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殺生,一劍護生。
劍道四絕之中,須彌藏是唯一禦使雙劍之人,他的雙劍一攻一防,一生一殺,兩兩相成,堪稱登峰造極。
楚牧的師尊玉玄曾經在《養劍訣》中評斷過,當世之中,論劍勢之利,無人能及自己;論劍意之絕,無人可比七殺劍尊;論劍心之高,無人并肩蕭忘情;論劍法之變,無人企及須彌藏。
這四人可說是道盡了劍道的四種方向,劍勢劍意劍心劍法,四人各走極端,在各自的領域上皆爲巅峰。
如今七殺劍尊,也就是殷千殇已死,并且在那場劍決之中,玉玄破而後立,以一式“斬我開天”成就了劍道至人,可說是将其餘人甩開了一截。
但是此刻,終于露面的須彌藏也成了至人,他和玉玄站到了同等的位置。
“滅業。”
佛眼之中暴露血光,青銅佛臉都染上不詳血氣,劍光化作粘稠的血色擴散,天地在這一瞬間如化修羅血海。
“嘭!”
刹那之間,就見地藏的天道化身南無日光地藏菩薩被血色劍光絞碎,六道輪盤頓時缺失了一大塊。
但地藏卻在同時雙手舞動,十指捏出蓮花印訣,無形偉力再度開始扭轉,如大地反複般的巨力将那血色席卷,化作血海的萬千劍光都被碾碎。
力力力!
地藏的真氣如同無垠大地一般,廣袤而厚重,“轉輪聖王”之招正是将這股力量極盡發揮,以無與倫比的暴力将一切降服。
比之先前更爲強大的力量浮現,隻是這一次,地藏之招非是形成大力碾碎萬物,而是将所有的天地元氣都吸附到六道輪盤上,形成無匹之力。
大地如同失去了重力一般,先前周遭一切被碾碎後所形成的齑粉都在空中懸浮,圍繞着地藏旋轉。
她吐氣開聲,蓮花印前推,空間因爲強大的力量而坍縮,形成一個巨大的凹陷出現在前方,須彌藏所使出的劍光在靠近之時就被無形的壓力直接碾碎。
“元磁之力!”楚牧眼中精光爆閃,看清了這一招的虛實。
直到現在,他才真正發現地藏此人的真正根基乃是大地元磁,她将後土皇地祗的神位之力和自身功體結合,運轉大地元磁爲己用。
此刻,地藏正是以元磁之力吸附天地元氣,将周遭天地中的一切元氣悉數掠奪,化作無匹一招。
空間坍縮,一切有形物質、無形之氣都被徹底粉碎,本就被摧毀過半的城牆開始搖晃,甚至于外界之人對此地的視界都變得扭曲。
然而就在這時,刺骨冰寒乍現,素白之箭劃空而來,極緻的冰寒如同凝結了時空,令得空間坍縮驟然一頓。
是大羿十三!
關鍵時刻,大羿十三再發碎日玄冰箭,以凍結大日爲假想所鑄造的玄冰箭将無形之力凍出了有形的波紋,令得地藏的大地元磁之力都變得遲滞。
趁此機會,須彌藏橫空飛起,散發金光的琉璃金劍與映照血色的血蓮鐵劍齊動,一朵半金半紅的蓮花在空中乍現,劍氣旋轉交錯,抓住地藏這一招“轉輪聖王”被冰封的機會,劍鋒切入大地元磁之力的運轉,将其重重肢解。
瞬息間劍氣亂舞,冰屑狂飛,須彌藏侵入空間坍縮的領域,青銅佛臉清晰映入地藏的眼簾。
地藏極力催動真氣,欲要再動元磁之力,但碎日玄冰箭的威能卻是超乎意料,饒是以她至人之能也沒法在瞬息間直接掙脫玄冰之氣的侵蝕。
别看當初楚牧一招接下大羿十三一箭,順帶着還滅了豫州首府,但那是有四位至人爲他催動劍陣的成果,真要是單對單,任何一位至人都不敢無視這碎日玄冰箭。
劍鋒無情,血色劍光已是盡在咫尺,隻需萬分之一個瞬間,便可觸及地藏之脖頸。
但也就在這萬分之一的刹那,空間驟然撕裂,劍氣斬裂了坍縮的空間,一道身影強行擠入了此地。
“九曜禦天。”
劍出九曜之光,九道劍氣不分先後的觸及殺生劍,劍勢如羅網般将殺生劍上的血光消磨。
同時,漆黑的魔劍如羚羊挂角般斜撩而來,與護生劍交擊。
“锵!”
劍氣激撞,三色劍光不斷流轉,以一聲铿锵爲始,劍影不斷交錯,冥海七殺劍與殺生、護生在瞬息間交擊成千上萬次,兩道身影不斷閃爍挪移,溢散的劍氣正在迅速形成風暴。
“轟!”
怒雷聲炸響,相較于先前的無聲無息,眼下這一箭更顯爆裂,劃空而來的素白氣箭在空中炸開,無數寒氣小箭向着其中一道身影攢射。
“劍。”
激戰中的玉玄輕念一聲,無數劍鳴在空中作響,他身周的空氣悉數化作利劍迎上寒氣小箭,每一劍都恰如其氛擊碎小箭。
在小箭碎裂的寒氣之中,玉玄身影一閃,冥海七殺劍再度斬出欣長的裂縫,一口将他的身影吞沒。
他直接穿梭空間,出現在數百丈之外。
而在此時,地藏也已經掙脫了寒氣,帶着一絲驚意飛到佛光籠罩範圍之内。
“大羿十三!”
她目露寒光,看了一眼淩霄城中第二高的那座觀天樓,将手持赤紅大弓的昂藏大漢狠狠記住。
大羿十三的存在,楚牧在戰前也曾提醒過大乘教這一邊,但對于大羿十三的射日弓和碎日玄冰箭,地藏在戰前卻是沒有一個清晰的認識。
作爲至人,大羿十三确實很強,但在真正面對這一箭前,誰也不會想到這一箭能有這般威能。它已是足以威脅到至人的性命。
方才的第一箭發出,碎日玄冰箭的寒氣直接将那弓弦放開的聲音都凍結,使得那堪比雷鳴的聲響完全沒能放出,做到真正意義上的無聲無息。
而之後那一箭,卻是爲了逼退玉玄,并未使用玄冰箭,才讓那雷鳴般的弦響出現。
“果然啊,”
須彌藏将雙劍垂下,目光緊緊鎖定數百丈外的玉玄,“你們那位新上任的楚道首果真是百無禁忌,先是讓上清道脈重返神州,後又是與未來佛統合作,這世間真的是無他不敢爲之事。”
玉玄的出現,無疑是證明玉清道脈和未來佛統真正聯合在一起,也唯有如此,玉玄才會出手搭救地藏,否則他應當會坐等彌勒佛主出手才是。
然而玉玄卻是回道:“貧道出手,更多的還是見獵心喜。”
他将冥海七殺劍橫在身前,淩厲的劍芒在劍身上閃爍,讓赤紅血色湧遍劍上裂縫,使得這把由殷千殇元神所鑄出的魔劍更顯詭異,“殷千殇已是敗在貧道手上,貧道現在更想看看其餘兩人能否從貧道劍下争勝。”
玉玄曾和蕭忘情大戰數回,雙方皆是不分勝負,也曾和須彌藏在當初西行之時交過手。在他還是道台九層之時,他并未能擊敗這兩人,現在他境界較之過去還有突破,他就想試試如今的自己能否問鼎這劍道的巅峰。
“這一點,蕭某也很是好奇啊。”
輕笑聲突來,蕭忘情的身影似緩實疾地從天際飛來,在百丈之外倏然靜止,“兩位,久違了。”
青色的劍光在他身周遊動,淡淡的劍風開始卷起,在周圍劃出明顯的痕迹。
“都說劍道有四絕,蕭某今日卻是想看看,誰是絕中絕。”
劍風漸漸變得強盛,風起于青萍之末的劍意如同捉摸不定的未來,在蕭忘情身周飛舞。那一道道軌迹在其餘兩人看來,就如同預言一般,他們從其中看到了斬殺自己的劍路。
“憑你?”須彌藏淡淡道。
他與玉玄皆是至人,而蕭忘情距離至人還差一步,這一步之差,就注定了蕭忘情難以與二人相較。若是當真生死搏殺,蕭忘情是必死無疑。
“憑我。”
蕭忘情神色自若,但眼中卻是漸漸多了一分無情的漠然,連聲音都變得空洞起來,“今次,不成功,毋甯死。”
他身上的氣機極速變化,淡淡的劍影浮現在身後,遊走的劍光落在手上,露出包含在其中的青色長劍。
忘情無情,蕭忘情于此刻撿起了昔日太上魔尊的饋贈,借助那一分感悟走入了至人之境,那本該極難突破的關隘于他而言卻是如同水到渠成般輕松。
隻因早在百年前,蕭忘情便已經到了這一步了。若非是太上魔尊,他百年前便已經成至人。
劍風突然一展,青色劍光直直插入兩者的交鋒,三道劍意并立,使得原本的兩強對峙變成了三足鼎立。
“蕭忘情······”
遠方看到這一幕的楚牧,他輕輕吐氣,道:“他想要借這二人之力,斬去太上魔尊的饋贈。”
兩大劍道至人的劍,也許能夠助蕭忘情斬去這一份饋贈,他今日來,是來尋找突破的契機的。
“有點出乎意料,但還算可以接受。”
蕭忘情的到來并不在楚牧的計劃之中,在這一次行動中,楚牧并不打算讓上清道脈攪和進來,上清道脈也不會爲楚牧充當炮灰棋子。他們在這場變局之中,并沒有可以攫取的利益。是以就算楚牧巧舌如簧,也是絕難說動天雲道那位碧落仙子冒險的。
隻是沒想到,楚牧沒打算拉上清道脈之人入場,那邊蕭忘情自己卻是主動入場了。
他這一出現,便同時拖住了玉玄和須彌藏,而玉玄和須彌藏的對立,也讓他們不可能合力擺脫蕭忘情。這種三足鼎立的局面會讓兩方達成完美的兌子,這一下,不管是須彌藏還是玉玄都難以獨自走脫,隻能陪蕭忘情突破了。
“而地藏和彌勒佛主這邊······”
楚牧看向高空中那一直坐在青蓮上不動的身影。
彌勒佛主從防下蒼雷炮之後,就沒再出手過。他不管地藏和須彌藏的争鬥,也不管下方血流成河,隻是靜靜坐在蓮台上,似是在等待着什麽。
楚牧能感應到,彌勒佛主眼中流轉着星辰的幻影,《未來星宿劫經》已在運轉,這位未來佛主正在尋找着契機,一個最合适的契機。
而這個契機······
“呼!”
楚牧感受到了彼方的悸動。
························
“轟!”
八卦爐中響起一聲轟鳴,有一股如茫茫天地般廣博的氣機正在外沖,這巨大的鼎爐發出陣陣聲響,似乎有什麽巨物在裏面膨脹,想要破爐而出一般。
“逆轉先天快功成圓滿了。”
道可道感應着八卦爐中的氣機,微微點頭道:“這位小道友是真的天資過人,他的底蘊已經到達十分高深的地步,隻需一個引子,就如同火山噴發般爆出來。”
按照道可道的估計,楚牧少說需要九天才能從爐中出來,誰想到如今不過近三天時間,楚牧就要功成了。
那煉制了十二年的六轉金丹,現在都快要被完全吸收煉化了。
“玄陵,你是撿到寶了。”道可道感慨般說道。
他的話音剛剛落下,從那不遠處的一扇小門中便走出了一道身影,看那面容,可不就是已故先宗主——慕玄陵嗎?
這位剛剛參加過自己葬禮的碧真宮主走到八卦爐前,看着那猛烈爐火,笑道:“遇上我這麽寬厚的宗主,他才是真正的撿到寶了。”
看他模樣,竟是和道可道十分熟悉。
八卦爐中的楚牧似乎也聽到了慕玄陵的聲音,那激烈變化的氣機都變得遲緩了少許,似乎在疑惑道可道和慕玄陵的關系。
道可道見狀,笑了笑,道:“玄陵道友與貧道也算是忘年交,昔年正是貧道潛入玉虛宮中,借出《元始無極寶卷》交予玄陵道友的。”
“這一次你遭到暗算,玄陵道友早一步前來八景宮向貧道懇求,想要讓貧道助你一臂之力,隻不過他話還沒說完,你便來了。”
“師侄,感謝貧道的責任心吧,”慕玄陵哼哼道,“貧道爲你鋪路還不夠,聽到你遭了暗算,第一時間就來爲你找支援,遇上貧道,可是你一生的福氣。”
“師侄謝過師伯了。”楚牧的聲音從八卦爐中傳來。
他果然是能聽到外界之聲的。
哪怕是八卦爐這等道器,也難以隔絕楚牧的聽力,可見楚牧此時的感知能力已是到了一個十分高絕的地步。
就道可道先前觀察,進入八卦爐前的楚牧還沒那能力。
‘難不成······是功行圓滿之後有了什麽變化?’
道可道一邊想着一邊搖動手中芭蕉扇,讓六丁神火燒的更爲猛烈。
神火從八卦方位湧入爐中,煅燒内中之人,道可道将真氣注入扇中,使其風勢更爲猛烈,那六丁神火似要發生逆轉,成爲極端猛烈的純陽丙火。
慕玄陵見狀,不由問道:“道首這是要以猛火進行收尾?”
他也是丹道大師級的人物,自是能看出道可道的用意,眼下道可道正是要以某種法門讓六丁神火發生逆轉,以猛火之勢助楚牧功行圓滿。
“正是如此。”道可道回道。
“這樣的話······”
慕玄陵微笑着搓手,臉上挂起詭秘的笑容,“貧道作爲這小子的師長,又怎麽好麻煩道首多勞呢?不如這最後的階段,由貧道來進行如何?”
“這······倒是無妨。”
道可道雖然感覺到古怪,但還是這般回道。
别看慕玄陵一副不正經的樣子,實際上比起玉玄和楚牧這師徒兩,他是再正經不過了,至少作爲玉鼎宗之人,他将宗門的看家本事學了個全,不隻在劍道上堪稱當世少有,在丹道上的造詣也是直逼當世三大丹道宗師。
當年慕玄陵就是借着請教丹道的名頭和白如晦搭上交情,成爲好友的。
道可道将芭蕉扇遞給慕玄陵。
玉鼎宗的已故宗主接過扇子,詭秘的笑容頓時添上一分陰森之色。他可還沒忘記自己假死的時候楚牧是如何編排自己的。
有道是人在做,天在看,不信擡頭看,蒼天饒過誰。
以楚牧現在的進境,慕玄陵估計今後他是沒什麽機會進行報複了,眼前這可能就是最後的報仇良機了。
所以······
“師侄,貧道來助你了。”
慕玄陵說着最和煦的話,下着最猛烈的手,芭蕉扇吹起狂風,八卦爐下的神火頓時火勢大漲。爐中那本已經變得和緩的氣機再度猛烈變化,慕玄陵甚至隐約聽到痛叫聲。
頓時,他笑得更開心了。
‘可算是讓貧道逮着機會了。’他心中暗笑。
‘就讓師伯高興一下吧。’
八卦爐内,楚牧一邊面不改色地承受神火煅燒,一邊時斷時續地叫出幾聲痛叫。
他這師伯有時候心眼小得很,要是不讓他出一下氣,怕是能記挂很長一段時間。看在死者爲大的份上,楚牧就讓他高興一下吧。
這般想着,楚牧毫不誠意地來幾聲慘叫,同時開始收束體内真氣,甚至汲取神火入體,煅燒自己那顆無極金丹。
三天時間雖是遠不如孫猴子經曆的那四十九天,但對于楚牧來說,卻是正好。這個數字極爲契合他的武道,正合三清之數。
在越來越強的神火煅燒之下,楚牧氣機攀升到極緻,無極金丹都開始緩緩凝縮。
二合一,有點短,請原諒。
今天打了疫苗後,左臂感到有些無力,碼字有點難,所以今天就這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