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客棧中。
幾人折騰了一夜,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間後便睡下了。
伏隐雖然感到疲倦,但距離能夠睡着還是差了那麽一點什麽,他在床上輾轉反側了一會還睡不着後,幹脆起了床,準備喝點酒在再睡。
客棧本身也有夥食,但一大早誰會提供酒菜呢?無非是些豆漿油條包子之類,伏隐便來到街上,找了一家剛開門的酒館,要了酒和花生豆腐之類的涼菜,就着喝起酒來。
開酒館的是個老頭兒,老伴死得早,開這間酒館,不僅是爲了謀生,也爲了找人說說話,因此他的話特别多。
伏隐喝着酒,吃着花生米,已經困得迷迷糊糊的,老頭開始找他啰嗦了:“我一看客官就是大富大貴之人,不知道老漢我猜得準不準?”
聽到恭維話,誰都會感到高興,伏隐尤甚,他笑道:“你看得很準,不知道老爺子是怎麽瞧出來的?”
老頭得意洋洋地說道:“但凡能一早來老夫這個小店吃酒的,定是一夜都沒合眼,偏偏又睡不着,是不是?”
伏隐連忙點頭表示的确是這樣,并問道:“就這樣便能看出來了?”
老頭道:“普通人幹了一天活,哪有睡不着的時候?更不會一夜不曾合眼,就算是做早點鋪子的,也隻需四更天起床便足夠,一般像閣下這種,不是在衙門裏整理公文,就是在……那種地方,不知道我猜得對不對?”
伏隐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什麽那種地方?”
老頭露出一副大有深意的微笑道:“那種地方,客官還能不知道麽?自然是煙花柳巷,野花爛漫之地。”
伏隐愕然道:“煙花柳巷我倒知道,野花爛漫又做何解?”
老頭道:“家花不如野花香,以客官的身份,家中應該早就妻妾成群,卻還要出來花錢,難道不就是嫌外面的野花更爛漫麽?”
伏隐聽得啞然失笑:“原來如此,看來老丈倒是此道中人了。”
老頭搖了搖頭:“能去青樓潇灑的,都是你們這種有錢人,老漢我一輩子窮苦,哪裏去過幾次那種地方呢?”
伏隐笑道:“去過一次也是去過,以老丈的年紀,難道還對那種場合念念不忘?”
老頭接着搖頭:“老啦,不中用啦,我現在就算有心,也是無力,真羨慕你們這些年輕人。”
這老頭說話風趣,又刻意奉承,竟讓伏隐的困意漸漸,他說道:“老丈如此有談興,現在有沒有别的客人,何不坐下來一起喝一杯?”
老頭拒絕道:“要不了多久就會有客人來了,我要是喝得暈暈乎乎的,又怎麽伺候客人們呢?”
伏隐有些不信:“一大早就來喝酒的,還會有多少人麽?”
老頭道:“那是自然,否則我怎能看出閣下是從哪裏來的呢?整個縣城中早上能喝酒的地方,隻有老漢我這一家,來的人都是熟客。”
伏隐道:“這些人就是老丈所說的,不是吃官家飯的,就是剛從院子裏回來的?”
老頭點了點頭:“不錯,不過不管是從衙門出來的,還是從窯子出來的,都是一副無精打采的神态,若不喝一點酒解解乏,就算回去一時也難以睡着,一個人若是乏得很了,反而難以入睡,若不是親自經曆過的,恐怕說了也沒有多少人相信。”
伏隐剛要說話,果然有兩個人聯袂而來,隻看這兩人的穿着,就知道兩人是從衙門來的,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坐下來後就開始拍桌子,讓老頭立刻上酒上菜。
老頭谄媚地說道:“黃道會,張大使,你們二人怕不是又忙活了一夜吧?幾日沒有見到你們了。”
黃道會埋怨道:“最近出了事,所有的人都要忙活了,往後幾日,我們差不多都會來光顧老萬你的買賣。”
伏隐這才知道老頭姓萬,老萬賠笑道:“那是兩位爺可憐我老漢這點小買賣。”
一邊說着,一邊去給兩人送上酒壺,雞頭鴨脖豆腐之類的下酒菜。
兩位官家的人自顧自地說話,不再理會老萬。
有了這二人的前來,老萬似乎拘謹了許多,說話也沒有這麽放得開了。
沒有老萬陪着說話,伏隐酒也喝得沒什麽滋味了,正要趕緊喝完回去睡覺,這時,又從外面進來三個人,這三個人衣着華麗,一看就是身家不菲之輩,隻不過三人臉色蒼白了些,又都帶着一副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進入酒館,腳剛邁進來,就嚷嚷着:“老萬,我讓你給我留着的一根牛鞭你可沒給别人吧?”
老萬笑道:“自然不敢給别人,而是給方老爺留着呢。”
伏隐見到這三人,心道,這三人可真是快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是真正的浪蕩登徒子,而按照老萬所說,這三人定是在青樓鬼混了一夜,剛剛出來。
俗話說,酒不單飲,嫖無雙至。就是說喝酒的時候沒人陪着喝,喝了也沒有滋味,而去逛窯子,大都是一個人偷偷摸摸地去,爲的就是防止被熟人看到而尴尬,畢竟去這種場合,并非什麽光彩之事。
但這三人卻似乎完全沒有這種顧慮,三人說說笑笑地坐下,那位姓方的還和黃道會認識,打了個招呼後,便和他的兩位朋友一起談起風流韻事起來。
老萬從鍋裏撈出一根牛鞭放在案闆上,三五下給剁碎,加了麻油蒜泥等作料拌了拌,然後兜入盤子内送了過來。
民間有吃什麽補什麽的說法,看這三人的樣子,似乎真需要這種東西來補一補,隻不過伏隐想想都覺得惡心。
那兩名官差很快喝完了酒,要去結賬時,姓方的站起身來道:“你們二位這是瞧不起我方中道麽?有我在,難道還能讓你們花錢?趕緊忙你們的吧。”
黃道會和張大使二人也不客氣,道了謝後便笑眯眯地走了。
等這兩人走後,這位方中道才一副舒了口氣的樣子道:“有這兩位吃官家飯的在,咱們說話都不痛快!”
另一人道:“這二人沒什麽品級,不過是衙門裏的兩條狗而已,我都懶得搭理他們。”
方中道笑道:“這是孔兄的清高,昨夜你們……”
接下來他們說的話都是在吹噓自己在青樓中多麽威風,多麽厲害,聽得伏隐眉頭大皺,同時肚子裏暗笑,償若他們真有他們吹噓的十分之一,隻怕也不用吃令人覺得惡心的牛鞭來補一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