面沒有再問問題,隻是讓徐清在某個文件上簽字。
譯碼一出,容不得飛行員辯駁,像伍教員那般胡攪蠻纏也隻是垂死掙紮。
今天隻是喊當事機組過來确認情況。安監部老大嶽央教員今天有事,當事機組後面肯定還要再來一次,那次才是真正定性的時候。
此時,遠在千裏外帶模拟機的常教員不知從何處知道了徐清的事兒,丢下了手裏的活,趕回K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