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兩層薄薄的“衣衫”褪下之時,楚牧竟是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松感,仿佛卸去了什麽重負一般。
并且在同時,他的心靈一片澄澈,在這一刻如同無限貼合天地,甚至有種化身天地的錯覺。
若非他自身心境早就過了這個層次,已是達到了“天心無垠境”第三層,說不定他也會在這種感覺之中沉淪。
對于任何一個武者來說,都這種脫胎換骨的變化,都可說是其汲汲以求追尋武道的根源。
這也是武道或者該說任何一種超凡之道的魅力。
身體、心靈不斷進化,不斷超脫,每一次蛻變都是新的自己,能夠感受到自己在不斷變強,這種魅力,對于一些武癡而言,勝過任何權勢、美色。
這是進化,是生命最根本的追求之一,或者沒有之一。
而太上魔道的功法,卻是将這種蛻變無限放大,每一次境界的突破,對于修煉者而言都是一場難以言喻的進化。
最重要的,還是褪去情感之後的那種輕松感,那種如釋重負的感覺,當真能讓在紅塵中掙紮的世人不舍得放棄。
‘才剛一開始就有這般感受,若是修煉深了,估計是想掙脫都找不到門路了。太上魔道的功法,确實有一種魔性,連玉箫合這法相武者都難以避免。’
楚牧心中一片冷清,如天心般高高在上,剖析着這化身的心靈變化。
他此刻既是紫薇帝君,又超脫了紫薇帝君,明明已經剝離了善惡,卻又有更高一層的意識淩駕在後方,默默觀察着此刻的心境變化。
随着善惡的剝離,楚牧的天靈之處有黑白二氣升騰二氣,隐隐有彙聚成人形的趨勢。
本身楚牧的心境就和太上魔道的功法相當契合,加上參悟過《道德經》,現下開始修行《太上感應篇》,就如魚得水,進境快到不可思議。
而當兩道模糊身影剛有雛形之時,楚牧竟是駭然發現隐隐有另外兩個自己正在出現,并且三者的意識互相溝通,恍如從一人變作了三人。
‘這······’
‘這幾乎是把一個人變作了三個人,實力增長倒是其次,真正重要的思索速度、對功法的領悟、乃至自身的修煉速度,都有巨大的增持。’
才剛剛有了一點雛形,楚牧就感覺自己的思維、領悟加快了近一成,若是能夠将這《太上感應篇》修成,最差的結果也是能增長一倍之多。
‘太上魔尊,此人堪稱古今未有的驚才之輩。’
楚牧心中感歎道。
這時,那已經剝離的善惡之念隐隐有重新返回心靈的趨勢,善念惡念如同浪潮一般湧向心頭,仁慈、善良、公平、正義······
以及怠惰、邪淫、貪婪、觊觎······
善惡之念在剝離之後,再度反卷,适才還如釋重負的心靈,此時卻是如同壓上了一座大山般,有着無比的沉重。
剛剛才習慣了沒有情感的自在,此刻再度染上這些念頭,便立即讓楚牧感受到了遠超過往的沉重,恍如自己一瞬間變成年邁老者,一舉一動都遲滞異常。
‘天若有情天亦老啊。’
楚牧心中一歎,已是知曉這《太上感應篇》的第一重反噬要來了。
體驗過适才的自在,再度重回過去,這無疑會讓人感到極度不适。而想要再度回到适才的大自在的境地,隻需不斷運轉功法便可。
‘便讓我看看,這功法終點,到底如何吧。’
楚牧将善惡之念擋于心神之外,一道又一道黑白之氣從天靈用出,在頭頂上彙聚成兩個氣團,隐隐胎動,兩道人影在其中若隐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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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若有情天亦老啊。”
同樣的輕歎,出現在天鵬舟之内。
慕玄陵感受着心中湧起的苦澀和一絲惶恐,不由歎道:“貧道本以爲太上魔尊那一刀,隻是重傷了身與神,沒想到這一刀真正要傷的,是貧道的心啊。”
在剛剛和楚牧說完最後一句話,慕玄陵就已經感覺到不對了。
他雖然對玉箫合的選擇感到悲恸,雖然對事實感到苦澀,但若要其感到惶恐,那是絕無可能的事情。
至人的境界,不單是實力達到極緻,也不單是精氣神達到極緻,更是心靈達到極緻。
以慕玄陵的心境,便是完全翻船,他也隻會去想辦法彌補,而非是自怨自艾。這種不該出現的情緒,讓他自發審視内心,終于找到了元兇。
“都說太上魔道最強的不是武功,不是實力,而是心,現在貧道才知道,太上魔尊最強的是誅心,他要扭曲貧道的心境,讓貧道留下永遠的破綻。”
慕玄陵一邊繼續鎮壓着識海中的刀光,一邊悄然下了一個決定。
‘該準備後手了,準備貧道敗亡的後手。’
太上魔尊這一次,挫了慕玄陵這數年來一帆風順的銳氣,這一下,不但讓慕玄陵心中戒備,也讓他下意識地決定準備相關後手。
‘原本,貧道還打算百年之後再行布置的,現在看來得提前了。說不得有一天,這玉鼎宗就要交到楚牧和自在手上了。嗯······大概率是要交給那小狐狸。’
而在此時,小狐狸已是和玉玄以及明虛長老兩人前去一會蓬萊商會之人,就在那失去了一半的中樞宮殿之中,蓬萊商會的主事要見一見玉鼎宗之人。
“三位,請随在下來。”
帶着謙和笑容的華服中年輕輕伸手,将三人引向一道漸漸開啓的光門之中,“我家老爺,還有琅嬛天少主,正在中樞等待貴客。”
這中年人一身氣機并不算強,也就是剛入蛻凡,但看其從容有度的動作,此人在蓬萊商會中的地位應當不低。
“這位先生,看起來好像有些面善。”楚牧在入門之前說道。
“那該是因爲在下曾經和閣下照過面吧,”中年人笑道,“在下蕭恩,忝爲商會商務主事,多年來,時常往返于神州和三島十洲,這天下各地,在下都有去過。甚至于,連那萬裏黃沙,在佛門淨土沒落地之前,在下也時常壓制修爲進入。”
想起來了,此人正是當初在萬裏黃沙中的流沙集主人——蕭恩,楚牧曾經以公子羽的身份和其見過一面。
從東海到極西的萬裏黃沙,不得不說,這蓬萊商會的經營範圍還真廣。
‘算算時間,自那之後,已是過了數百年的時光了,對于我來說。’
楚牧心中竟是難得湧起一點感慨。
“那看來在今後,蔽派和蕭主事是少不了打交道了。”
楚牧笑了笑,與玉玄、明虛長老一同進入光門之中。
其餘長老此刻都在護衛着慕玄陵所在,隻有明虛、玉玄這兩位高層和楚牧一同前去一會蕭忘情、琅嬛天。不過雖然楚牧輩分最小,但在眼下,卻是以楚牧最有發言權。
穿過那道光門,一半虛一半實的青銅大殿便進入眼中。
和鲲魚舟那裏的情形一樣,缺失的另一半陣圖以氣機彙聚而成,和真實的陣圖契合運轉,這等奇觀,着實引人耳目。
不過比起這陣圖,還是此行要見之人更令人關注。
蕭忘情,天劍閣之主,當世劍道四絕之一,東海的“劍宗”。其人有若幹頭銜,是上清道脈自大戰之後崛起的傳奇人物之一。
據說在道脈大戰之時,蕭忘情還隻是一個籍籍無名之輩,因爲在一次遭遇戰之中身受重傷,才免了卷入後續激戰中,免了一死。
此人的前半生,基本都是碌碌度過,直到上清道脈退到海外,這才如同火箭一般地崛起。
劍平海外十洲,與海外武者論戰十天,劍鬥百日,上清十道之中最快平定一洲之地,使得天劍閣率先得到駐地的傳奇劍客。
大名鼎鼎的蕭忘情,其本人卻是面容普通平凡,穿着也是一襲簡單的青衣。就是雙鬓雪白,有點滄桑氣質,以及······
那一口被握在手上,用皂黑劍鞘所包容的劍!
“蕭忘情。”
當看到此人的第一眼,玉玄就不由叫出其名号,那如金屬一般的雪白發絲,微微飄搖,發絲碰撞,發出劍器交擊的清脆劍鳴。
“玉玄道友,許久不見了。”蕭忘情露出随和的笑容,道。
相比較玉玄,蕭忘情看起來相當沒有氣勢,甚至于連劍客的淩厲之氣也不曾顯現。
這人還是那麽普通,普通到令人有些疑惑,先前那讓楚牧出現小五衰相的劍氣是否由此人所發。
但是楚牧見到此人,卻是心中微微凜然。
隻因他從蕭忘情那普通的外表下,看到了出人意料的部分真相。
“太上忘情。”楚牧徐徐道。
這位天劍閣主,上清十道的重要人物,他竟是也涉及到了太清道脈的武功,并且其心境已是到了太上忘情的地步。
忘情是名,也是人。
“小道友好眼力,”蕭忘情道,“不錯,正是太上忘情。三百多年前的某次遭遇,讓蕭某習得了一門功法,那是蕭忘情一生最大的轉折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