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
高聳的鍾樓上,千斤巨鍾發出悠揚鍾聲,在空中飄蕩,随即陣陣梵呗誦經之聲,悠悠揚揚的似從遙不可知的遠處傳來,傳遍寺院。
楚牧聽着那耳聞鍾聲、梵聲,一步步踏上寺門口的台階。正在清掃的兩個小和尚見到來人,正欲上前一問,卻突覺無形異力壓制全身,渾身上下皆是動彈不得,隻有兩對眼珠子滴溜溜地轉,滿是措不及防的惶恐和不安。
“噓。”
楚牧豎起食指輕噓一聲,從兩個小和尚旁徑直走過,如閑庭信步,走入這座堪稱世上最豪華的寺院。
從正門走入,便見正中七座莊嚴大殿屹立,左右邊則是與七座大殿相比顯得較爲小巧的殿宇分布,大大小小,合計數百座。
每一座殿宇瓦頂皆是由三彩琉璃覆蓋而成,在陽光下閃閃發亮,顯出輝燦情景,使得這座小城一般的寺院猶如人間佛土,莊嚴神聖。
楚牧如入無人之境,沿着寺門正對的道路前進,沿途所過之處,凡是看到他的僧人皆是猶如雕塑一般凝立在原地,唯有一雙眼珠子還在轉動。
直到楚牧越過七座大殿,走到寺院後方,身後才有驚叫聲傳來,整座淨念禅院頓時清淨不再,四處皆有紛擾聲起。
“和尚們雖是住在人間佛土一般的勝地,但這心,卻是不清淨啊。”
楚牧含笑評判了下突然喧鬧起來的環境,目光轉向前方出現的身影,“不過這和尚廟裏突然出了一個道士,卻是更叫我感到稀奇了。”
前方廣場之前,赫然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峨冠博帶,身形雄偉如山,卻又不顯兇悍,反倒是有着仙風道骨的氣質,正是道門大宗師——“散人”甯道奇。
“宋閥主,多年不見,閥主的境界已是讓老道都完全看不清了。”
甯道奇目光清澈,對楚牧的譏諷毫不在意,反倒是失笑道:“的确有很多人都說老道我有棄道入佛之嫌。老道一開始聽得有點害臊,但聽得多了,卻是自然而然就習慣了。”
“我看是面皮變得厚了,”楚牧哂笑道,“曾經有人說大宗師不隻應該有大宗師的功力和境界,還當有大宗師的招式和意境,宋某覺得還得加上一句,得有大宗師的面皮才行。”
“這麽說來,宋閥主也是有大宗師的面皮喽。”甯道奇不以爲惱,反問道。
“宋某确實覺得自己面皮夠厚。”楚牧對他的反擊全然不在意,極爲幹脆地承認道。
說話之時,楚牧腰間天刀似是顫鳴,隐隐有刀意滲出,指向甯道奇。
“甯散人,當日你我一會,雖有接觸,卻無交手,直讓宋某引以爲憾,不知今日宋某是否能彌補遺憾呢?”
話音未落,便聞刀鳴入耳,腰間之刀竟是自動出鞘一寸,閃出凜冽刀光,直向甯道奇射出。
“慢來慢來。”
甯道奇袍袖鼓脹彎拱,驟然一揮,竟是如一柄大錘,将刀光直接擊散,“老道此前非是爲攔宋閥主之路的,而是想着給宋閥主送上一禮的。”
“哦?這倒是讓宋某好奇了,甯散人還會送禮。”楚牧道。
甯道奇從袖中取出一木匣,就楚牧的注視下緩緩打開,露出白色的書面封皮,以及上面的四個大字——“慈航劍典”。
“劍典?”楚牧搖頭道,“清惠不老實啊,說是封山二十年,結果這麽快就偷偷跑出來了。”
這本《劍典》顯然不是原本,觀其字迹,當是梵清惠親手抄錄的。
甯道奇同樣也不會未蔔先知,提前知曉楚牧會來淨念禅院,拿《劍典》在此等候,而是在某人在發現楚牧到來之後,将《劍典》交到甯道奇手上。
此刻,梵清惠也許就在淨念禅院中的某個角落,在靜靜等待着結果。
“江湖傳言,說老道我當年借閱《劍典》一覽之後當即吐血,身受重創,事實沒有傳言那麽誇張,但老道我觀閱之後還是受了一些傷勢,不知宋閥主觀後會有何感。”
甯道奇一手托着木匣前推,道:“隻要宋閥主觀閱此書,老道立即讓開道路,并且無論宋閥主接下來如何,老道皆不會插手幹擾。”
“讓我一觀《劍典》······”
楚牧直接擡手将那秘籍隔空攝來,“如你所願。”
實際上楚牧也早就對這玄乎的《慈航劍典》感到好奇了,雖然曆代修煉者沒一個能破碎虛空的,甚至連達到最高境界“死關”的修煉者也寥寥無幾。
總體而言,《劍典》雖也是不世絕學,但論前景、論層次,皆是遠不如其他三大奇書。
但是,《慈航劍典》也非沒有可取之處。
這部武學乃是地尼觀看《道心種魔大法》和《魔道随想錄》所創,其所練出的仙胎和道心種魔大法練出的魔種各走極端,源頭則一。通過觀看《劍典》,未嘗不能參詳出道心種魔大法的奧秘。
尤其楚牧在閱覽過六卷《天魔策》的情況下還曾品嘗過仙胎的滋味,若論對仙胎魔種的了解,就算向雨田估計也差一點。
向雨田雖然是道心種魔大法的修煉者,但他還沒嘗過仙胎的滋味啊。
楚牧手指撚動,手上書冊一頁頁翻過,《劍典》之秘盡入眼中。
這《劍典》之綱領,以“氣主靈神心”五大要訣,“劍氣長河”、“劍主天地”、“劍靈寰宇”、“劍神無我”、“劍心通明”。
其中劍心通明之境又分出心有靈犀這麽一個小境界,當初梵清惠便是達到此境。
但從這要訣上來看,《劍典》乃是切切實實的以心爲主,全靠心神明悟,以心禦劍,以心馭氣,通篇上下十三章,皆是玄之又玄的晦澀經文,全靠領悟。
楚牧在解讀經文之時,心境亦是随着對經文的了解而出現變化,渾身之氣亦是随之而動,從一開始“靜”字三章一直看下去,到“守”、“虛”、“無”,心境越發平緩,猶如一面明鏡,照徹大千。
然而随着參研的深入,楚牧身上的真氣和氣血也是越發沉寂,直到最後的第十三章,精、氣、神三元陡然一寂,整個人猶如死去了一般,陷入了非生非死之境。
這《慈航劍典》通篇以心爲主,若要修煉便需進入相應的心境,而若是心境到了,那自身真氣也會自動循着心法路線運轉,讓功力突飛猛進。
單從此處看,這門武功很有禅宗的特色。
禅宗講究的便是一個見性成佛,全靠心證,心境若到了,那成佛作祖皆是可爲。
修煉《劍典》者,隻需心境到了,那麽功力便會突飛猛進,論進境之快,甚至還要勝過魔功。
當年慈航靜齋的傳人碧秀心論年齡差了祝玉妍近二十年,卻能和祝玉妍鬥得旗鼓相當,便是因爲她之心境帶動功力,使境界水到渠成的突破,跨越了二十多年的時間劣勢趕上了祝玉妍。
而觀閱《劍典》之所以可能會遭到重創,便是因爲随着對經文的解讀,心境随之變化,漸漸會讓真氣和氣血,甚至自身心靈沉寂,進入做死關的狀态。
觀看者自己自然而然地進入了這狀态,若是無法及時醒來,怕是會直接坐死關做到死。
而若是觀看者爲男性,那就更坑了,因爲這本武功是專門爲女子而創的,男性修煉窒礙重重。
此刻,楚牧便是陷入了死關之境,三元沉寂,似是進入了假死狀态。
他的目光漸漸變得渙散,好似如死人一般失去了高光,氣機也是漸漸落到了谷底。
“《劍典》乃是純陰之武,修的是至陰無極,正好和黃天大法相對。當年宋缺擄走梵齋主,便是欲要陰陽并濟,鞏固境界。老道本以爲他參研《劍典》會直接真氣走岔,陰氣陽氣相克,使身體遭創,卻不想他直接進入了死關······”
甯道奇凝神觀察楚牧的狀況,歎道:“若是這般人物就如此輕易地死去,那未免也太過可惜了。”
甯道奇說了不出手,就絕不會出手,但此地乃是淨念禅院,就算甯道奇不下殺手,也多的是人動手。
就在此時,楚牧眸中突然幽光暴閃,射出眼瞳三寸,整個人陡然充滿一股邪異的氣息,渾身上下百竅皆是如同黑洞一般,吞吸着天地靈氣。
“這······”甯道奇這是真的受驚了,“這是魔功!”
他萬萬沒想到,這位宋閥主竟然還暗自修煉了魔門武功。
不過在下一瞬間,幽光邪氣皆是盡數收斂,楚牧輕輕合上手上書冊,面色如常。
‘原來如此,劍典不愧是和道心種魔大法一體兩面的武功,連境界突破也是如此相似。’
‘道心種魔大法我雖然并未獲得,但從劍典之中,我卻是已經看到了道心種魔大法的奧秘了。清惠啊,你送的這禮物,卻是補全了我缺失的最後一塊拼圖。由至陽轉至陰的法門,我明白了。’
楚牧信步走到甯道奇面前,将手中書冊放入木匣之中,帶着輕松的笑容和甯道奇擦肩而過。
“替我謝謝清惠。”
楚牧在甯道奇背後輕聲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