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清氣朗,萬裏無雲。
溫暖的陽光下,一條大江東流,兩岸群山聳立,江水順流直下,在下遊處形成一個巨大的湖泊,一艘艘漁船在湖面上飄動,組成一副唯美的畫卷。
韋大富便是這衆多漁民中的一位,他今日起了個晚床,到了午後才出來捕魚,但運氣卻是奇好,第一網就網到了很是有分量的魚群,那漁網上傳來的重量,讓韋大富會心一笑。
“嘿!”
他雙腳呈弓步站立,兩隻手青筋暴起,充斥着粗犷的力量感,連連拉扯漁網,将自己的漁貨拉出水面。
在天玄界這麽個武力值極高的世界,即便是飛鳥遊魚也因爲吞吐靈氣而顯得格外強壯,作爲一個漁民,若是沒幾手功夫,還真難出來捕魚。
韋大富正值壯年,又練過幾年外功,雙手力量足有數百斤,此刻發力拉扯,那漁網連帶着網住的魚群,不多時就被拉到了船闆上。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被拉上來的漁網中隻包裹着寥寥數條水魚,以及······
一個人。
一個身着破爛道袍,身形挺拔,比之作爲漁民的韋大富都要高出一個半頭的人。
他的身上有着數道猙獰的傷口,其中一道傷口更是從肩膀延伸到腰部,猙獰可怖,有帶着絲絲淡金色的鮮血流出,但令人驚奇的是,在水裏泡了這麽久,他的傷口卻是毫無慘白之色,神奇異常。
似是察覺到了自己被撈起,也可能是陽光刺激到了他的眼簾,這個看起來受了重創的道人睜開雙眼,然後波瀾不驚地看了韋大富一眼,那眼中流露出的殺機,令一輩子在湖面上捕魚的壯漢一個抖索,直接跪下。
“道···道長饒命!”韋大富搜腸刮肚,最終隻吐出這麽一句求饒話語,然後便埋頭一磕,不敢擡頭。
種種古怪表現,已是證明了眼前之人乃是傳說中的武道高人,是對于百姓來說高高在上的神仙中人,這讓韋大富也不知該感歎自己運氣爆棚,還是該悲憫自己大禍臨頭了。
對于常人而言,可能是終生難遇的際遇,卻是在這普普通通的一天遭遇到了,但看這位道長的意思,眼下正處于遭遇追殺,殺心正熾的時候。
“我沒有殺普通人的惡習。”
道人卻是眼中殺意收斂,随手撕開漁網,盤膝坐在船闆上,淡淡道:“隻不過追殺我的人就不一定了。”
他像是自語,又像是有些忍不住的談性,想找人訴說。
“我閉塞六識,将自己當成石像沉入江中,爲了是躲避一個大敵的追殺,可沒想到這破釜沉舟的舉動,卻是被你給無意中破壞了。現在氣息洩露,強敵很快到來,我若是你,還是盡早懷念一下親人吧。”
似乎是在驗證着他的話語,破空之聲很快襲來,一艘艘飛舟在短短一刻鍾時間内,便将方圓百裏包圍,沉凝的肅殺感漫布長空,如黑雲壓城一般的沉重感降臨到了此地。
道人并未說讓韋大富逃跑,隻因憑這艘漁船的速度,就算逃,也逃不出數十裏的大湖,更不可能在随後的交手餘波中幸免。
當自己被撈上來之時,那一絲氣息外洩,已是足以引來那些窮追不舍的敵人了。
肅殺的氣息令湖面上的漁民皆是惶恐至極,韋大富不由哆哆嗦嗦地問道:“道···道長,您可有法,救救我們?”
“不過是早死晚死而已,”道人卻是一片淡然,道,“他們其實早就有機會讓我留下性命,之所以遲遲不下死手,還封鎖周遭虛空,禁絕訊息傳遞,便是想讓我屈服,然後向雍州的師弟求援。以我爲誘餌,誘殺師弟。”
這一次出山門,他并未帶着宗門長輩給予的後手,唯一的辦法便是求援。
在敵人的威逼下,向唯一一個可以求救的對象,想身在雍州的楚牧求援,讓他前來相助。那樣子,還有一絲逃出生天的機會。
‘不過這種拉人下水的卑劣之舉,我不願做。’
君自在站起身來,身形挺立,哪怕身受重傷也沒有絲毫佝偻之态。
他向着那最大的龍形飛舟高聲喝道:“皇麒,可敢與我單打獨鬥,論個生死?”
聲如龍吟,傳遍朗朗長空,顯露死戰之意。
君自在已是打定主意,便是死在此處,也不願拉人下水。
盡管和楚牧是競争者,且雙方也無甚交情,但這并不代表君自在能夠心安理得叫來楚牧,讓他冒着生死危機來爲自己争取一絲活命的機會。
哪怕對方未必回來,君自在也不願這麽做。
“君兄何必如此?”
那艘如金色神龍的飛舟之上,一道身影露面,麒麟袍,玉龍冠,日角龍顔,英偉不凡,正是被當代乾帝皇道稱之爲“麒麟兒”的皇麒。
而在皇麒身後,還有兩個身披狻猊戰甲的将領跟随,他們一個身形挺拔,站如蒼松,手持睚眦吞口大刀,煞氣凜然,另一人則是扛着巨大戰戟,身形魁梧,猶如一尊鐵塔。
這二人俱是蛻凡九變的修爲,雖然論年歲,早就超過了年輕一代的範疇,但因爲實力境界緣故,還能夠加入追殺君自在的隊伍。
正是因爲有他們,還有這遍布四方的百艘飛舟,才讓君自在毫無還手之力,甚至于若不是皇麒刻意留手,君自在可能已經魂歸黃泉了。
“君兄,隻需你喚來楚牧,本王可以做主,保你性命。”
皇麒站在舟首,面帶誠意地道:“楚牧若死,那玉鼎宗的未來,就隻能交由你手,你既不必沾染害死同門的罪孽,又可繼承如今已經冠絕玉清道脈的玉鼎宗,如此未來,難道你就不動心嗎?”
比起君自在,皇麒實則還是更想對付楚牧。
楚牧此時身在雍州,以對方過往展現出的心計,若是知曉己方帶着大批軍隊氣勢洶洶而來,定然會暫避鋒芒,不敢與己方正面交鋒。
所以皇麒打算先行擒君自在,再通過君自在誘捕楚牧。
隻要君自在發出求救訊息,那麽不管楚牧來與不來,皇麒自覺都算達成目的了。
若是來,那自然最好,可見玉鼎宗最傑出的二人一網成擒。
若是不來,那固然不美,但也不錯,将楚牧見死不救的消息傳出,且看玉鼎宗内有誰會服楚牧。
隻是無論如何,皇麒都沒想到君自在會這般死硬,哪怕是到了如今這地步,也沒有絲毫妥協的意思。
當他的話出口以後,看到君自在的神色,皇麒便已知自己想法算是落空了。
果不其然,隻聽君自在譏笑一聲,道:“我若是這般做了,便是繼承了玉鼎宗宗主之位又如何?玉鼎宗若有這樣的宗主,早晚要滅。”
言語之中聽不出絲毫妥協,更含着死戰之意。
“可惜了,”皇麒的臉色轉爲冷漠,“既然如此,那便去死吧。姚将軍,殺了他。”
他并未答應君自在的邀戰,與其單打獨鬥,隻因君自在傷重至此,已是沒了和自己交手的資格,且皇麒要讓君自在爲自己的不識時務付出代價。
“是,殿下。”
身形魁梧的姚将軍舉起戰戟,大喝道:“衆天兵聽令,陣力加持。”
空中飛舟有一半亮起豪光,一道道澄澈的光芒既有軍中殺伐之氣,又帶有莫名神聖之威,随着姚将軍一聲喝令,化作一道巨大的光環加持在其身。
那懸浮空中的飛舟亦是亮起陣紋,一道道氣機加持在騰空飛起的将軍之身。
這便是朝廷的軍陣之法,統兵将領可讓全軍之力加持己身,一人即是一軍,一軍即是一人。
浩瀚氣機磅礴起伏,空中的姚将軍氣勢越來越強,本就魁梧的身軀此刻如同天神降臨,充斥着不可一世的神威。
“彙聚四千天兵之力,五十天舟之陣勢,玉鼎宗的當代大弟子,嘿。”
粗犷的臉龐上帶着不屑的谑笑,姚将軍體内真氣如大江奔流,洶湧澎湃,滔滔不絕,巨大戰戟上如有星火凝聚,光華充塞蒼穹。
“本将會親自斬下你的頭顱,裝飾在府宅廳堂中······”
正當姚将軍的氣勢攀升至頂峰之時,一道銀色流光劃空而來,楚某人的身影自九天神梭中踏出,搖身一晃,現出百丈道體,氣機震動方圓百裏,百艘天舟同時顫動。
“番天印。”
乾坤逆亂,天地反複,那巨大的掌印傾軋而下,巨大的空洞在掌下成形,将姚将軍的身影納入其中。
“咔嚓咔嚓······”
密密麻麻的碎裂聲不絕響起,令人聞之不由毛骨悚然。
姚将軍的身體如同随意拿捏的泥人娃娃,在無匹的力量碾壓下被捏圓捏扁,戰戟斷裂,甲胄粉碎,渾身骨骼都在令人頭皮發麻的噼裏啪啦聲響中不斷碎裂,恐怖異常。
姚将軍使勁催動真氣,鼓蕩氣機,将自身的力量發揮到極緻,卻還是難敵龐然之力的碾壓,最後那麽大的一個人,被強行壓縮成了一顆混合着血色與蒼白骨色的丹丸。
“聽說······”
楚牧眼如日月,放射出令人難以直視的神光,百丈道體懸浮空中,俯瞰着皇麒的身影,“你要找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