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勒佛主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玉虛宮中,楚牧收到了彼方的信息,心中低聲喃念。
以佛侵神,欲要将神位化作佛之果位,其後更是在明知淩仙都可能出手的情況下還有信心摻和入場,這讓楚牧相當好奇彌勒佛主手上還有什麽牌藏着。
不過有一點彌勒佛主倒是沒說錯,若是錯過了這個機會,想要再找到這等良機可就難了。
随着時間的流逝,對方隻會越來越強,機會隻會越來越少。遠的不說,就說那長生大帝,便不知什麽時候會進入天玄界,親自入場。
“時不我待啊。”
楚牧輕歎一聲,帶着狗臉嚴肅的哮天犬往玉清殿行去。
作爲玉虛宮的主殿,玉清殿處于這麒麟崖的中軸線,高度也是冠絕諸殿,相當顯眼,是以哪怕楚牧先前沒來過這玉虛宮,也依然知曉玉清殿該怎麽走。
一路行來,路上不乏遇到一些玉鼎宗弟子,他們在見到楚牧之後便恭敬行禮,全然不敢多言。所有人都以狂熱的目光看着新任宗主,看着這位帶領玉鼎宗走上巅峰的宗主。
楚牧向着行禮的弟子一個個點頭,而後踏上那九十九層台階,步入雄偉的青玉宮殿之中。
玉清殿内,各派之人早已提前到齊,當他們聽到弟子傳訊的第一時刻,他們便直接趕到玉清殿等候,而非是要在一個時辰将至之時才抵達。
當楚牧進入大殿之中,殿中所有人,上至太真仙尊、葉夢色、玉玄等至人,太虛道人、蕭應龍、雲明、莊桓、元陽道人等各派掌門,下至各派長老以及傑出弟子,所有玉清道脈之人皆是注視着走入大殿的青年,當他走到大殿盡頭的天尊像下時,所有人齊呼道:“拜見道首。”
青年雖才年近三十,壽不及在場多數人的零頭,但其實力、智計、手段皆已得到衆人認同,其更是在一個月前進入彌羅殿,于殿中斬殺元無極,通過試煉,如今他已是毫無疑問的玉清道首,玉清道脈第一人。
補天道的人也同樣在此,補天道主看着這整整齊齊的一幕,也是暗自心驚楚牧的名望以及得人心。這女婿的境界雖是還有些不足,但他毫無疑問,已經是站在天玄界頂峰的那一批人之一了。
明月心看到這一幕,也是滿心歡喜,這一幕讓她想起了昔年在大明世界的場景,彼時的楚牧也是這般面對青龍會各位龍首的恭賀,威風凜凜,冠絕群雄。
現在世界不同,面對的人也不同,楚牧也少了年輕時的意氣風發,但他現在站的位置,卻是和過去相同,一時之間讓明月心想起過往歲月。
“諸位免禮。”
楚牧擡手虛扶,道:“貧道能走到這一步,非是一人之功,已故宗主慕玄陵籌謀三百年,勵精圖治令玉鼎宗東山再起,不惜性命給元無極留下重傷,給貧道留下了大好局面。還有太真前輩、葉前輩以及衆位鼎力相助,才能讓我等站在此地,此乃衆人之功也。”
能走到這一步,還當真少不了諸多前人留下的福祉。
玉鼎宗就像是戰國時的秦國,秦滅六國,靠的不隻是當代人的能力,更有六世餘烈,一代代前人留下的基礎,而楚牧能登上玉清道首,也少不了慕玄陵的籌謀布局,玉鼎宗衆人的多年拼搏。
是他帶領着玉鼎宗登上玉清的巅峰,但也是玉鼎宗成就了他楚牧。
正是因爲這種雙生的關系,才讓楚牧真心看重這宗門,願意擔下宗門重責。
“諸位,請坐。”
楚牧手持三寶玉如意盤膝坐下,地面上自動出現清氣,形成一朵青雲承托住楚牧的身體。衆人聞言坐下時,也自然出現青雲充當蒲團,供衆人盤膝坐下。
“貧道因爲試煉,在彌羅殿中耽擱月餘,令得慕宗主下葬時間耽擱,也讓衆人憂心,幸而倒行逆施的元無極終于伏誅,元始玉碟也到了貧道手中。”
說話之時,楚牧右手在身前向上攤開,玉質蓮花帶着氤氲之氣出現在掌心,一道道流光閃過,衆人皆是從中感應到自身的本源氣息。
在那玉碟中心位置,有淡淡道氣升騰,勾劃出“楚牧”二字,那字體上自然而然彌漫的尊貴氣息,代表了他的道首身份。
這一幕,便是向衆人宣示自己的道首資格。
元始玉碟代表道首之權,三寶玉如意代表道首之名,權名皆具,楚牧是毫無疑問的玉清道首。
向衆人展示過這兩物之後,楚牧向着太真仙尊道:“仙尊,玉虛宮你比較熟悉,之後便由你來繼續擔任副宮主,助貧道協管玉虛宮上下。畢竟貧道如今修爲尚淺,還需多花時間在修煉上才是。”
太真仙尊便坐在右手最前方的位置。這位女冠一向清清冷冷的面容上此刻也是帶着顯而易見的喜色,聽聞楚牧的話語,她微微點頭,答應道:“是,道首。”
楚牧接着道:“玉虛宮的彌羅萬象陣,仙尊你比較熟,現在這陣法情況如何?”
彌羅萬象陣可說是玉虛宮中極少數能對至道級人物起到作用的陣法,楚牧也是集齊了四位至人級戰力,并且還運轉誅仙劍陣才破開。
此陣若是能夠修複,再加上楚牧這些人在,基本上可保玉虛宮無虞了。
“彌羅萬象陣乃是由昆侖祖脈供源,祖脈不損,陣法便會自動修複,”太真仙尊道,“約莫再有半月時間,彌羅萬象陣便可重新啓動了。”
“如此甚好,”楚牧點頭道,“有此陣在,我等便算是立于不敗之地了。另外,各派道友也可派一些門人入住玉虛宮,以防萬一。”
衆人聞言,皆是開口言謝。
雖然說起來有些不吉利,但事實上以如今局勢,便是在場各派之中有一派突遭覆滅,那也無人會感到意外。
這是一個極爲兇險的時代,道門的霸權早就一去不複返,此前一戰,更是早就将内鬥擺在了明面上。
在這個時代裏,便是突如其來的滅頂之災并不會罕見。如此情況下,各派自然也需要有一條後路,避免宗門道統斷絕。
當然,這其中未嘗沒有讓各派弟子充當人質的意思。洛迦山和黃龍觀是鐵杆盟友,其餘各派就不一定了。
衆人當然也知曉這暗含的意思,但他們也不會因爲這一點含義而猶豫。
楚牧見到衆人答應,滿意點頭道:“諸位道友也無需太過擔心,貧道與貧道的師尊皆擅穿梭之法,若有災劫,諸位道友可以金書共鳴玉碟,屆時貧道會親率強援,前去支援。”
這也是楚牧并未讓各派搬遷到昆侖山的原因,比起廣成仙門,楚牧這邊的優勢相當明顯,隻要在神州之内,他們皆可立即前去支援。
便是以某種道器封鎖空間,以誅仙四劍的淩厲殺伐,也足可撕裂任何封鎖。
“多謝道首。”衆人再度謝道。
之後,各派掌門便攜門中長老離去,待到參與完慕玄陵的喪事,便會各自返回宗門。
至于楚牧的宗主繼任大典,自然是免了。
在他成爲玉清道首之後,這繼任大典已是可有可無,甚至于楚牧已經準備開始物色下一任宗主了。
不過散去的衆人卻不包括玉鼎宗之人,還有太真仙尊、蕭應龍、補天道主和明月心師徒、葉夢色、玄微。
殿中的氣氛,突然就變得沉凝起來,隻因這是楚牧在之前暗中示意他們留下的。
眼見可以信任的人在座,楚牧輕輕摩挲着三寶玉如意,眼中閃現如烈陽一般的光芒,“想來你們對于貧道在出彌羅殿時的舉動相當好奇,貧道也不瞞你們,貧道這是遭到了暗算。大乾朝廷讓那楚雲山以仙道禁術‘釘頭七箭書’暗算貧道,據貧道估算,四十九天之内,若無法取得施術媒介,那貧道最好的下場,也是躲入彌羅殿中,永不出世。”
此言一出,玉清殿中頓時刮起了一陣陰風,殺氣變成肉眼可見的氣體在空氣中四散流淌,衆人皆是面現森冷之色。
爲宗門,爲利益,爲情誼,所有人都不希望楚牧落得這個下場。可以說,眼下殿中任何一個人都可以死,唯獨楚牧不能死。
一旦楚牧身死,亦或者被迫躲入彌羅殿,那如今的大好局面将會完全崩盤,形勢直接逆轉。
“我們可以直接殺上中都,打上淩霄城,毀了媒介,殺了那楚雲山。”明月心冷聲道。
玉玄聞言,亦是點頭道:“合衆之力,再催誅仙劍陣,便是那乾坤在此,我等亦是不懼。”
如今的玉清道脈雖經内亂,但底子卻是依然不淺,太真仙尊、玉玄、葉夢色,三大至人,還有雲中城和誅仙四劍這神兵榜上有名的至寶,玉清道脈可以向世人任何一方宣戰。
更别說,還有補天道這一強大外援。
甚至于,殺氣騰騰且行動力十足的玉玄現在就做好殺上淩霄城的準備了。
“暫時不急。”
楚牧一邊說着,一邊散出氣機,包羅萬象的氣機消融了殿中的殺氣,便是連至人級的玉玄所散發出的殺氣,也被他輕描淡寫地化解。
“大乾方面籌謀已久,貧道甚至懷疑早在十年前,大乾那邊就留下了伏筆。并且在此前,大乾坐視雍州淪陷,顯然也是有所計劃,眼下對方準備已久,我等亦需有所準備。”
實際上,直接殺上淩霄城也不是不行,對方肯定也不會料到楚牧這邊會這般幹脆,發現被暗算就直接殺上門。
但楚牧認爲,那淩仙都肯定不會沒預料到這個可能,現在出擊固然能打對方個措手不及,但效果應該相當有限,并無法制造出勝過準備充分在出擊所獲得的勝果。
畢竟是面對那位如來佛,楚牧不認爲自己能夠靠這些小聰明能夠取得優勢。
過去楚牧和淩仙都的交手都算是間接的,而這一次,他将要和這如來佛正面交手。
“先讓慕宗主入葬吧,”楚牧說道,“一切事宜,待此事之後再說。”
他老神在在的,看起來一點都不爲這生死攸關之事而感到着急。
就如楚牧先前所說的,若是着急有用,他會比任何人都着急,但是很可惜,着急沒用。
每逢大事必靜氣,楚牧在這方面的調節能力,向來是很強的。
衆人也受到這股鎮靜的感染,平複下心中的急躁。
隻是随後當衆人從玉清殿中散去之後,明月心卻是再度找上了楚牧。
“你有信心嗎?”她面色平靜地問道。
“我不會死,”楚牧回道,“不管是怎樣的險境,都無法擊倒我,我是絕對不會死的。”
他回答得很絕對,那種發自内心的自信,讓明月心真正放下心來。
“左右不過是随你而去,”明月心輕聲道,“你生,我陪你,你死,我也陪你。”
世間讓感情永遠維持的方式,便是陪伴,而明月心她會永遠做到這一點。
這樣,就足夠了。
楚牧将她擁入懷中,再度複述道:“我是不會死的,你也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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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玉鼎宗舉行慕玄陵的葬禮,舉派的悲恸沖散了大戰勝利的喜悅。
其餘各派的掌門皆有出面,慕玄陵的紅顔知己也盡皆現身,便是連黃泉天子也有參加。
順便一提,黃泉天子還帶了其親傳弟子,還有新任的碧真宮主前來。當時,那碧真宮主全程僵着一張臉,據楚牧觀察,他當時的心情一定很是莫名。
畢竟,不是誰都能親身參與自己的葬禮的。
與此同時,雍州的無我梵音也開始擴散,神州各地都有信徒揭竿而起,口誦“彌勒入世,轉妙FA輪”,與大乘教呼應。
豫州、青州、徐州、揚州、荊州、梁州、冀州、兖州,其餘八州皆有大乘教起,楚牧的信衆從雍州出,每過一地隊伍就壯大一分,從雍州出來入梁州首先遭遇的三座城池,甚至未等楚牧的紫微帝君之身出兵攻打,便已經有人開門獻城了。
大乘教在十年前正式出現,但在此前不知多久,彌勒佛主爲了金蟬脫殼就已經開始在暗中經營了。
并且,大乘教還以神位拉攏各地世家的老古董,可是拉開了好一張大網。
在梵音度化洗腦之下,大乘教的佛軍如滾雪球一般壯大,數日之内便已有百萬之數,其餘被度化百姓更是不知凡幾。
前後五日,大乘教連下二十八城,兵鋒直指中都,直向淩霄城來。
與此同時,各地亦是動亂不絕,或是有大乘教徒作亂,或是各地官員或者世家找借口拖沓不出兵,這讓大乾的統治疆土遍地烽火,一片混亂。
就在大乘之亂開始後的第七天,淩霄城武安殿内,一副巨大的江山地形圖顯化而出,山川河流,城池大鎮悉數顯化,占據了大半宮殿,一個又一個的武者淩空而立,站在巨大地圖上方。
地圖上的雍州位置,此刻已是一片佛光遮蓋,并且這片佛光還在向外蔓延,此刻已是占據了大半梁州。
并且,在其他地方也有星星點點的佛光出現,如同燎原之火一般布滿神州,這一目看過去,當真是觸目驚心。
天王負手立在代表中都位置的地圖上方,看着這依然還在擴散的佛光,問道:“七日之内便讓我朝四處起火,孤當真是小觑了這大乘教的能力。不過這樣也好,若是沒有這一次大乘教作亂,孤與皇兄還真不知大乾各地竟是糜爛至此。”
“聞先生,你對這形勢有何看法?”
天王這一發問,殿中之人便将目光轉向獨自一人站在不遠處的太衡天,目光之中難掩質疑之色。
畢竟這太衡天乃是空降上位,并給還在先前丢掉了東海郡,如此資曆,自然是會被人看不起的。
對于衆人的質疑,太衡天熟視無睹,他的目光在地圖上四處逡巡,時不時走一兩步仔細觀察,好一會兒,他才回道:“禀帝君,老夫認爲,此乃調虎離山之計。”
他指着西方那片逐漸擴大的佛光,道:“據老夫所知,如今在西方不斷擴張的佛軍乃是由那大乘教的佛頂金輪熾盛光如來所統攝。此獠雖兇橫,在先前占據雍州,但其人加入大乘教的時間尚短,便是有彌勒邪佛爲其背書,他也不可能直接統領大乘教的諸多高層。”
“休看眼下佛軍來勢洶洶,但老夫敢說,這佛軍之中有九成九是被度化的信衆,大乘教的主要戰力絕不在此。”
聞太師對于這種戲碼也是老熟悉了。
想當年,他還在殷商當太師時,就是北海袁福通把他這殷商頂梁柱給拖住,順帶着還讓大量兵力一直在北海平叛,這才讓西岐起了氣候。等到他回朝,那戰局已經不是一個聞太師能夠左右的了。
“哦?”天王問道,“那你說,敵方意欲何爲?”
“自然是中都,是淩霄。”
太衡天,不,現在該稱他爲“聞仲”了。這個帶着滄桑氣息的年輕人此刻一掃歲月之頹唐,目露精光,緊緊盯着天王腳下位置,“無論過去多久,斬首戰術都是一條通向勝利的最快捷徑,隻要拿下了中都,攻下了淩霄,那以大乘教的梵音邪術,控制神州也隻是時間問題。”
重點便是大乘教的梵音上。
比起一般國家攻防還需考慮民心,大乘教卻是完全反了過來。隻要解決了朝廷中央,那這偌大王朝被拿下隻是時間問題。
若是不能擊敗天王和乾帝,那麽即便大乘教控制了其餘各地,但隻要彌勒佛主和其餘幾号人物敗了,那如今的煌煌大勢也不過是流星經天,轉瞬即逝。
“但中都常年有禁衛天軍二十萬駐守,距離此地不過三百裏的天兵崖周邊也有三十萬大軍循環拱衛,随時可前來支援。此皆精銳之卒,陛下與王爺有大軍增持,有中都和淩霄兩邊陣法加持,便是彌勒佛主親至又如何?”
衆人之中,有一身着熾焰金紋甲的威武将領反駁道。
聞仲看了此人一眼,認出他便是焱龍軍第一軍主姬巡天,大乾軍方的頭領之一。
同時,他也是當朝兩後的兄長,大乾的國舅爺。
“若隻是大乘教,自然不會如此,但姬軍主莫要忘了,我等之敵不止大乘教,”聞仲從容回道,“諸君莫要忘了,玉清十二派中的清虛派是如何滅門的。”
此言一出,衆人悚然而驚。
清虛派是如何被滅門的?
那是被那玉清楚牧帶人空降青峰山,直接以雷霆手段強行攻滅的。那麽如今,中都會重蹈清虛派覆轍嗎?
或者說,大乘教有這能力嗎?
“佛道不和,他楚牧豈有這膽子去助大乘教?”姬巡天身後,有人驚叫道。
“這位将軍,你會這般說,就說明你也懷疑楚牧會這麽做。”聞仲淡淡道。
他在質疑楚牧不敢,而不是說楚牧不會,就說明連他自己都覺得楚牧可能會這麽做。
楚牧那是什麽人啊?是可以開先河滅清虛派,是可以将道首元無極拉下馬的主。
甚至于,連上清道脈在東海郡登陸,也隐隐有楚牧的影子在。
這樣的人,你說他不敢和大乘教合作?
這天下就沒楚牧不敢的事情。
“傳本将之令,天兵崖大軍開拔,拱衛中都。”姬巡天立即下令。
他并非愛面子而不認事實的人,在察覺到有這這可能之後,當即便下令調天兵崖大軍過來。
也就在姬巡天這命令下達不過數息時間,地圖上有異象乍現。
“铮!”
恍惚之間,似有一聲劍鳴響起,可使山河沸騰,讓乾坤颠倒的殺伐之氣便是隔着不知多遠的距離,衆人也能通過這展現大乾江山的地圖察覺到。
梁州的地圖上突然多了一個大洞,有代表殺戮的幽藍之色在梁州中央出現,将梁州牧的氣息淹沒。
梁州牧,死!
天王眉頭一跳,眼中精光爆閃,隻因他在梁州牧死後沒多久,又聽聞劍鳴聲響起。
這一次,是在荊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