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雷劫深處,烏雲卷着雷電化作無數奇形怪狀的魔神,向着直上九天的三道神魂撲殺而來。
自古以來,道術修煉者如恒沙之數,便是練到七劫鬼仙的修行者也是數不勝數,有些強大的修行者在渡劫之時被破滅了神魂,卻有一絲殘念未滅,在這雷雲深處融合了雷電,化作了無意識的魔神,變成了阻道魔物,幹擾後來者渡劫。
楚牧自是對這些魔神不懼分毫,三道神魂同時分化,分别化作十二萬九千六百的念頭,組合排列,千變萬化,化作三道龐然虛影。
等閑修行者隻有一魂,到了造物主境界,神魂念頭便達到一元之數,得以圓滿,而楚牧兼具二體三魂,聖魔元胎得天獨厚,便是神魂念頭都多了兩倍。
此刻三道龐然虛影屹立深空,模糊的形象散發出大道恒遠的幽邃氣息,萬千魔神甫一接近,便被那幽邃氣息直接沖散,連殘念都給泯滅。
“煉魂成神。”
無比宏大的意念響徹雷劫深處,龐然虛影同時探出遮天大手,突破了重重烏雲,深入一片雷的海洋。
雷電如水,化作雷池,入目所及皆是一片藍紫之色。
三隻大手伸入雷水,雷的毀滅,雷的狂暴,不斷轟殛組成大手的念頭,極端的痛楚充斥意識的每一分角落。
煉魂成神非是等閑,若無強大底蘊積累,怕是在進入雷水的一瞬間,便已經被這天雷給練成渣了。
但楚牧本就有着渡八次雷劫的底蘊,又壓制了三年,修成了“諸因之果”,如今便是不做反抗地步入雷池,雷水也不一定能将其毀損。
無數電光沿着手掌向着身體延伸蔓延,三道龐然虛影陡然升空,進入了雷水之中。
電光從手臂延伸至身軀,楚牧隻覺身體像是過了一層水幕,陡然變得凝實,原本的龐然虛影在進入雷水之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從巨人變成常人大小,模糊的身形變得清晰真實,很快,便見老中青三人,分别着黑白、混沌、天青三色的道袍出現在雷水之中。
“太始、太元、太玄。”
三道身影同時睜開雙眼,口誦元神之名,狂暴的雷水在他們身周緩緩分開,仿佛連這天地間最具毀滅和造化的雷劫,都不敢靠近其身。
煉魂成神,神魂到了這般地步,已是和肉身無異,便是正面與人仙武者強行硬撼,也是無妨。
元神已成,始、元、玄三清元神乃是楚牧自身對三清之道的領悟和此世神魂之道的結合,亦可将其視作另一種形态的道身。
老中青三道身影在雷水中呈三角相對,突然同時伸出一掌。
“三清循環。”
玉清、太清、上清,三股元炁随着三掌探出而生成,形成一個小小的混洞,衍生出巨大的吸力。
本被分開的雷水驟然暴動,如同潮水般向着三清元神蜂擁而去,無量雷光被吸攝到混洞之中,收縮,凝聚,轉化,蕩漾的雷水散開淡淡波紋,凝聚成切實存在的雷池。
方圓萬裏的雷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所見,遍布長空的雷霆通通都被攝入到不斷增長擴大的混洞之中。
片刻間,一處雷池便已經凝化而成。
“果然······”
看着這座雷池,老中青三道身影同時露出恍然之色。
何其相像啊。
這雷池,和當初從盤古幡中分離出的雷池是何其相像啊。
“諸果之因”和“諸因之果”的境界,讓楚牧對雷池的結構洞若觀火,甚至連記憶中的雷池也在他腦海中構造出來。
此世的修行者從未想過,那演化出大千世界之玄奧的雷劫是從何而來,隻因他們從未見過其他世界的雷雲。
其他世界的雷雲可沒有一層又一層之分,也不可能渡過雷劫就可以将智慧底蘊化作真實不虛的力量,所以此世修行者們隻會去思考如何渡劫,但從來沒有想過雷劫從何而來。
他們以爲雷劫乃是天地之造化,但事實上,這雷劫極有可能乃是人爲而成。
‘根據真嬰提供的記憶,雷劫隻有大千世界才擁有,天外天的鬼仙若要渡劫,便要經過天外天的雷池進行淬煉,才可破境。而那雷池·······據說乃是盤皇根據其師所創法門所造。’
楚牧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心中衍生出一個頗爲匪夷所思,但确實可說是極有可能的猜想。
這鬼仙修煉體系,說不得就是那位長生大帝所創立的。畢竟他是最古老的陽神,是陽神中的第一人,并且還擁有仙道長生大帝的記憶。
也就是說,楚牧有可能要以一個體系修行者的身份,去與這個體系的創立者爲敵。
這種待遇,雖不及以仙道修行者的身份去直面三清,但也差不了多少了。
“千難萬難啊,”楚牧輕聲低語,卻不見沮喪低沉,“但既然諸子百聖能夠做到鎮壓太古陽神強者的殘餘念頭,牽制長生大帝,那我爲何不行?”
今不如古,這是已經确定的,太古之時的生靈得天獨厚,先天上已是勝過太多。
但今人之成就,未必不如古人。
若無此雄心,便是有再大機遇,成就也是有限。
“畢竟我本人一直以來都是行在這條路上的啊······”
今朝面對長生大帝,他日,楚牧可還是要去和三清叫闆的。他一直以來承受三清遺澤太多,真到要還的時候,怕是隻能用命來還了。
若是連長生大帝這一道門檻都跨不過,那楚牧還是洗洗睡,别去想着反抗三清了。
心中做出決定,三清元神再度歸一,化作楚牧的身形。他最後看了一眼已是萬裏無雲的天空,視線似是要透過漫長的距離,看到玉京城中那個剛剛出生的嬰兒。
“就看十幾年後的了。”
························
時間轉眼便來到了十七年後。
這一年,大乾立國一甲子,楊盤算是奮三世之餘烈,将大乾王朝推到了一個鮮花着錦,烈火烹油的盛世。
時值嚴冬,大乾玉京城的西山,一個身形有些單薄,看起來十五六歲的少年在夜幕降臨之時來到了此處,頂着寒風走入了西山内一座破敗的佛寺。
給了寺中唯一一個和尚點香火錢,吃了碗蘑菇素面,他便帶着一個包袱,往偏殿院落行去。
寺廟偏殿的院子裏面,蓬蒿滿地,枯草被風卷起,一片的凄涼。少年見此,不由有些感慨,輕聲道:“這寺廟是一天比一天破敗了,不過朝廷重道抑佛,也是難怪。”
說話之時,他眉宇間閃過一絲疑色。
隻因據他所知,朝廷雖是崇道,但對于道觀又是規矩繁多,凡是道者,皆需在鴻胪寺留名,記錄在冊,持有道牒。道觀還需要繳納賦稅,無有特權。
這倒也罷了,朝臣中若有着道袍者,也許嚴懲,輕則罰俸降職,重則罷官。
對于道者,朝廷是既推崇又打壓,可謂是相當古怪。
他的疑色,似是被某人所看出,在下一瞬,院落中突然響起帶着一點冷厲的聲音:“這并不奇怪,佛門之首大禅寺,在二十年前被滅,主導這一場大戰的人當中就有楊盤和洪玄機。而道門的太上道宗主,則是在那一戰中逼得洪玄機自斷一臂,差點就讓楊盤血本無歸。”
寒風卷起枯葉,一道漆黑的身影陡然出現在院中枯樹下,恍如鬼魅。
少年不由瞪大眼睛看去,眼中流露出驚詫,又被強行壓下,化作堅毅,不露半分怯意。
鬼神之前,最忌心怯,似他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所依仗着就唯有剛強的毅力了。
那黑影身着一襲黑色儒服,有着從容和儒雅,和冷厲聲音倒是不相符,此刻他也直視着少年,與其四目相對,帶着一絲探尋。
“你便是洪易?”黑衣儒者問道。
“正是。”少年洪易心中給自己打氣,面上全無怯意,一派剛正。
“有個問題,吾要問問你,”儒者問道,“你認爲,這天地之間,何者最大?”
他的自稱乃是一種古稱,但說話用語卻是和今人無異,有種古今混雜之感。洪易心中感到好奇的同時,微做思索,道:“天大地大,道理最大。”
說話之時,他心中似是充盈起一股力量,将強行壓下的怯意一掃而空。
“道理最大?”儒者輕輕念着這四個字,臉上浮現出不知該是驚歎還是惋惜的神色,“可惜,這個世界終究是要力量才能講道理。”
道理再大,也隻能說給講道理的人來聽,而拳頭能讓所有人老老實實聽你講道理。
這是他背後的那位宗主講給他聽的話語,邪說淪語不敢說景從,但也深以爲然。
若不是宗主的拳頭夠硬,當然又怎麽會有他邪說淪語誕生呢。
不過他不贊同,卻有的是人贊同。
“好一個道理最大。”
清脆甜潤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洪易轉頭看去,隻見一個身穿粉紅色仕女裝,看起來十八九歲上下,豔麗不可方物的少女出現在院落門口,巧笑嫣兮地看着少年,“卻是沒想到,會在這裏遇上這麽一個懂道理的小先生。就憑這一句‘道理最大’,便勝過天下九成九的讀書人了。”
“确實,”邪說淪語點頭道,“論學問,他雖是有所不及,但論心性,卻是勝過那些滿口禮儀道德的敗類多矣。可惜,道理再大,若無力量支持,也是空談。”
他的言語既是贊同又是惋惜,看向洪易的眼神有點歎惋的意思。
洪易也是少年心性,被這言語一說,直接反駁道:“力量碰上更強的力量隻會顯得無力,道理即便被打壓也不會屈服。”
少年之意氣,在這一句中顯露無疑。
“那你倒是說說何爲道理?”邪說淪語笑問道。
“道之理,即是非曲直也。”洪易擲地有聲地道。
面對邪說淪語的逼視,他毫不退讓,顯露陽剛心性。
可惜······
眼前黑影陡然一現,黑衣儒者不知何時已是近在眼前。
“小心!”
少女一聲輕喝,拂手揚袖,一股極寒的氣息讓空氣都凝結成冰,洪易身前立起一道透明冰牆,嚴寒的神意讓洪易隻覺自身處于北極冰封之地,眼前時而出現無邊無際的學原,時而出現萬丈高的冰峰。
一股極緻的深寒席卷心頭。
若非是少女有意收手,此刻洪易怕是已經被凍成了冰雕,直接被凍斃了神魂了。
“寒冰神光?小狐狸,你還嫩了點。”
邪說淪語輕嘲一聲,探出的手掌毫無停頓,一掌按在冰牆上,無數的漆黑文字烙印上去,那冰牆如水一般被手掌穿過,任其一手抓住洪易的脖頸。
少女還欲出手,卻見那漆黑文字一轉,冰牆化作漆黑的冰霜冷雪湧來,迎面撲去的嚴寒帶着無數詭谲狠毒的念頭,讓少女面色丕變,身體帶着一縷香風直向後退去。
一瞬間,整座院落便籠罩在漆黑的冰霜覆蓋之下,邪說淪語抓着洪易的脖頸拉到咫尺之處,“現在,你的道理還大嗎?吾都不需要和你講道理,隻需要一用力,就能讓你的道理說不出口。”
手指捏住咽喉,讓這少年面色漸漸轉青,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在此刻是何等脆弱。
“道理若無力量支撐,隻是一文不值的廢物,你父洪玄機創立理學,著書立作,人稱理學大家,未來是能做‘洪子’的人物,但實際上卻是和結拜兄弟的妻子有染,還有着諸多外室,私生子女不下于一掌之數。可因其權勢地位,這些通通都不足挂齒。你自問有理,卻還是要在洪玄機鼻下生存,你說這可不可笑。”
邪說淪語與少年四目相對,無數的文字突然從眼瞳中沖出,流入對方的雙眼,“現在,吾賜予你力量,十年之後,再看你的道理大還是力量大。”
宇宙之玄妙,時空之玄機,皆在這一眼中流淌入少年的心神,大量的信息讓他兩眼直往上翻白。
邪說淪語傳輸完信息之後,随後就扔下了少年,任由其半跪着大口喘息,身影散化成無數漆黑文字散于空中。
寫來寫去,感覺不是太滿意,撓頭。
有點傷腦筋啊。
答應了編輯要在這一周内搞好第三次修改,将新書一萬字交給他,現在還沒個開始,這邊又有點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