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轉眼之間,便是五年時間過去。
這一年,青雲門一甲子一度的七脈會武将要進行,各峰再度齊聚通天峰的玉清殿,久違的進行一次會面。
端坐在三清神像正前方的,正是如今青雲門掌門,于五年前執誅仙劍救場,之後接掌青雲的楚牧。
而在他左右兩方,則是曾叔常、田不易、水月等首座。因爲龍首峰大弟子齊昊目前還未入上清境,落霞峰和朝陽峰也同樣是如此,是以這三峰首座之位暫時空懸,平時事物由各峰大弟子處理,但沒有上玉清殿議事的資格。
田不易在落座之後,看了一眼空懸的三張椅子,向楚牧問道:“掌門,萬師兄還是不肯答應出來接掌龍首峰首座嗎?”
在五年前楚牧初登掌門之位時,便欲要爲萬劍一正名,并讓其出掌龍首峰。因爲此舉,各峰現存的首座皆對楚牧感恩,讓他輕而易舉地就收服了人心,但萬劍一自身卻是不願意再現于人前,現在隻想窩在祖師祠堂裏掃地,便将其拒絕了。
不過楚牧倒是沒放棄這個決定,數年多次邀請,有種誓不罷休的勢頭。
現在聽到田不易之言,楚牧隻是微微搖頭,道:“萬師叔塵心已散,這幾年來數次拒絕,看來是真的不欲出山了,我等寄期望于龍首峰大弟子齊昊能夠盡早進入上清境吧。”
“比起萬師叔之事,諸位,那一位······可有消息?”
說到那一位,衆人皆是面色一沉,心裏頭也是浮現陰霾。
他們都知道,那一位,說的便是五年前失蹤的道玄。
五年之前,道玄在祖師祠堂中失蹤,至今不見人影。青雲門曾經數次派人出去尋找,連首座都曾悄悄出門,在各地搜尋,但結果一直不如人意。
道玄就像是人間蒸發一般,完全消失了蹤迹。
而随着他失蹤的時間越長,衆人心中的不祥預感也就越強。五年時間,足以讓道玄徹底入魔,完全泯滅過往之心了。
“未曾。”最近一次出青雲門尋找的曾叔常歎息道。
他的話音剛剛一落,便覺殿内氣氛一緊,恍惚之間浮現一種風雨欲來的沉悶感。甚至于,就連從玉清殿大門投射進來的陽光也是微微一暗。
三位首座同時感覺到這種異常,皆是下意識地看向坐在首位的楚牧。
隻見這位輩分低他們一輩的掌門師侄身穿淡玉色太極道袍,坐在大椅上的姿勢有些許随意,身旁斜斜靠着七星劍,看起來不如前任掌門道玄那般嚴肅,但自有一種凜然之威,讓人不敢冒犯。
此刻他目光微沉,那無形的威勢再添三分,更有一種高遠又無形的莫測感,讓人隻覺其如背後的三清神像一般,高高在上,如天道般難以估量。
好在這種感覺倏忽急逝,正當衆人心中暗驚之餘,所有的氣息皆數散去,楚牧如同常人一般坐在椅子上,無甚特殊感覺,便是連那微暗的陽光也恢複原來的亮度。
“此事攸關我青雲門千年以來的清譽,”楚牧緩緩開口道,“拖了五年,已經是無法再拖了,我意于七脈會武之後宣布,師父于閉關中傷勢複發,不幸仙逝,并宣發至各派,讓各方知曉上任掌門已然亡故。”
這一下,就算有什麽魔道之人長得和道玄一模一樣,那也隻是冒充道玄的妖人了。
至少在官面上,道玄已經是個死人了。
衆人聞言,皆是知曉這一決定所帶來的後果,田不易當即便是面色一變,勸道:“掌門,此事······”
“我贊同,”曾叔常打斷道,“拖了五年,道玄師兄便是再重的傷也差不多該複原了,之後怕是要開始有所行動了。諸位,莫要忘了,祖師祠堂裏的天魔幡,也在五年前失蹤了。”
聽聞此言,正欲反對的水月止住了話語。
天魔幡,百年前魔教教主仇忘語所用的法寶,在仇忘語戰敗之後,此法寶便被青雲門封存在祖師祠堂之中。
此寶幡面上留有仇忘語所修之魔功“玄陰鬼氣”,乃是一門噬魂煉魄之魔功,能夠煉化他人魂魄以增長功力,堪稱至陰至邪。道玄帶走天魔幡,其意是不言自明。
以他如今入魔的心性,一旦傷勢恢複,定然會開始殺生煉魂,若是不事先讓道玄去“死”,那麽待事情發生之後,青雲門不但會陷入被動,便是道玄的一生清名也是盡數毀了。
“此事,我也贊同。”水月咬牙道。
田不易此時也是如洩了氣一般,坐在椅子上默然不語。
“此事就這般決定了,”楚牧說道,“三位師叔,接下來便由你們前去準備相應事宜,開始七脈會武吧。”
說罷,楚牧微微阖眼,而三位首座則是起身行禮,道:“是,掌門。”
三人同時往殿外走去。
在踏出大門的最後一步,田不易忍不住回頭看了那位掌門一眼,隻見那人坐在三清神像之前,但身影卻像是開始模糊,和神座上的石像混淆了存在,那高高在上的三清像是換了張臉,以漠然的目光俯瞰世間。
田不易心神一震,像是逃一般一步踏出,帶着點慌亂離開了玉清殿。
一直走到虹橋處,雲霧遮擋了玉清殿的影子,田不易才像是松了一口氣一般,道:“掌門的境界在這五年來似是突飛猛進,現如今,我也是看不透他了。”
遙想五年之前,對方才剛入上清境,接掌掌門之位時可說是曆代最弱掌門,但現在卻是高深莫測,連田不易都自覺難以看清,隻覺對方比之道玄都更要讓人敬畏。
“我之前去見過萬師兄一次,他說掌門乃是曆代以來與誅仙劍最爲契合之人,他之所以境界突飛猛進,許是從青葉祖師留下的無名古卷以及誅仙劍中得到了什麽辛秘。”
曾叔常在一旁說道:“這是好事。五年時間過去,那血神子的傷也不知恢複的如何了,掌門有此實力,也可在他日魔教再犯之時保宗門不失。”
這也是曾叔常剛剛同意楚牧決定的原因之一。
這五年來,魔教不再如過去一般藏頭露尾,而是光明正大在各處招收門人,并且那血神子也一直深居死亡沼澤深處,神秘未知。看着勢頭,剛剛結束五年的正魔大戰也許隻是個開始,下一次正魔大戰可能不遠了。
田不易聞言,也是點頭認可,不過他轉而又是目光一變,看向曾叔常。
‘他懷疑掌門······’田不易心中閃過難以置信的念頭。
他不知道自己是爲何這麽想的,但在聽到曾叔常的話語之後,他心中下意識地就閃過這個念頭。
曾叔常在懷疑掌門。
“已經沒事了。”曾叔常面色不變地道。
既然有萬劍一背書,那就沒事了。
這時,水月開口道:“那血神子被誅仙劍當胸貫穿,便是沒死,也當無法在五年時間内痊愈。曾師兄多慮了。”
“有備無患,總是好的。”曾叔常道。
這個年歲和二人相近,但面容卻是相當蒼老的首座慢慢走進了雲深之處。
“曾叔常,不愧是能和道玄論心機的人。”
玉清殿内,那坐在神像前的身影睜開了雙目,輕聲道:“是發覺了什麽蛛絲馬迹嗎?算了,不重要,他翻不起什麽風浪。”
楚牧的身子微微傾斜,靠在椅子上,一手撐着側臉,“畢竟這青雲門的一切,都在我的眼中啊。”
不單單是青雲門,還有以青雲山爲中心的方圓千裏,這個範圍之内事無巨細,皆在楚牧的感知之内。每時每刻,都有大量的信息湧入楚牧心中,被楚牧所處理。
而這個範圍,還在擴大。
千裏之外也不斷有信息被楚牧收到,但那些信息楚牧暫時還不能全數理清,是以隻能暫時擱置,或者将其同步清除。現在他能夠萬千感知的範圍是一千裏,在這方圓一千裏的地界之内,楚牧可說是全知,沒有什麽能瞞得過他。
甚至于,他還能通過現有的信息進行推衍,如同在風雲世界之中一般,預知短時間内的未來。
‘仔細想想,那風雲世界中的《天哭經》,說不定也有着和天書相似的作用,隻不過那時候的我沒有現在的境界,隻能粗淺的運用《天哭經》所帶來的異能。’
楚牧心裏頭閃過這個念頭,再度閉起雙眼,靜靜坐在椅子下。
陽光從側面的一扇窗戶照進來,将三清神像的陰影向前投下,正好罩住楚牧的身影。
他坐在神像之前,卻與神像恍如一體,與這青雲山的千裏天地恍如一體,一呼一吸之間,便帶動風卷雲舒,令靈機起伏。
與此同時,在通天峰後山的幻月洞府之内,一道身影抱着古劍靠坐在大鼎前,微微垂首,如沉睡一般枯坐。
‘時間,大約還有十年,十年之内,我就需要返回了。’
微微的念頭在這道身影内心波動,混混沌沌的黑洞繼續向上,撕扯着虛幻的清氣不斷吸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