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皇不假思索就是揚手一劍後斬,劍氣在半空爆開,化作一團黃霧籠罩那呼喚他的身影。
在這種時候隻有傻子才會停下,哪怕那聲音有種無形的魔力,瘟皇也未曾有停步的意思。劃空的身影速度再增,瘟皇甚至都顧不得被巨浪沖擊的九天君,隻想自身先逃出生天。
他在倉促之間受了蒼龍一拳,又被鲲鵬舟撞個正着,渾身上下穴竅又大半出現爆裂,五髒六腑四肢百骸都遭重創,若非這醫毒不分家,瘟皇本身也是一個醫道聖手,既是以毒養身療傷,說不得他的肉身現在已經崩潰了。
然而他想逃,也要看楚牧肯不肯放。
前方蕩起一層漣漪,四翼神魔乍現,寰宇劍橫空劃斬,兇敗殺亡之氣令瘟皇直皺眉。
“嘭!”
瘟皇帶着沉郁之色一印砸下,列瘟印砸在斬來的兇劍上,戾氣瘟氣撞擊,腐仙之氣與兇戾劍氣互相吞噬,如同兩隻惡獸在撕咬一般,盡顯猙獰。
“法身?”
瘟皇乍見楚牧的帝江之身,下意識地就認爲這又是一位不知名的法身武者,但感應其氣機,又覺得有些不對。
他來不及多想,因爲那氣機古怪的魔神又出強招了。
楚牧周身四萬八千毛孔在此刻同時噴吐出晦暗的煞光,在體外互相碰撞震蕩,先前在昆侖鏡空間内的一幕在此刻浮現,天地靈氣劇烈動蕩,高達上萬次的震蕩讓空間都劇烈共振,無數種靈氣混雜在一起,夾帶着物質一同震蕩,那恐怖的威能令得周遭空間開始扭曲,無數股勁氣同時加諸于瘟皇之身。
瘟皇本就重傷在身,此刻面對這詭異的震蕩,他渾身氣血都在鼓動爆發,真氣亂走如蛇亂竄,更有無數股氣勁如同蟒蛇般絞殺身軀,身體當即就碎裂出道道血痕,爆出淋漓血光。
“啊!”
他高聲大吼,“九地腐仙大法”全力運轉,卻還是被那無數氣勁壓在身周,隻在體表形成一層微薄的黃光。
“道友,且留下吧。”
四翼神魔那模糊的面龐發出冷笑,寰宇劍那巨大的劍身靈動如蛇,劍氣絞得持列瘟印的那隻手臂露出粼粼白骨。
“轟!”
一掌推擊,那震蕩到極點的氣勁猛然爆發,天空中頓時出現一個巨大的漩渦,無數股亂流如同龍蛇般交纏絞殺,将其中一切都絞殺殆盡。
此般神力之下,瘟皇那護身瘟氣終于被破開,整個人頓時爆出漫天血雨,被漩渦攪動着在空中亂飛。
這一位天羅教宿老也是凄慘,上一次被楚牧算計,舍棄鲲鵬舟一個空間重創,那還可以說是一時失措,這一次就是妥妥的被針對了。
若是無意外的話,今日這位從道脈大戰中活下來的老怪就要命喪于此了。
“轟!”
突然一聲爆響吸引了衆人的注意,隻見那吞沒港口的浪潮突然被一股沛然火勁轟散,熾烈炎氣迸發,蒸騰起濃郁的水霧,一連串富有節奏的馬蹄聲響起,滾燙的水霧之中出現一道道神秘的身影。
那是一個又一個身披赤甲,胯騎火麟馬的騎士,各州之地唯有顯貴之家才有的火麟馬出現了少說有兩三千之數,那馬上騎乘的騎士更是帶着如火山熔岩般的氣勢,行動起來如風如火,甲胄上顯現的龍紋讓他們如同火龍的化身,威嚴又恐怖。
焱龍軍!
本該遠在東海郡之外的焱龍軍竟是突然出現在郡城之中,在爲首那個青年的帶領下,向着随後湧來的狂潮發起沖鋒。
山阻開山,水攔斷水,無堅不摧,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這是一支威武鐵軍,這是一支極端的道兵。三千騎士氣機相連,渾然一體,三千火麟馬竟也是呼吸整齊,始終如一,滾滾熱氣從鼻孔中呼出,帶起水霧蒸騰,火麟戰馬和騎士不分你我,就像是一團烈火沖入了浪潮,炸得水浪滾滾,氣霧升騰。
“全軍,斬!”
太衡天一身白袍,滄桑的氣質變得昂揚又慘烈,帶着沙場宿将的氣息,他橫刀立馬,刀指長空,氣機與三千火麟騎士共爲一體,赤色刀罡橫跨長空,在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将那巨大漩渦斬出一口口子,讓氣流瘋狂外洩。
瘟皇見狀,當即六臂舞動兵刃,化作一道怒風急旋,瘟氣如怒龍般和楚牧使出的煞光沖擊,身影趁機沖出漩渦,帶着淋漓鮮血和一道道深可見骨的傷痕飛速撤退。
然而楚牧隻是身影一閃,便如同鬼魅般出現在瘟皇身前不遠處,劍光陡閃,寰宇劍帶起大蓬鮮血,一隻靛藍的手臂飛上半空。
兇敗殺亡之惡氣化作龍形噬咬那隻法身手臂,這兇劍如同兇獸一般吞噬手臂中的精血,榨取筋骨中的精氣,楚牧再動寰宇劍,層層煞光包裹劍身,劍光一轉,掠向瘟皇脖頸。
“生殺枯榮。”
太衡天高聲大喝,聲如雷霆轟蕩長空,化作雷音震蕩,一道神雷以至快之速飛到近前轟然爆炸,霸道的雷霆瞬間纏繞楚牧之身。
但楚牧僅僅是目光一凝,煞光再動,一道道光虹如龍般橫貫長空,張牙舞爪,在轟然聲中,那一道道雷霆竟是被煞光震殛,轟然爆散,漆黑的劍光上挑飛掠,須臾之間便貫穿了瘟皇之體。
兇惡劍氣湧入髒腑,瘟皇再度嘔血,猙獰的法身已是幾近四分五裂。
楚牧四翼合攏,煞光再度震蕩天地,一道道漣漪擴散,瘟皇身上的傷痕頓時便悉數爆裂,一道道兇惡之氣染黑他的身軀。
“嘭!”
這位道脈大戰留下的宿老在空中四分五裂,三頭六臂之身炸成數塊,血如大雨般落下。
但在同時,那出現在空中的元神開始泛起濃郁的仙光,氣機一卷,列瘟印等六件兵器向着元神飛去,帶着瘟皇的元神如閃電般落向港口。
這仙光保住了瘟皇的元神,使其不被楚牧所傷,并且帶着他一同遁走。
“又是古仙轉世?”
這扭曲又純正的仙光楚牧怎會不識?當初他可是親眼看到太衡天覺醒的。
那麽這麽說,這瘟皇同樣也是古仙?他又打醒了一個古仙?
感情他楚牧就是古仙召喚者是吧。
與此同時,楚牧也漸漸在心頭有了想法。那位幕後之人,靈山世尊,他的目的也許就是複蘇這一個個的過往亡靈,讓他們在這個時代重生。
瘟皇、太衡天這些人,也許就是他在這數百年來弄出的成果。
瘟皇元神帶着六件兵器落到了港口,虛幻的身影在太衡天身邊顯現,他帶着一絲恍如隔世的神态,看着周遭,臉上隐隐有所明悟,“當真是大夢初醒啊。”
他幽幽感歎,言語中滿是歲月的痕迹。
不過大戰卻是不會因爲瘟皇的退走而停止,在波濤洶湧的大海上,劍光縱橫交錯,衰亡劫氣四溢,導引衰途的降臨。
蕭忘情的小五衰劍落在靖海伏波劍上,衰亡的氣息順着劍器纏向劍主,東海王那早就永不生垢的法身竟是開始衰老腐朽,臉上悄然出多出數道皺紋,周身氣機也是大衰。
這一位早在百年前就無限接近至人境界的強者每出一劍,都讓東海王蒼老一分,青萍劍法積蓄一分分劍勢,越是激戰東海王就氣勢越頹。
并且,先前避開的蒼龍此刻也已經再度接近,踏空的步伐帶來山一般的沉重。
東海王見狀,眸中厲光一閃,真氣貫通周身上下,王冠上的龍珠再度爆發出豪光。
“嗷!”
龍吟之聲驟響,他陡然化作一條蒼藍神龍,轟然撞開包攏的劍氣,騰雲駕霧向着港口飛去。
爲今之計,唯有和朝廷中人彙合才能保住東海郡,一些其餘的問題也顧不得了,現在最要緊的是保住基業。
眼看東海王逃離,蕭忘情卻是毫無追擊之意,他隻是淡淡看了一眼遠方的港口,微微搖頭道:“遲了,你走不了了。”
“嗷嗷!”
和龍吟相似的兩聲吼叫響起,但與蒼藍神龍不同的是,這兩聲龍吼多出了淩厲和殺伐,有着冰冷如刃的氣息。
鲲鵬舟突然張開噴出了千百道金光,形成一道光幕分割天空滄海,兩條金蛟在光幕中尾部交纏,龍首向内一剪,頓時便将那蒼藍神龍剪成兩段,化出上下身軀兩分的東海王身影。
蛟龍之首向内撕咬,竟是直接将東海王的元神和上半身撕扯成兩半,讓這位名震東海的郡王身隕當場。
‘天雲道殺伐絕學——金蛟剪。’
楚牧立在半空中,看着這一幕也是爲那使出“金蛟剪”的碧落仙子之實力而心驚。
他也曾見過琅嬛天使出這門武功,但相較于碧落仙子這一招,琅嬛天的“金蛟剪”不管是氣勢還是威能都遜色不止一籌,兩者之間的差距不可以道裏計。
先前在中樞大殿之中,衆人談及蕭忘情和蒼龍皆是距離至人隻差一點距離,但卻沒探到這位碧落仙子實際上也距離至人不遠了。
‘就是不知,這金蛟剪比起我的草創的都天神煞,兩者孰高孰低。’
楚牧身周煞光閃爍,混蒙煞氣漸漸收攏入體,不複兇威。
這“都天神煞”乃是楚牧結合當初從天絕陣主那奪來的先天清氣以及自身煞氣所創出的一門功法。運功之時心意一起,便可讓神煞化出各種屬性。
像是先前化出的八荒火龍,還有方才的震蕩虛空,皆是以神煞爲基所起。如今見到這殺伐絕學“金蛟剪”,楚牧自是起了一點比較的心思。
東海王身死之後,鲲鵬舟微微浮空,停在海面上,周遭大浪頓時一停,碧落仙子的身影也在同時出現在鲲鵬舟上方。
她眺望着港口,較之一般女子來說顯得淩厲的雙眉此刻更顯強勢之态,揮手之間,一絲絲濁色在鲲鵬舟下面的海面上開始蔓延。
太衡天和瘟皇皆是在同時看到這一絲絲濁色,他們的面色在同時皆是悄然一變,二者對視一眼後,太衡天突然道:“撤退。”
“聞先生,爲何要撤?”一衆騎士中,白知機不解問道。
“再不撤,這焱龍軍可能就要沒了,”太衡天帶着一絲忌憚看了眼海面,道,“想不到天雲道連這門陣法都複現了,這樣一來······”
他微微搖頭,不再多言,但撤退之意已經是不能再明顯。
早就知道鲲鵬舟的存在是爲了輔助三仙,但太衡天先前完全沒想到,這輔助的方面竟是在這陣法之中。
九曲黃河陣!
他一看到這濁色就想到了那絕世陣法,心知若當真要與對方強行硬撼,這東海郡還有三千焱龍軍都要賠上去。
赤甲騎士聽到命令,不再多言,直接轉向後撤入未散的水霧之中,瘟皇和九天君也是一同撤退,進入水霧。
淡淡的光芒閃爍而過,這三千焱龍騎兵竟是如同來時一般神秘消失,在那濃郁霧氣之中一個接着一個消失了身影。
“遁法,”楚牧凝眸看着這一幕,道,“太衡天竟是能将五行遁法作用在道兵身上,難怪能夠讓騎兵來去如風。此人,絕對是聞仲無疑了。”
他的神識不斷延伸,很快就在三百裏外感應到了焱龍軍的存在,而後五行遁法再度施展,焱龍軍再一次消失,去往更遠之處。
“有此人在,大乾今後是越來越棘手了,但好在這東海郡是拿下了。”
楚牧身影下降,落在鲲鵬舟上,對着碧落仙子恭喜道:“恭喜道主,這進入神州的第一步,是成了。而且有鲲鵬舟在,這東海郡怕是無人能拿下了。”
東海王既死,太衡天等人既退,就連東海郡的道兵也基本死在了港口大浪中,那東海郡就喪失了對己方最大的威脅,剩下的那些麻煩隻要花時間,總歸是能清理的。
說話之時,他不着痕迹地掃了下方一眼,對于那開始消散的濁色也是相當警惕。
比起自己那小馬拉大車,無法發揮全盛力量的誅仙劍陣,這九曲黃河陣在三仙的催動下應當能發揮大部分威能,便是至人來了,估摸着也難走出此陣。
“但若是這陣法不一定能擋住大乾全力出手,”碧落仙子看向楚牧,意有所指地道,“所以,該你那朋友兌現他的諾言了。”
“這是自然,東海郡既然失落,那雍州那邊也該開戰了,甚至于,連玉清道脈也要内亂了。”
楚牧輕笑道:“還請道主寬容幾天,我這便前去通知楚牧還有紫薇帝君。道主可以親眼一見昔日宿敵如今的内讧鬧劇了。”
說話之時,他的身影向後退了一步,直接消失在泛起的漣漪之中。
························
東海郡境外三十裏處,太衡天率領着焱龍軍出現在官道上,在他身旁,則是被仙光包裹的瘟皇元神和九天君。
而就在前方官道正中,身披帝袍的天王負手而立,手上還握着一顆淡金色的珠子。
‘龍珠!’
太衡天目光微動,認出了這顆珠子的來曆。
畢竟就在片刻之前,這顆龍珠還在東海王的王冠上。而現在,它出現在天王手上。
龍珠表面的一道道痕迹以及未散的氣機,表明它就是東海王手上的那一顆。
“東海王的滄海神龍法相便是以這顆龍珠爲基修煉出來的,他在海邊之所以能力拼強敵,除了道兵增幅之外也少不了這顆他在數十年前親手斬殺的真龍之珠。”
天王握着龍珠看向太衡天,道:“聞太師,孤這麽說,你能明白嗎?”
太衡天聞言,面色沉肅地道:“聽聞天王在當初追拿紫薇帝君之時,曾經和龍族達成合作,想來雙方之間的合作不止于那一次吧?”
東海王曾在數十年前斬殺一頭在東海郡境内四處風流的真龍,并且還收留了那條真龍留下的血脈,此時在大乾一時傳爲趣談。
隻是很少有人知道,東海王也是因此,在龍族那邊挂上了黑名單,一直以來都是龍族的必殺對象。
“龍族願意和我朝結盟,但他們也提出了兩個條件,”天王淡淡道,“一,是讓那條真龍留下的孽子死,二,是讓東海王死。那真龍的血脈早就死在了紫薇帝君手中,但是否要以東海王之死來換取盟約,孤和陛下一直猶豫不絕。這一次,孤給了東海王機會,可惜他沒把握住。”
若是東海王願意服從朝廷安排,那天王自然也是樂得有一個強者鎮守東海,但若是他不願意······
“所以不管是天羅教,還是天雲道等門派,都成了刀了嗎?”瘟皇冷聲道。
“孤并未強迫任何人這般做。”天王淡淡回道。
他并未強迫任何人這般做,就如同他也未曾強迫東海王歸順一般,他隻是······選擇了旁觀。
東海王是死在敵人手中,非是由朝廷下旨誅殺,這樣子既全了結盟的條件,也免了朝中大臣離心離德。甚至于,天王和乾帝還能利用這東海王之死大做文章,以複仇之名擊退上清道脈,讓東海郡完全歸于統治之下。
“但是可惜了······”
天王微微搖頭,轉身道:“聞太師,孤知曉上清道脈需要重返神州,這一次就罷了,下不爲例。”
說罷,天王便直接消失在官道上,不知所蹤。
有天雲道那大陣在,東海郡是奪不回來了,既然如此,那便讓上清道脈重返神州,這東海郡就讓給他們吧。
所以天王打算此事就此作罷,這一次就當是沒看到合作方的心思。而且如今朝廷還需要将注意力放到大乘教身上,沒多餘的戰力放到東海郡上面。
太衡天也是曾經曆經宦海之人,在天王的短短話語之中,他立時就分析出了天王的心思。他知道,這一次是天王見事不可爲,隻做警告,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想到這裏,太衡天也是不由感慨道:“還當真是不能小觑這後世之人啊。”
任何一個時代都有卓絕之人,仙古時代有,如今亦有,太衡天也是不得不承認,在這一次的事件上他小看了敵方,也小看了天王。
“這一幕,讓老夫想起了當年那場大戰之時的氣氛,那是也是這般風雨欲來啊。”
太衡天笑了笑,帶着衆人繼續前行,遠離東海郡。
二合一章節,可能短了一點,别介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