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似乎都已經真相大白,卻又讓人感到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似乎還有什麽說不通的,一時卻又想不到問題出在哪裏。
眼下最重要的事,莫過于将慕容寒山先救醒,雖然他血脈運轉正常,昏迷中還能喝些肉粥,可是誰能保證他這麽一直昏迷下去身體不會受損害?
朱雀問宜甯公主:“從那奴才蕭安身上找出來的藥物呢?”
宜甯公主喚道:“柳先生!”
讓朱雀和伏纓都想不到的是,随着這聲柳先生喊出,涼亭上跳下來一位老人,老人看起來不下于七十歲,身手卻像年輕人一樣矯健靈活,這一躍之輕靈,落地聲音之微,讓人不禁感慨這位柳先生老當益壯,等老人跳下來後,朱雀擡頭望向涼亭,隐隐感到涼亭上還有一人。
而這兩人躲在涼亭上的目的自然是爲了暗中保護慕容寒山和宜甯公主,朱雀和伏纓也立刻想到這兩人就是将慕容寒山從萬劍山莊帶到這裏來的,隻不過兩人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将慕容寒山擡過來的兩人竟然是年紀這麽大的老人。
伏纓看到這老人眉毛花白,忽然醒悟般說道:“柳先生,柳白眉?”
老人斜眯了伏纓一眼道:“好小子,竟然能夠叫出老夫的名号,你是何人?”
伏纓恭恭敬敬地回答:“在下伏纓,原來柳老爺子是跟在宜甯公主的身邊,江湖相傳,柳老爺子不是歸隐了麽?”
柳白眉道:“原來你就是那個喜歡偷有錢人家的财物去接濟窮人的伏纓,你很好啊,子不聞小隐隐于市,中隐隐于野,大隐隐于朝乎?宜甯這小丫頭對我們兩位老人很好,我們又何用隐居山野,還要自己動手弄吃的弄穿的?”
伏纓跟着笑道:“不錯不錯,柳前輩很會享清福,有你跟在宜甯公主身邊,宜甯公主的安危也不用别人操心了。”
朱雀聽到柳白眉的名号,想起師父北鬥先生曾跟他說過,在四十多年前,曾有一批武學高手看不慣當時的江湖風氣,又隐隐感到朝廷隐藏着一個巨大的禍胎,因此不少人都選擇隐居起來,這柳白眉就是其中一人。
柳白眉年紀輕輕時因爲練了一種陰寒的内力而導緻眉毛變白,因此被人稱之爲柳白眉而忘了他本來的名字。
朱雀想起汪九成提起的朋友來找他喝酒,因而在蘇州要多待一日,難道他說的這個人就是柳白眉?姓柳之人并不常見,因此朱雀說道:“柳前輩是否約了丐幫汪九成幫主一起喝酒?”
柳白眉微微一笑道:“你連這個都知道啦,這個汪九成,真是有些多嘴多舌,對了,我看你氣度不凡,當不是無名之輩,你叫什麽名字?”他這麽說,自然是承認了他就是柳爲笛。
朱雀拱手道:“在下朱雀,見過柳前輩。”
柳白眉微感愕然:“原來你就是那個俠名遠播的朱雀,嗯,很好,以你的名氣見到我這老頭兒還能夠如此自謙,很是難得,很是難得。”
朱雀謙遜地說道:“就算晚輩名聲再大,也不能忘了尊卑之分,對了,還請柳前輩将那七瓶從蕭安屍體上拿來的藥給晚輩看一下。”
柳白眉從懷中掏出幾個瓷瓶遞給他,朱雀接過來看了看,見這七個瓷瓶上面并沒有标簽,所以根本無從得知這裏面究竟是解藥還是毒藥,償若用錯了,隻怕會對汪九成有性命之憂。
伏纓見狀,自作聰明地說道:“咱們把這七種藥物找幾隻貓狗來試一下不就知道哪個是毒藥哪個是解藥了麽?”
柳白眉哼了一聲道:“你以爲就你伏纓聰明,别人都想不到這一點麽?償若隻有兩瓶藥,我們自然很容易分辨出哪個是毒藥哪個是解藥,然則這七個瓶子裏,究竟哪一瓶裏或者是哪幾瓶混合在一起是毒藥,還是那些藥粉混合在一起是解藥,我們不得而知,償若用錯了,隻怕非但救不醒慕容寒山,還會害了他,況且貓狗和人體質不同,如何能得出一定的結論,償若每種組合都嘗試一遍,這幾個瓶子裏的藥物隻怕全都用光也不夠。”
伏纓這才想起,有的解藥或者毒藥是需要幾種藥物混合在一起的,而每兩種或者每三種藥物混合在一起,算下來就有幾百種可能,償若解藥或者毒藥是其中四種藥物,五種藥物,每種藥物的分量又不清楚,想要自己找出解藥來,簡直絕無可能,因爲可能性實在是無窮無盡,而且他們也不知道慕容寒山所中毒藥的分量,又如何把握用解藥的分量?
即便如此,伏纓還是感到有些不服氣,他說道:“如果毒藥和解藥這麽複雜,這蕭安不過是一名奴才,怎麽會知道得這麽詳細?”
柳白眉道:“這就是你的孤陋寡聞了,此人姓蕭,這是當年遼國貴族的姓氏,遼國莫落後,蕭姓之人四散在草原上,不排除他們有的人來到長白山附近,這麽說,你還想不起來麽?”
伏纓身子一震,脫口而出:“柳老爺子是懷疑這蕭安乃是草木派的人?”
柳白眉道:“不是懷疑,而是肯定,這七瓶藥物應都是從草木菇粉上采集而來,而草木派無論是解藥和毒藥都需要幾種藥物相輔佐,才能發揮出更好的功效,也能将因爲藥物之間的相互克制而變得無色無味,缺點就是現在這樣,雖然這些毒物毒性極高,但因爲毒物之間相互克制,所以使得慕容寒山隻是陷入昏迷,而血脈運轉正常。”
這一來,伏纓也變得無話可說,因爲償若慕容寒山身中奇毒是擊中毒物混合而來,而他們貿然給解了其中一種毒,隻怕其他毒物再不受遏制而要了慕容寒山的命。
朱雀皺起了眉頭問道:“如果是這樣,并且下毒的蕭安已死,那豈不是沒有了解毒的法子?”
柳白眉道:“這卻不然,這死人名叫蕭安?此人定然是草木派中罕見的高手,因爲我聽說要調制這種無色無味的毒藥,不僅要精通草木派的用毒之術,還需要一定的天分才行,而且能夠練成無色無味的毒藥,并不是将毒藥随意配合就行的,我想就算是草木派的決定調毒高手,最多也隻懂得調制一種無色無味的毒藥,而且這種毒藥的分量肯定是固定的,而不是可以随意更改的。”
朱雀眼中露出希望的色彩,他說道:“如此說來,咱們隻要找到草木派的别的高手,豈非就能知道如何幫慕容寒山解毒了?”
柳白眉歎了口氣道:“且不說這種希望多麽渺茫,我隻問你,草木派的高手死得不明不白,人家爲何幫咱們呢?另外,近幾年,草木派的弟子已經絕足不來中原,蕭安來到這裏,那是有不得已的原因,因此咱們想要找到草木派的人,非要去長白山草木派的老巢不可。可是一來咱們不知道慕容寒山身上的毒還能堅持多久不發生變化,他能否支持這一趟遠行的颠簸,誰也說不好。”
朱雀原本升起的希望聽到這裏又跟着沉了下去。
身旁不遠處忽然傳來低聲的嘤嘤的哭聲,幾人轉身看去,隻見宜甯公主正伏在慕容寒山身旁垂泣,看來她是聽到柳白眉的話,得知慕容寒山身上的毒難以肅清,隻怕會有性命之憂,因此毫不掩飾對慕容寒山的感情而痛哭。
柳白眉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他歎了口氣道:“唉,我忘了将此事瞞住她了,這癡心的丫頭。”
朱雀來到慕容寒山前,看到他昏迷時面無表情,一時難以接受這位仗劍成名,博得劍神美譽,甚至剛剛擊敗了六國高手的慕容寒山,此刻就變得如同任人擺布的木偶一般,沒有一點隻覺,有人形容自己心如死灰,人如行屍走肉,可是如今的慕容寒山就連行屍走肉都不如,甚至大家連他現在有沒有自己的想法都不知道。
這是多麽可悲的一件事。
伏纓跟着來到慕容寒山身旁,平時他見到慕容寒山,如同耗子見到貓,然而如今見到昏迷中的慕容寒山,伏纓隻感到悲哀。
宜甯公主原來喜歡的竟然是慕容寒山,這是誰也預料不到的事,衆人不僅爲慕容寒山感到悲哀,同時對宜甯公主也感到心疼和可憐。
柳白眉對涼亭上招了招手,涼亭上又跟着跳下來一名老人,這名老人和柳白眉有所不同,他不愛說話,神色間顯得對一切都漠不關心。
兩人來到宜甯公主身旁勸慰道:“小妮子别哭了,小心哭壞了身子。”
宜甯公主長歎了一口氣,來到朱雀身旁說道:“人家都說你朱雀無所不能,你想想辦法救救他,隻要能讓他蘇醒過來,平安無事,你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一位未出閣的美貌少女能夠說出讓她做什麽都可以,那是需要多大的勇氣啊,何況她還是位平日裏高高在上的宮主。
朱雀對救治慕容寒山沒有絲毫把握,他隻能回答:“我盡力而爲吧。”
宜甯公主哭紅了眼睛,又沒有别的辦法,隻能看着慕容寒山,被柳白眉和另一名老人護送着離開了湖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