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緻典雅的雅舍之内,儒雅中帶着一絲莫測之意的藍衫文士,輕輕搖着羽扇,側卧在軟塌上,閉目假寐。
陡然,來自彼岸的意識在他體内蘇醒,文士張開雙眼,眉心猶如劍痕的印記上閃爍着淡漠的殺機,極端恐怖的劍意頓時從他體内傾瀉而出,刹那間便如有萬千鬼神哀嚎,令得小舍如處地獄。
恐怖的劍意驚動了屋外的他人,俏麗又娴靜的侍女沖進屋來,紋飾在衣衫上的蝴蝶裝飾飛舞,急急道:“主人,你沒事吧?”
這一言,似是驚醒了文士,恐怖的劍意迅速收斂,恍如方才之景隻是幻象一般,但侍奉他多年的侍女,卻是察覺到主人似乎有了一絲微妙的變幻。
但哪裏有變化,又說不上來。
“無事,隻不過是悟通了一點小小的劍道難關罷了。”
楚牧自軟塌上起身,狹長的雙眸微眯,看向一旁燈籠中飛動的蝶影,“鳳蝶,有貴客到了,你去迎接一下。”
侍女鳳蝶同樣也看到了那急急亂動的蝶影,心知這是有高手觸動了此地外圍的蠱陣,使得相關聯的飛蠱産生感應,她有些擔憂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主人,點頭道:“是,主人。”
說罷,她便退去,前去迎接客人。
而楚牧,則是走到不遠處的書桌前,攤開白紙寫下四個大字:“神蠱溫皇。”
這是他現在的身份,這一世的“他我”。
在“神蠱溫皇”之後,楚牧又寫上“天下第一毒”五字。
每隔六十年一評的甲子名人帖上,記錄着天下第一的名人,神蠱溫皇正是其中之一。
但在同時,他又是“天下第一劍”任飄渺、“天下第一暗”還珠樓主,執掌着被稱爲“天下第一樓”的殺手組織“還珠樓”。
不過現在,神蠱溫皇隻是一個隐居在神蠱峰的隐士,他多年未曾聯系還珠樓,也鮮少有人知曉他同時還是任飄渺和還珠樓主。
最後,楚牧在寫下“九界歸一”四字,‘九界歸一以滅世,這一世,我的上清劍道将達到頂峰。’
白紙黑字,字迹透紙三分,黑色的字體中透露着無匹的殺機,剛剛寫完,便連帶着大半張白紙化爲飛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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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丈高峰之上,前後無路,唯見斷崖之外無邊無際的雲海。
在斷崖處,木牌豎起,其上寫着四列字迹頗爲不佳的大字:
誠心跨出一大步,
迷惘之中亦有路。
欲見毒邪吾他法,
真情真意終流露。
“唯有真心誠意的拜訪,才可見到此地主人嗎?”
來者輕輕喃語,步伐堅定,在未曾運起一絲真氣的情況下,向着斷崖之外的空處踏出,當腳掌落到和斷崖平齊之處之時,原本該一片虛無的地方,出現了無形的落腳點,讓他穩穩踏住。
“果真如此。”
這來訪的客人步步向前,踏着無形的道路穿過雲海,一直走了大約兩裏,飄渺的雲海之中,雲霧漸開,另一座高峰映入了他的眼簾。
神蠱峰,已然在望。
恰在此時,紫紅色的氣霧從前方洶湧而來,籠罩前路,那随風傳來的腥甜氣味、鮮豔的顔色,一看就知此非善物。
但來訪者卻是謹記之前所見提示,不動真氣,不閉氣屏息,直接走入氣霧之中,甚至于,他還悠悠吟道:“蕭無名、曲無名、聲幽幽、聲悲鳴,心何悶?情何困?眉深鎖、孤獨行。”
伴随着充滿悲怆和滄桑的詩号,來訪者走過了氣霧,現出了曆盡滄桑的面貌。
夾帶着一縷縷雪白的長發随意披散,絡腮短須顯露出此人眼下的不修邊幅,披着一襲麻衣,完全如同一個江湖浪人。
但那眉宇之間所隐露的卓絕氣息,以及從容不迫的氣度,卻是讓人不敢對他有絲毫輕視。
“蕭無名,求見神蠱溫皇。”來訪者朗聲道。
“蕭無名?”
楚牧戴起儒冠,以其飾物遮住額前的劍痕,輕搖着羽扇走出雅舍開雲齋,淡笑的面容上帶着看透世事的通透。
他徐徐邁步,眼含打量之意看着來訪的貴客,輕笑道:“你當真叫做‘蕭無名’嗎?”
輕聲笑語之中,顯露出不凡的氣度,但在說話之間,來訪者卻是有種自己被看透了的微妙之感。
他微微沉默,而後又是說道:“東瀛散人,宮本總司,有禮了。”
“應該說是東瀛西劍流四大天王之‘玄武’,東瀛第一劍客宮本總司才是。”楚牧糾正道。
眼前這人看似落拓,實際上卻是東瀛第一劍客,統一東瀛且在五年前大舉進軍中原,滅亡中原朝廷,占據大半中原疆土的東瀛勢力——西劍流四大天王之一——宮本總司。
“殺戮非是善舉,不斷的殺戮隻會招至最終的不幸,宮本總司現在隻是宮本總司,不是西劍流天王。”宮本總司目露悲憫神色,道。
“所以,你便背叛西劍流,以‘蕭無名’的名義在中原創立天地雙部,糾集中原之士一同對抗西劍流?”楚牧繼續揭人老底,句句字字,皆是顯露出極強的進攻性。
宮本總司面色不動,似是并未因楚牧的話語而有絲毫的動容,道:“我亦想請溫皇一助天地雙部,對抗西劍流。”
“原來如此,你是把主意打到我頭上了。”
楚牧失笑道:“但溫皇不過一世外閑人,西劍流如何,與我何幹?”
融入這個“他我”的,是楚牧承載上清劍道的元神。這三分之一的元神無情無我,爲推進武道滅世而來,可沒有什麽憐憫的心思。
“但想要請我相助,也不是不可,問題是你出得起那代價嗎?”楚牧輕搖羽扇,心中突然生出某種期待感。
他有預感,眼前的宮本總司會給自己帶來别樣的驚喜。
果不其然,宮本總司突得氣機一凜,劍道的淩厲,劍者的鋒芒乍現,周身如有無數劍影飛舞,銳氣刺破了面貌的粗犷和落拓。
“我的代價,神蠱溫皇不一定喜歡,但任飄渺絕對會欣喜。”
“我願與你打一賭,賭中原和東瀛的第一劍客,孰強孰弱。”
淩厲之氣引發楚牧的共鳴,他舉起羽扇半遮着面龐,露出的雙目之中有劍光含而不放。
真正的劍客從來不會拒絕挑戰,尤其是同境界之人的挑戰,宮本總司乃是東瀛第一劍客,又進入中原多年,可謂是武貫兩國,和任飄渺是真正旗鼓相當甚至可能略強一分的劍客。
面對這樣的代價,任飄渺當然會感到欣喜,隻因這位“天下第一劍”已是寂寞得太久,劍也封存得太久。
但是——
“你又是從何處知曉任飄渺的呢?”
楚牧那雙狹長的眼睛微眯,眸中淩厲之色更盛,“這片大地,知曉神蠱溫皇和任飄渺關系的人,不超過一掌之數,便是連還珠樓都不知他們的樓主現在正身處于神蠱峰,你是如何知曉的?”
一個來自于異國他鄉的人,竟是比所有中原人,比經營着巨大情報網的第一殺手組織還珠樓的消息還要靈通,知曉神蠱溫皇和任飄渺乃是一人,這背後透露出的意味,着實令人深思啊。
楚牧想到這裏,羽扇遮掩之後的嘴角勾勒起帶有趣味的弧度。
他感覺到了興奮和趣味,他預感到了對手的出現。
不僅是眼前的宮本總司,還有指引宮本總司前來此處的人,點破神蠱溫皇和任飄渺關系的人。
“因緣際會,受人指點。”
宮本總司也不隐瞞,直言道:“那人與我乃是巧遇,在見到我之後替我分析如今的中原局勢,并且點撥我前來神蠱峰尋找溫皇,他說,如今的中原需要一位智者的輔助。”
“難道那人不是一位智者嗎?”楚牧淡淡道。
“他自然是,但他不願相助,比起相助,他有着另外的目标。”
宮本總司回道:“他說,神蠱溫皇定然會發現這背後有人指點,但是縱觀此人的過去,可知其人是一個極其自傲且追逐趣味感,并且不甘寂寞的人,哪怕明知有人在背後動作,他也有六成可能會故作不知,與我對賭。”
隻要有趣,就不會揭破,而是故作不知入局,盡情享受對局的愉悅,這便是神蠱溫皇,楚牧這一世的“他我”。
可以說,幕後之人對神蠱溫皇的估量相當精準。
“那剩下的四成呢?”楚牧嘴角笑意更盛,問道。
“自然是揭破此事,直言詢問了,”宮本總司道,“那人也預料到了此種可能,他說,當你揭破之時,要我給他帶一句話——”
“溫皇,不介意再接一個賭局吧?”
“哈哈哈······”
楚牧突然朗笑出聲,“再接一個賭局,有趣,當真是有趣!這是挑釁呢?還是吃定了我呢?”
宮本總司的賭局,接的是任飄渺。
而此人所提出的對賭對象,乃是神蠱溫皇。
雙管齊下,此人是料定楚牧必會答應,雖隻是借宮本總司之口傳言,但那智珠在握的态度卻是依然顯露無疑。
這是對楚牧的挑釁。
“男人是最禁不起挑釁的生物,這兩場賭局,我接了。”
楚牧負手于身後,衣衫變幻,一道銳氣自身後的開雲齋中飛出。
想了想,選擇以黑白龍狼傳爲切入點,此段劇情是原創,發生在宮本總司初見神蠱溫皇的時候。
另外,本文之中多數人不會出現以“吾”自稱的情況,多數都是我、在下等自稱,這也算是爲了避免太過中二以及引發一些讀者的不适應。
其次,多數人都是右撇子,不會出現全世界都是左撇子的情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