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勞德諾便起床帶上行李,在玉女峰的山道上等待。
清晨露重,哪怕此時已是初春,山上也有早露彌漫,勞德諾等了一會兒,便覺手掌有些濕濕的,面上也有水意,頗爲難受。
不過他并無一絲不耐,也沒想過去催楚牧一下,依然站在山道上等着。
他一個帶藝拜師的老頭子能夠和嶽不群的年輕弟子們打成一片,就是因爲他對外的人設是老好人,什麽事都遷就着師弟師妹,還經常給令狐沖捅的簍子善後,此刻一點小難受,于他來說完全不是事兒。
等了小半個時辰,勞德諾終于聽到了腳步聲,他臉上露出一絲喜意,向着山道上邊打招呼道:“七師弟,你可來了。”
然而等他側首看去之時,瞧見的卻不是七師弟陶鈞過來的身影,而是一把寒光閃閃的利劍。
長劍直取咽喉,勞德諾認出這是華山劍法中的“有鳳來儀”,當即便側身閃躲,同時右手握劍,意圖拔劍出鞘予以還擊。
但這一式直刺的“有鳳來儀”卻是在他閃過之後突然變招,長劍劍尖顫動,轉而橫掠,直斬勞德諾,劍鋒落處依然不離脖頸,殺機深深。
這一招,也是華山劍法中的一式,名喚“白雲出岫”。此招簡單直接,相當容易防守。但對方從直刺變招爲橫掠,卻是虛實變化,端的是奇妙異常,其中隐隐有另一式妙招“青山隐隐”的影子。
這麽一搭配,勞德諾便感覺完全無力招架了。
華山派中,有此劍法造詣者應當隻有令狐沖、嶽不群、甯中則三人。其中令狐沖雖能這般使招,但他的劍卻是絕對不如對方這麽快。
‘難道是師父發覺我的身份了?’
勞德諾心中閃過這個念頭,心神大震,更是連閃躲的心思都沒了。
他是嵩山派左冷禅派到華山派的卧底,若是被嶽不群發現了身份,那定然是有死無生,因爲以嶽不群的實力,想殺他不比捏死一隻螞蟻簡單多少。
對方本就是偷襲出手,劍法又妙且疾,勞德諾還突然失神。他現在覺得自己唯有閉目等死的份了。
劍鋒的冰冷觸及脖頸,勞德諾閉目就死,但他等了好一會兒,還是沒發覺自己斷氣,便不由再度睜眼,看向那偷襲之人。
襲擊者是個穿着青衫的劍客,他臉上蒙着塊粗布,隻露出一雙清澈的眼睛。這般清澈的眼睛可不是嶽不群那歲數的人能有的,這襲擊者竟然不是勞德諾預想的人,反倒應當是他自己的師兄弟。
下一刻,那人拉下面巾,露出了一張年輕甚至尚且帶着點稚氣的面容,此人赫然就是勞德諾一直在等的七師弟。
隻是此刻,這位七師弟的面色可算不上友好。隻見他一臉淡漠,停在勞德諾脖頸旁的長劍不隻沒放下,反倒是更湊近了幾分,劍鋒甚至劃破了脖子上的油皮。
“勞德諾,你的真實身份是什麽?”楚牧微微眯眼,問道。
勞德諾苦笑一聲,回道:“七師弟啊,我的真實身份就是你二師兄啊。快把劍拿開,這種玩笑可開不得。”
說着,他便要向側面後退,想要離開那冰冷的劍鋒。
“我可沒開玩笑,”楚牧将劍鋒再度湊近,依然緊貼着勞德諾的脖頸,“不過我其實也沒想過你會這麽簡單說出來,我還需擊垮你的忠誠才行。”
他不等勞德諾多言,便倒轉長劍近身,左手并指如疾電般點在勞德諾心口上。
“你能在華山派潛伏這麽多年,任勞任怨,自然是極爲忠誠的。我也相信這世上有無論如何都不會背叛的人,但這樣的人,絕不會是你。”
勞德諾隻覺心口如遭重擊,一絲氣勁滲入心脈之中亂竄,一種焦心之痛緩緩出現,然後迅速變強。
痛,超痛。
勞德諾隻覺自己的心被挖出來,然後串起來放在火上烤一般,那極端的疼痛感令他面容扭曲,張口欲呼。
然而楚牧又是并指一點,點住了他的啞穴,将他的痛嚎盡數堵在嗓子裏,讓他有痛而無法嚎出。
他倒在地上,猶如一條上岸的水魚,使勁撲騰,但越是撲騰那熾熱感就越強,他的心髒就越痛,就像那魚一樣,一直在做垂死掙紮。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一分鍾,但這一分鍾對于勞德諾而言,卻是比一輩子都要漫長。在楚牧解除那炙心之痛後,勞德諾大口呼吸,心中充滿劫後餘生的慶幸。
“怎麽樣?師弟這焚心指的威力如何?”楚牧蹲下身來,淡淡問道。
他這焚心指是楚家懲罰那些不聽話的下人用的,也經常被州牧府那邊用來拷問犯人。
這門武功本身并沒有什麽太大的威力,一般的戰鬥中也派不上什麽用場,但用來折磨俘虜卻是效果拔群。楚牧這還是用得輕了,要是真下重手,絕對能把勞德諾活活疼死。
“現在,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嗎?”楚牧再度問道,“你的真實身份是什麽?”
“我······”勞德諾下意識地還想搪塞,但在話剛出口之時,他就又回想起了剛剛那生不如死的焚心之痛,身體便不由一陣戰栗哆嗦。
“我是嵩山派左冷禅掌門派來的卧底。”
他終究還是不想再承受那焚心之痛,痛痛快快交代了自己真實身份。
而他的真實身份,楚牧自然也是知曉的。不過楚牧依然要強迫着勞德諾說出,因爲他要擊垮勞德諾對左冷禅的忠誠,然後将其收爲己用。
勞德諾這人雖沒什麽能力,一直被嶽不群耍着玩,但他的身份卻是極爲有用。
他是楚牧的二師兄,楚牧這一次出去會有些行動,屆時便要勞德諾作爲掩護,并且隐瞞他離去的事實。
同時,他也是左冷禅的卧底。嶽不群放着他不對付,就是想在關鍵時刻陰左冷禅一手。楚牧若是收服他,不隻能陰左冷禅一手,甚至還能巧借他之手給嶽不群傳遞一些消息。
可以說這人能力不大,用處卻是不小。
楚牧再度一指點在勞德諾心口,一絲内力進入他的膻中死穴,卻并不發作,而是一直潛伏。
“二師兄,我們走吧。”
楚牧站起身道:“我想這一次去福州,我們會相處得很愉快的。”
來日方長,有了這個開始,楚牧相信自己能在趕路的過程中把勞德諾握死在掌心中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