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你也來了。”
最前方的青銅平台上,丹霞長老向着出現的老者行禮道。
“替老夥計們來看看當代第一個突破道台的弟子。”林老微微颔首道。
自道脈大戰之後,太上長老們所居的金霞殿便一直隐沒在玉鼎宗的某處,據說殿中長老基本上都是靠着秘法封印自身才能保持生機不失,平日裏唯一一個出面的太上長老,也就隻有林老了。
而金霞殿的太上長老們,普遍都看好宗主嫡傳的君自在,他們可說是傳統派的主流。隻不過現在,毫無疑問是傳統派的君自在落入下風了。
并且,陸陸續續出現的論劍堂成員,有不少都傾向站在楚牧那邊。
“看看這玉玄的傳人,是否能擔當大任。”林老面含深意地道。
玉玄和七殺劍尊約定的一戰已經不遠了,很快,玉鼎宗就要迎來新的執劍長老了。
就在衆人的注視之下,楚牧和慕玄陵的較量,開始了。
“天問。”
楚牧豎劍指于胸前,一道道縱橫捭阖的墨色在身周浮現,一句句奇絕之語在墨色中成形。
遂古之初,誰傳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冥昭瞢暗,誰能極之?
馮翼惟象,何以識之?
明明暗暗,惟時何爲?
陰陽三合,何本何化?
須臾之間,六問其現,墨色由劍氣所成,絕句内含劍意,當奇絕之語出現的那一瞬,直問内心的劍意,混合清濁的氣機,光暗交錯的劍影,陰陽并合的氣勁,種種劍氣從六問之中迸發,化作劍氣牢籠從四面八方包圍而來。
“叮——”
慕玄陵拂塵上的一根銀絲突然自發舞動,如楊柳之柔,又攜劍之淩厲,繞出一渾圓的軌迹,将後方率先襲來的一道劍氣斬斷消弭。
緊接着,便見那萬千銀絲齊齊暴長,瘋狂舞動,萬千劍式由絲線所發,并行不悖,或是大巧不工,或是舉重若輕,亦或者是快如疾電、陰柔蜿蜒。
不絕的清脆交擊聲連番響起,萬千銀絲與從四方射來的無數劍氣碰撞交擊,演化出令人眼花缭亂的場面。
“這是劍陣,”丹霞長老輕聲道,“以劍氣成陣,楚牧這年輕人對于劍道的領悟已經達到了相當高深的地步,便是論劍堂中的一些劍師也不能及,還有他的元始之道,較之近三年前鬥魁之時,又有了巨大的進步。”
說到這裏,丹霞長老心中亦是頗爲驚異,沒想到楚牧的精進如斯之快。
須知楚牧可是通過自己博取衆長,進而走入元始之道的,他可不像是穆神機,直接就拿到一部《彌羅元始真章》開練,還有一個道首師尊。
能夠憑一己之力走到這一步,這等才情,丹霞長老亦是不得不感到驚歎。
“還不止,若是隻有才情,可無法和宗主鬥個旗鼓相當。”林老道。
慕玄陵的境界到底是至人,即便是壓制實力到道台一層,他的戰力也完全可以橫掃天下所有道台前三層的武者。
但眼下,楚牧卻是能和慕玄陵相較,以劍陣之法與那層出不窮的劍式想抗衡,這不得不說是一件令人萬分驚奇的事情。
不過作爲衆人圍觀的中心,楚牧卻是不覺得這種表現令人驚奇。
萬千銀絲舞動無數劍法,或剛或柔,或陰或陽,或正或邪,層出不窮,偏偏在慕玄陵手中,這些劍式卻是如臂驅使,哪怕是相克的劍法,在他手中也能達到最完美的契合。
面對這等攻勢,若是換一個人,可能就隻能想着一力降十會,強行破之了。
但楚牧卻是在見到這層出不窮的劍法之時,眉心天眼中閃過一道奇光,每一道銀絲的軌迹在楚牧眼中都是如此清晰,甚至于連後續的諸般變化也是了然于心。
在楚牧眼中,慕玄陵的萬千劍式能夠從當前演化到之後的十招,乃至二十招,簡直就如同推衍未來一般。
這等表現,也隻有當初在風雲世界中具備看穿短期未來的能力之時,才會出現,而現在楚牧卻是能夠變相地做到這一點。
在楚牧進入道台境後,天眼進一步開發,結合突破後的心境,便是連慕玄陵這等至人在降低實力之後,也能被其看出虛實。
“地方九則,何以墳之?”
劍陣之中再添新招,楚牧一指點出,大地精氣如噴泉般用湧出,化作利刃切入那舞動的萬千銀絲之中。
緊接着,楚牧的身影忽閃而過,一道劍指攜無窮之力,白皙修長的指點凝聚山嶽般的重壓,直破被打亂的銀絲,點向慕玄陵手上的拂塵。
“嗡——”
沉重的嗡鳴化作氣浪向外排開,撞擊在論劍堂的牆壁上,發出驚濤拍岸般的巨響。也就是此地所在是論劍堂,要是換做别的地方,光是這氣浪就足以把整個建築都給拆了。
劍指力破萬千,不拘是剛柔還是陰陽,任何劍氣在這一指前都是如斯無力。這一指點出,慕玄陵就如同見到一座山峰向着自己頂來,強悍而沉重的氣機壓得身子都沉沉的。
眼看這一指就要點中拂塵的玉柄,真正破開慕玄陵之招,在場衆人皆是默默睜大眼睛,全心感應。
隻因他們知曉,慕玄陵要見真章了。
這萬般劍法固然令人感到不可思議,但這可非慕玄陵的真本事。和慕玄陵相處多年的衆人可是知曉,萬千劍法固然不俗,但較于其本身根基而言,不過是薪柴。
當劍指将要點中拂塵之際,慕玄陵左手同樣點出一指,刹那間,便見氣如長虹般升騰,天地之間,唯有一氣獨存,以一氣破萬千之法,以一指點破乾坤陰陽。
“道自虛無生一氣。”
慕玄陵的劍指如同玉石般晶瑩剔透,完美無瑕,這一指點出,氣貫千秋,與楚牧那如山如嶽的劍指相撞,正面碰擊。
“嘭嘭嘭嘭——”
楚牧劍指上氣勁爆裂炸飛,骨節撞擊作響,這彙聚大地精氣,重如泰山的一指,被慕玄陵輕易反推回體,便是連手指都遭到氣勁反噬。
要不是楚牧的肉身強橫,這一指碰撞,已是能讓他的食中二指直接離體了。
“少年郎不知天高地厚,竟然不動用劍器就敢與貧道一戰,”慕玄陵輕笑道,“現在便讓你看看,你宗主到底還是你宗主。”
玉色從手指蔓延至手掌,緊接着渾身都染上的玉色,恍如一尊玉石神人。
在自我壓制實力境界的情況下,慕玄陵已是展現了法體的真姿,施展了他處于道台一層之時的全力。
在這一瞬間,楚牧的天眼也窺探到慕玄陵的部分根基,看到了一尊若隐若現的玉鼎。
以身爲鼎,練氣凝液,這是玉鼎宗入門功法“玉液金鼎凝氣決”的核心精義,也是玉鼎宗功法的基礎。
慕玄陵之功,便是以此入門功法爲基礎,向上延伸,向終點前進。
以以乾坤爲鼎器,以陰陽爲堤防,以水火爲化機,以五行爲輔助,以玄精爲丹基,以真氣、劍法、神念、心境等種種武道之根基爲薪柴,煉成一顆無上金丹。
此時此刻,慕玄陵便是以丹氣破萬法,一氣之下,不拘何物,皆可鎮壓降服。
劍指向前,慕玄陵一氣催發,逼得楚牧不斷後退,一道道勁力貫入身軀,震蕩周身上下,令周身穴竅都發出隆隆之聲。
哪怕是将境界壓制到同等水平,至人也還是至人,對于楚牧來說依然還占據着壓倒性的優勢。
“咚咚咚咚——”
腳步退後踏地,如戰鼓震響,每一步及地都以腳掌爲中心擴散出實質化的氣勁漣漪,同時楚牧體内的隆隆之聲越發強烈,那是慕玄陵的氣勁在震蕩他的身軀、穴竅、氣血,一點一點逼出楚牧的全力。
然而任憑氣勁如何震蕩,隆隆之聲如何劇烈,楚牧卻還是面無異色,看起來完全沒有一點傷勢。
在同境界中面對慕玄陵這個對手,楚牧在很多方面都占劣勢,唯獨兩個方面能與慕玄陵持平。一者,是心境,二者,便是肉身。
這具“玄黃不滅法體”的極限難以估量,哪怕慕玄陵不斷催勁,也難以将楚牧逼到極限。
“咚——”
第九步退出,氣浪如潮般沖向四方,楚牧突然身形一頓,止住退勢,“宗主既然想看弟子出劍,那便看好了,隻不過希望宗主莫要吓到自己了。”
身邊突然自虛空中探出一劍柄,楚牧伸手握劍,拔出的劍身映出了無窮恐怖,散發出了讓人如墜地獄的殺氣。
恍惚間,似有無數哀嚎之聲響起,有末日的鍾聲在回蕩。
“這是寰宇劍?”一時興起散發神念到此處觀戰的鐵煉長老發出了驚詫之聲。
寰宇劍是爲承載殺劍之意所鑄,所以在劍成之時需要楚牧以血開鋒,但再怎麽兇,也兇不到這地步吧。
鐵煉長老還不知,這寰宇劍陪伴楚牧覆滅了一個世界,盡管并未當真一劍一劍砍殺所有生靈,卻也積累了絕世殺機。
寰宇劍,已是有了殺劍該有的樣子了。
“劍十一·涅槃。”
手舞寰宇劍,招出劍十一,密密麻麻的劍光充塞了視野,鋪天蓋地的劍氣在論劍堂中爆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