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上空,風起雲湧,三色光華直沖雲霄。
雄霸堂内,楚牧輕輕将茶盞放到旁邊的桌面上,一隻手拿着杯蓋在茶盞上輕撥,道:“文總管,我聽聞最近天下會裏有些不好的傳聞,說是師父有意收一義女,将她許給我爲妻。你怎麽看?”
“呃哈,呃哈哈哈······”文醜醜發出一陣尬笑,小心翼翼地道,“竟是有這傳聞,那醜醜定然好好查查,看看是誰在造謠。不過···霜少爺啊,若是幫主當真賜婚,您的意下如何啊?”
“是我在問你,不是你問我,”楚牧輕輕一蓋茶盞,面色冷淡,“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說吧,你怎麽看?”
“這個這個······”文醜醜做出惶急的樣子,急忙道,“醜醜覺得這是好事啊,聽聞幫主有意讓霜少爺成爲繼承人,若是能娶幫主之女爲妻,這定然是幫主已經要向幫衆們宣布決定了。”
“是嗎?”
楚牧面色不動,平靜的眼神令文醜醜不敢對視。
文醜醜呆在雄霸身邊多年,早就習慣伴君如伴虎的日子,如今一見楚牧之眼神,竟是有了種面對雄霸的感覺。
不,應該說更是莫測。
文醜醜能夠揣摩雄霸的心思,因爲他侍奉雄霸多年,但對于眼前之人,他卻是極爲陌生,難以揣摩那平靜的外表下想的究竟是什麽樣的莫測思維。
“文醜醜。”
楚牧再度開口,聲音如一潭幽池,波瀾不驚,但落在文醜醜耳中,卻是激起千鈞巨浪,“師父已經功成了吧?”
文醜醜身子一哆嗦,直接跪下,埋頭不言。
因爲他知道,當楚牧說出此言之時,某個時刻終于還是來臨了。
“外頭風起雲湧,光華直沖雲霄,一副神功即将大成的模樣。”
楚牧起身,緩慢的步履落地極輕,但以眼角餘光看到步伐的文醜醜卻是覺得每一步都如千鈞重錘,狠狠敲擊着心髒,令他渾身戰栗。
“昨晚我甚至看見天下第一樓裏三色光華連閃,亮了一夜,這要是換做一個不知情的人,還以爲師父在迪廳裏跳了一夜舞呢?”
“但實際上,三分歸元氣功成之時當真會出現此等異象嗎?”
“當然不是的。”
在這段時間裏深入研究了三絕的楚牧,自問已經對這門武功了解得相當深入。
三絕乃是由唐朝的一代名将李靖所創。李靖少年時行走江湖,行俠仗義,狂傲平生,他以少年之狂傲與多愁,創出重于情的排雲掌,狂于意的風神腿。
這兩門武功,任意一門都是勢威并重,毫無内斂。
等到晚年,李靖才創出天霜拳,以冰霜之堅忍抑風雲之無相無常,返璞歸真,三絕合一。
雄霸雖然沒得到三絕合一的法門,這三分歸元氣乃是其自創,但他的路子和真正三絕合一亦是殊途同歸,若是三分歸元氣練成,那隻會出現返璞歸真的淡然,而不會似現在這般,聲勢浩大,一副“我就要成功了,你快來啊”的模樣。
再加上最近天下會裏的流言,楚牧便知曉雄霸實際上已經功成了,現在外面那些聲勢不過是他設局布疑陣,想要對付楚牧和風雲罷了。
看雄霸這架勢,他的心怕是不小,想要以孔慈爲誘因,挑起楚牧和步驚雲的矛盾,同時将聶風也席卷到其中,重演原著的一幕。
不過這一次,雄霸應該不會在一旁看戲了,他應當會親自入場,準備将頭号逆徒還有可能颠覆他霸業的二号、三号孽徒盡數鏟除。
“師父不愧是師父,這胃口大得驚人啊。亦或者說,泥菩薩的批言給他的壓力也是不小啊。”楚牧輕笑道。
“對了,文總管,我手底下的人從你房中搜到了泥菩薩給師父的批言,你打算作何解釋啊?”
文醜醜聞言,身子又是一抖。
作何解釋?什麽解釋都沒用。
一旦被雄霸發現文醜醜在暗中收藏批言,文醜醜便是有十顆腦袋也不夠雄霸砍的。
“霜少爺英明神武,龍章鳳姿,日角龍顔,實乃天下會命定之主,醜醜在願爲霜少爺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請霜少爺收容。”
文醜醜立馬就是一連串的彩虹屁拍來,充分凸顯強盛的求生欲。
雄霸那邊是沒法混了,現在他文醜醜要想活命,隻能投靠楚牧了。
“文總管你果然很懂嘛。”楚牧腳步一頓,贊許道。
“霜少爺叫小的文醜醜便是,”文醜醜四肢齊動,轉方向朝楚牧拜道,“小的立馬去辟謠,禁止下面那些人胡亂讨論。”
“欸~這怎麽能算是謠言呢?”楚牧卻是道,“不過是話語有些不盡不實,告訴他們實情便可,無需禁止他們讨論。你去宣布,我要娶的不是義女,而是師父的親女幽若,師父這是真心要培養我接掌天下會啊。”
“接下來師父便會走火入魔,屆時我這女婿會在成婚之日順便成爲天下會幫主,你去好好準備吧。”
楚牧邊說邊走,不一會兒,就出了雄霸堂。
文醜醜知道,這是楚牧要去送他親愛的師父、未來的嶽父走火入魔去了。
就是不知他這一行能否成功了。
文醜醜整個人向前一撲,趴在地上,先前一直埋着的臉上此刻已經滿是冷汗,背後的衣衫也被冷汗浸濕了。
“霜少爺,你可千萬要成功啊。醜醜這一百多斤可都交代在你手上了。”
························
天山之巅。
楚牧從容踏上最後一級台階,迎着莫名而起的疾風,看向眼前這天下會的權力象征——天下第一樓。
此樓坐落于山頂,一覽周遭群峰之小,冠絕于世,既是雄霸的日常居所,也是他平時最喜歡呆的地方。
大概成功人士都喜歡那種居高臨下的感覺吧。
“呼——”
清風掠來,一絲冰寒出現在臉上,風中所帶的殺氣令楚牧眉頭微動,将目光轉向天下第一樓側面。
緊接着,一連串的“刷拉”聲響起,似是無數鐵條在地面上劃勒,摩擦聲給人一種心裏毛毛的不适感。
在楚牧的注視下,一個做小厮打扮,瞎了一隻眼的瘦削男子提着把鐵帚邊掃邊走,帶着令人毛毛的劃勒聲緩緩走來。
見到楚牧注視過來,此人咧嘴一笑,平平無奇的面容上帶着隐含的猙獰,“秦霜,這裏可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看起來貌不驚人的小厮,口氣倒是大得很,言談之間,全然不把楚牧這天霜堂的堂主放在眼裏。
“喪家之犬的住所,确實不是我該來的地方。”
楚牧譏嘲一笑,負手而立,道:“聽聞當年江湖上有一令人聞風喪膽的殺手組織,名爲‘天池’。天池一百零八殺手号稱無不可殺,隻需給錢,便是天王老子也殺給你看,但就是這麽嚣張的組織,在當年被一人一劍獨自殺穿,隻留剩餘十二個殺手倉惶出逃,躲在某個地方惶惶不可終日,猶如斷脊之犬。”
“你說,這樣的喪家之犬所在之地,我該來嗎?”
一番話,說得眼前這小厮打扮的男子七竅生煙,一把鐵帚直直戳入地面。
因爲此人正是那十二個喪家之犬“天池十二煞”中的一個——鐵帚仙。
天下會早年初創之時,雄霸也曾依仗這十二人成事,但當天下會聲望日隆之後,這天池十二煞便懼怕這名聲惹來劍聖,于是和雄霸協定,他們十二人隐居于天下第一樓之中,就此不問世事。
他們這般斷脊之犬就這般躲了二十多年,明明劍聖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經退出江湖,他們也依然不敢有絲毫重出江湖的心思。
不過除了劍聖之外,這天池十二煞倒是膽氣足得很,連對雄霸都敢擺臉色。
如今見楚牧罵人揭短,鐵帚仙立時怒上心頭,眉眼之中盡是殺機。
他雖打扮得像個小厮,但性子卻是極爲剛烈,惹怒了他,立時便如關公睜眼,直欲殺人。
隐含在風中的殺氣頓時不再掩飾,濃濃殺氣籠罩四周,令得周遭一片死寂。
“秦霜,今日便是雄霸來了也救不了你,我鐵帚仙說到做到。”
鐵帚仙面露獰色,此刻的他還是一副小厮的模樣,但若是有人将其當做小厮來對待,那迎來的便将是血的教訓了。
然而······
無聲,亦無色。
鐵帚仙隻覺眼前的天地驟然成爲一片灰白,本來看似死寂的環境徹底失去了聲音。
沒有風聲,沒有附近流瀑的水聲,甚至連自己的呼吸聲都好似在這一刻消失。
詭異的景象,令鐵帚仙心中出現莫名的恐慌,本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卻是在此刻被人突然塞了一分怯弱進去。
而在下一刻,當那一道幽藍劍光升起之時,鐵帚仙知道了自己的恐懼從何而來。
殺氣,無窮無盡、難以言喻的殺氣,比起這一份殺氣,鐵帚仙殺人多年積蓄的殺氣是如此單薄。
比起眼前這人,天池十二煞也不過就是拿着匕首的惡童,雖有威脅,但終究太過稚嫩。
無盡的殺氣淹沒了鐵帚仙,幽藍劍光由遠及近,在鐵帚仙眼中逐漸放大。
“就這麽點殺氣?”
楚牧看着那突然呆愣住的身影,“這麽點殺氣,想吓死誰啊。”
清風拂來,身影倒地。
就在剛剛那一瞬間,鐵帚仙已是被戮仙劍意直接誅殺了心神。
呃,今天好像送不了雄老闆了,不過既然開始了,那雄老闆是走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