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脈峰外,旌旗蔽空。
在西側,是漫山遍野的苗疆軍士,無數士卒握刀持戈,兵鋒直指前方。
而在東側,則是以百武會爲核心的中原群俠,比之苗軍,失去了朝廷的中原群俠紀律松散,但每一個人都有着以一敵十的實力。
史豔文與藏鏡人之戰,牽動着中苗兩方的局勢。若是史豔文落敗,苗疆有極大可能會順勢進攻如今民生凋零的中原。相反,若是藏鏡人落敗,一場幹戈也許就此直接消弭。
對于史豔文而言,這是許勝不許敗之戰,對于藏鏡人來說,這是證明清白的一戰。
當太陽升到中天之時,九脈峰上,中苗兩大領袖級人物,同時踏上峰頂。
“史狗子,你我數十年的恩怨,就在今日做個了結。”
藏鏡人身着金色華服,頭戴金笠,面罩之上的雙眼滿是冷冽之色。
另一邊,史豔文卻是面露優柔之色,一副猶豫不決的模樣。
然而不管史豔文如何猶豫,戰鬥在二人同登九脈峰之時就已經不可避免,當藏鏡人爆發氣機之刻,他也是不得不出手催谷功力進行反抗。
“轟——”
對撞的氣勁爆散出沛然氣波,二人幾乎是在同一時刻掠身,掌攜無俦之力向着對方沖襲。
“嘭——”
雙掌對擊,平分秋色,氣浪撼動峰頂地面,震裂山岩的餘波都還未散,兩大高手便是開始搏殺起來。
拳掌相對,身形挪移交錯,甫一開戰,便是最爲兇險的近身搏殺。
數十年的生死交鋒,讓二人對對方的招式皆是熟悉至極,甚至于就連對方的進退、反應都了如指掌,雙方交手百餘招,見招拆招,沒有一點錯漏。
然而史豔文不知爲何,出招之時總是帶着一分猶豫,當交手到百招之後,随着藏鏡人的戰意愈盛,進攻性愈強,帶着猶豫的史豔文開始落入下風。
“嘭——”
雙掌再度對擊,藏鏡人目光森冷,掌勁摧壓,狂暴的氣勢頓時便壓倒宿敵。
“你在留力!史狗子,你覺得現在你還有留手的資格嗎?留手,你就得死!”
也許是因爲曾經并肩作戰的緣故,史豔文招招式式皆留有餘力,這令史豔文在掌勁對拼之中,完全落于下風。
留手,便是死,便是讓苗疆進攻中原。
這句話似是提醒了史豔文,他目露精光,純陽氣在體外流轉不息,終于使出全力。
“辟邪烈日。”
掌勢如昊陽,散發耀眼光華,随着史豔文一掌推出,勁如白虹,推着昊陽直沖強敵。
“飛瀑襲天。”
藏鏡人毫不示弱,熾盛雷光如潮水,狂湧而來,力抗烈日。
雙強對撞,陰陽相斥,頓時便讓九脈峰地動山搖,亂石崩雲,站在山峰之下的兩方皆是連忙躲閃。
未等餘波平息,二人的氣機進一步上揚,功力催谷到極緻。
史豔文掌平朝下,以自身純陽根基引動八方自然之氣,耀眼光芒籠罩周身,如日方中,炳然普照,随即轟霆一掌拍地,純陽掌力裂地崩襲,直往藏鏡人沖去。
“純陽貫地。”
而在對面,藏鏡人亦是無所保留,熾烈雷霆自九天之上下落,在掌間凝聚成巨大雷球,強勢反擊,“怒潮襲天。”
襲天,貫地,兩大極招各自代表陰陽兩極,随着雙方碰撞,九脈峰上急流洶湧,整座高峰都在隆隆震動。
但就在雙方碰撞之際,藏鏡人卻是突然氣機一衰,掌勢弱了一分。
這一分,就是奠定勝負的稻草,純陽氣貫穿雷霆,至陽之力壓倒至陰,沛然掌勁轟震藏鏡人之身,金色面罩之下流溢出殷紅的鮮血。
“嘭——”
身影如斷翅的飛鳥急退,在接近懸崖之時才險險落地止住退勢。
一分衰,一分弱,奠定一分勝機,此戰,史豔文勝!
當勝負奠定的時刻,東側發出排山倒海的歡呼聲,中原群俠都在爲史豔文的勝利而喝彩,而西側卻是一片冷肅。
代表中苗的二人戰出了勝負,中苗之間的這場較量也分出輸赢,事情似乎就此畫上了個句号。
然而——
“羅碧。”
自西側突然掠上數道身影,爲首之人須發皆白,鷹視狼顧,看似老邁,但那顆熊熊燃燒的野心,卻是絕對不老。
此人甫一現身,便喝道:“苗疆的戰神,便這般輕易的落敗嗎?羅碧,回答孤王。”
此人,正是苗疆的王者——苗王颢穹孤鳴。
苗王現身之後便是直接質問,言辭之中毫不掩飾對藏鏡人的質疑。
“任何一場戰鬥,都可能作假,但唯有與史豔文,絕不可能。”數十年來的宿敵震聲道。
“很好!”苗王上前一步,目光直直盯着藏鏡人的面罩,“那麽爲了證明你的忠誠,将你的面罩摘下。如此,便是你敗了,孤王也絕不怪你。”
比起讓藏鏡人戰勝史豔文,這個要求,可說是極爲寬松,然而當藏鏡人聽聞此言之時,向來雷厲風行的他,此刻卻是罕見的猶豫了。
不,不該說猶豫,還有爲難,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難以察覺的害怕。
死都不怕的藏鏡人,此刻卻是害怕起暴露自己的真面目。
“藏鏡人。”
又有一道流光掠上九脈峰,“你可還記得一個左臂上有着火焰紋身的女娃兒。”
流光散去,現出文雅的劍客身影,隻聽他道:“若不想她有事,摘下你的面具。”
藏鏡人聽聞此言,如遭雷殛,他難以置信地看向來者,目光似要擇人而噬的野獸,“你說什麽?”
有着火焰紋身的女娃,是藏鏡人多年前就被妻子丢棄的女兒,因爲娶了個渣女的緣故,藏鏡人隻見過女兒寥寥數面,之後就完全失去了其消息。此刻聽到女兒的下落,藏鏡人心中生出萬丈波瀾。
而這一消息,也壓倒了藏鏡人最後的堅持,他顫抖着手,緩緩抓向臉上的面具。
然後,就連苗王都不知曉的真面目出現了。勁風掀開了金笠,面罩被直接抛飛,武林中最爲神秘的藏鏡人,在此刻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一張······和史豔文一模一樣的臉!
糾纏了數十年的宿敵,猶如鏡影般的面容,這一刻,哪怕是早已知曉了真相的苗王,此刻也是不由心生驚意。
史豔文和藏鏡人,竟然如同一個模子裏雕出來一般,這一幕,太驚世駭俗了。
不管是中原一方,還是苗疆這邊,此刻都因爲真相的暴露而勃然變色。
“羅碧,數十年來,你與史豔文糾纏不休,令得苗疆進軍中原的腳步不斷滞停,且還與史豔文聯手對付西劍流,先前還在關鍵時刻留手。你,讓本王徹底失望。”
苗王露出大怒之色,“你們二人勾結串通,是将中苗雙方都當猴耍嗎?羅碧,今日你必須付出代價。殺!”
一聲令下,随行而來的苗疆高手便齊齊殺上,九脈峰之下的苗軍已是開始登山。
而在中原這邊,見證真相的中原群俠也陷入震驚之中。此刻,先前投靠西劍流之人開始煽風點火,中原一方也有人出手了。
當楚牧來到九脈峰附近之時,見到的便是這麽一副亂戰的局面。
山上山下,東西兩側,中苗雙方此刻竟是同心協力,一同追殺史豔文和藏鏡人這一對一模一樣的兄弟。
剛剛經過大戰的二人不敵兩方攻殺,被迫退入内部結構複雜,有着無數通道的山峰之中。
“看樣子,我不但是來遲了,還背了老大一個黑鍋啊。”
見到還珠樓殺手參與到追殺之中的楚牧,哪還不知有人趁機給自己一個黑鍋,讓自己和藏鏡人交惡。
“我在不悔峰之戰前就得到了二人即将一戰的情報,但所知的時間卻是在一天後。所以,我才會先去還珠樓,然後才來九脈峰。按照時間來說,我是絕對能夠趕上此戰的。”
先去還珠樓,重掌大權,再來九脈峰,見證此戰,這是楚牧原本的規劃。
但結果卻是,還珠樓的人手被百裏潇湘提前帶走,九脈峰之戰的時間點也是錯的。正确的時間,不是在一天後,而是在今日,并且就在不久之前,戰鬥已經結束了。
楚牧和藏鏡人,恰好錯過了會面時間,并且還順手接了個黑鍋。
“簡單的時間點控制,卻恰好促成了現在的局面,不得不說,算計者對節奏的把握相當精微。當然這也少不了内奸的輔助。”
楚牧将目光轉向身旁默然不語的酆都月,“我在離開之前,選擇你作爲副樓主,替我監視百裏潇湘。這十年來,你一直做的很好,可惜你終究還是選擇了背叛我。”
酆都月是楚牧遙控還珠樓的媒介,正是通過他,楚牧才能對還珠樓了如指掌。
這也就代表着,若是酆都月背叛了,那麽楚牧就對還珠樓失去了控制,隻需一個小小的錯誤情報,就能将楚牧送入這樣的局面。
“我一直很是崇拜樓主,所以才會一直追随樓主,”面無表情的酆都月拔出背後之劍,“但正因爲崇拜,才渴望超越。神蠱溫皇,任飄渺,我追随已久的目标,我會勝過你,就在此時,更是此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