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火麒麟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聲,渾身鱗片的縫隙之中都在滲着鮮血,一絲絲血液從身上垂下,掉落到地面上,打出一個個小洞,淩厲的劍氣在血液中遊走,在小洞中不斷與地闆碰撞,發出細密有刺耳的聲響。
足足等了十息時間,這一身的血液方才停止滲出,楚牧心念一轉,從火麒麟變回人身,急急喘着粗氣。
“總算是将劍氣全數排出了。”他如釋重負地道。
哪怕是靠着“八九玄功”的變化之能,楚牧依然還是費了不小的勁方才将劍氣排出,不再承受誅仙劍的反噬,但若是他再度使用此劍,下一波反噬立馬就會到來。
而且,楚牧是将劍魄融入了誅仙劍之内的,哪怕他從此以後不再使用誅仙劍,随着劍魄和殺劍的融合時間日漸增長,這誅仙劍氣依然還是會潛移默化地影響身體,一點一點削減着壽元,破壞着軀體。
這便是禦使誅仙四劍的代價。
不過有失必有得,誅仙劍的反噬,同樣也會讓楚牧日漸适應劍氣,到最後能夠自如使用誅仙劍,并且他的《誅仙劍經》也會不斷變強,哪怕不曾修煉,也會日漸淩厲。
“到了真正能自如使用誅仙劍的時候,不斷扼殺你生命的就已經不是劍了,而是你自己了。”玉玄看着楚牧輕歎道。
“此言何解?”楚牧聞言,盤膝坐在地上,輕輕一掃,地上的血液便盡數消散,劍氣也被重新吸納回身旁的誅仙劍上。
在他身後不遠處,則是閉目盤膝的慕玄陵,此刻他正全力運功,鎮壓體内殘留之刀意。
玉鼎宗的一衆高層都圍繞着慕玄陵而坐,所有人皆是以煉氣成丹的法門将自身真氣凝練成丹氣,注入慕玄陵體内,助他鎮壓消磨刀意。
“持劍的時間越長,就越發适應劍氣,并且自身的劍氣也漸趨淩厲殺伐,能夠抵抗殺劍侵蝕,否則貧道也難以活到現在。但是······”
玉玄伸出手掌,掌心向上,一道赤紅如血的劍氣自掌心升起,“人的身體,是否當真能夠承載這等殺伐劍氣呢?”
答案當然是不能。
就算以玉玄這等修煉《九天生神章經》,開辟三個内天地之人,也是不能。
從仙道時代傳承到現在,任憑時過境遷都不曾毀損的誅仙四劍,有着武者所不能比拟的本質,就算是強悍如玉玄,也無法承載這等劍氣。
随着這赤紅劍氣的出現,玉玄的小腹、心口、眉心同時亮起殷紅的光芒,三個光團自這三個位置飛出,在玉玄頭頂一字排開,而後一朵朵花瓣自光團中綻放,層層疊疊如有千層,于其頭頂,三朵血蓮微微搖曳,散發着詭異的氣息。
“人身之三元,合于天地人之三才,三元及頂,三花開矣,精爲鉛花,氣爲銀花,神爲金花。”楚牧看着這詭異又瑰麗的一幕,低聲念道。
很顯然,玉玄這三花很是不正常。
正常的三花應當是鉛花、銀花、金花,分别代表精、氣、神,且三花聚頂實際上不是字面上的三朵花彙聚在頭頂,這隻是一種外顯的象征。
所謂花者,華也;頂者,鼎也。三華,精氣神之榮華,劇鼎,革故鼎新,脫胎換骨,則成聖明境界。
這等境界,絕不會顯露出這般詭異的氣象。
玉玄這三花之所以如此,毫無疑問是因爲陷仙劍的劍氣、劍意、劍勁已是入了精氣神三元,和其身軀完全融爲一體了。
之所以如此,是有陷仙劍侵蝕之故,也有他自身的劍氣太過極端,以緻于連精氣神三元都被完全同化。
所以,玉玄才将希望寄托在突破之上。若是能突破,更進一步的境界足以承載此時的劍氣,就算日後還會惡化,那也至少是在數百年之後了。
“不過這些對于你來說還遠,哪怕誅仙劍的傷害性更大,你也還有一兩百年的時間去精進。”
玉玄搖了搖頭,道:“爲師要和你說的,是關于誅仙的另一件事,有關劍魄相融的事。”
玉玄右手輕招,陷仙劍自動飛來,橫在膝蓋上。
他那隻掌心浮現赤紅劍氣的左手向下,慢慢按向膝上的古樸長劍,“劍魄乃是神魂之分體,于我等玉鼎宗門人而言,其重要性不言而喻,若是将劍魄融于佩劍,哪怕這佩劍剛剛入手,也可人劍相通,如臂驅使,灌輸于劍上的真氣和劍意更爲圓融,并且還可讓劍氣威能增長一至三成。”
“但是,劍魄的用處并不僅僅限于戰鬥之中。爲師現在要教你的,便是劍魄的另一個功能。”
赤紅劍氣觸碰到劍身,一抹血色從接觸之處浮現,那原本一動不動的陷仙劍,突然如同活過來了一般。
陷仙!
赤紅如血一般的紋路在劍身上扭曲成這兩個字,血色劍氣在劍上吞吐、碰撞,這劍身之上竟是出現了兩種劍氣,在互相抵抗。
“你也知道,我們掌握陷仙和誅仙的方法算是劍走偏鋒,我們無法抹除劍上原主的烙印,隻能靠着融入劍魄,以這種搏命的方式去奪取殺劍的主導權。看,這就是原主烙印所顯化的劍氣。”
玉玄的手指在劍身上劃動,其中一道劍氣随着他的手指而遊走,而另一道劍氣也是窮追不舍,帶着兇惡的氣息要去傷害觸碰到劍身的手指。
“若是在平時,這劍因爲劍魄,可以任由你使用,但當烙印被激活之時,這原本如臂驅使的殺劍就開始不安分起來了。就如同在殁神沙漠時一樣。”
彼時在殁神沙漠,淩仙都以仿制的誅仙陣圖掃去四劍持有者的印記,四人之中,唯有玉玄未曾失去陷仙劍的控制,依然還能夠以陷仙劍護住玉鼎宗之人。
但能夠保住陷仙劍,不代表能夠無視原主的烙印。當烙印被激活之時,玉玄的劍魄每時每刻都在和那烙印抵抗碰撞,雙方無時無刻不在争奪控制權。
隻要一個失手,陷仙劍中的上清烙印便将主導此劍,就算無法自發尋主,也可讓陷仙劍不爲玉玄所控。
“這是最大的隐患,卻也是一個必将面對的磨煉。”
玉玄改指爲掌,手按劍身,雙目微阖,一股意念注入到陷仙劍上,本來就互相對抗的兩種劍氣更顯極端之勢,赤紅的光華蔓延整座宮殿,冰冷的殺機令所有人都不由打了個寒顫。
“神念入劍,與此劍原主之烙印相鬥,向其出劍,向其學習,以其所留之意爲資糧,踏足更高的境界。”
玉玄那雙微阖的眼睛從縫隙中射出血一般的劍光,他的聲音也變得冰冷,具有金屬質感,猶如利劍一般。
楚牧直到這一刻,才知曉自己這位師尊的瘋狂。他比起自己想象的要瘋狂的多。
神念入劍,與原主烙印相鬥,這并非是毫無風險之事。相反,此事的風險要比殺劍反噬都要嚴重的多。
與原主烙印的鬥争,若是赢了,那自然能夠進一步奪取控制權,讓劍魄進一步占據陷仙劍,但若是輸了,那便要遭到極爲嚴重的反噬,比起楚牧先前所受的反噬還要嚴重的多。
看玉玄這遊刃有餘的樣子,天知道他在過去的百多年裏進行了多少次瘋狂之舉。
不過也正是因爲這種瘋狂,才讓玉玄的境界突飛猛進,昔年在東海,更是一人獨鬥天雲道三仙而不落下風。
要知道,那天雲道三仙,如今可是成了天雲道的頂梁柱,也是站在上清道脈頂端的人物。其中的碧落仙子,更是天雲道現在的道主,琅嬛天的師尊。
不瘋魔不成佛也許有所偏頗,畢竟絕大多數瘋魔的人都死在半路上了,但隻要能活下來的,皆有成佛作祖之可能。
“徒兒,你明白了嗎?”
玉玄微微睜開雙眼,那赤紅的光芒直入人心。
“懂了。”
楚牧有點木然地點頭,同樣将誅仙劍橫在膝上,指吐劍氣,慢慢按向劍身。
師尊都這麽說了,他又怎麽可能不懂?
顯然,玉玄是要楚牧照做。
‘真是瘋狂啊。’
楚牧心中感歎,然後毫不猶豫就是一指點在誅仙劍上。
雖然瘋狂,但多大的風險就有多大的收獲,楚牧覺得這收獲值得自己冒險。
而且,他如今已經有排出劍氣,克服反噬的方法,比起當初的玉玄,他所冒的風險遠遠要小得多。
既然這樣,他又有何不敢呢?
迥異于陷仙劍那如血一樣鮮豔又張揚的劍光,誅仙劍上所顯現的,是有些黯淡,顯得蒼白而微薄的劍光。但是這看似薄弱的劍光,其危險性,卻是比之陷仙還要強得多。
當劍光乍現之時,一閃而過的蒼白劍氣直接劃破了楚牧的指尖,帶着絲絲玄黃之色的鮮血立時便流到劍身上。
然後,楚牧眼前湧現翻天覆地的殺機,無數殺伐劍氣陡然向着自己射來。
恍惚之間,楚牧似是看到了一道又一道的身影,他們每一人都身具無情殺機,在劍光中現出一個模糊的側面。
918,勿忘國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