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鬧過後,酒樓裏的人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吃喝起來,朱雀和伏纓兩人邊吃邊留神四周人的談話,這些人因爲朱雀和伏纓等人在場,說話似乎有了不少顧忌,所以他們自吹自擂少了許多,談論的話題大部分都是和慕容寒山的決戰有關。
吃到一半時,朱雀聽到其中一人談到昆侖奴,禁不住留上了神,說話的人腰帶兩把短劍,朱雀記得他剛才過來跟自己見過面,好像叫做鄭乙未的,但聽鄭乙未大談昆侖奴的好處,說昆侖奴忠心耿耿,身手敏捷,償若能馴服一名昆侖奴,那比帶着十名随從還要有用。
初時朱雀還不甚在意,因爲昆侖奴原本是傳說中的人物,昆侖奴在唐朝比較盛行,一些從西域萬裏迢迢來到長安的胡人,這些人來到中原後無以爲生,便有人好心請他們吃飯,給他們提供休息的住所,這些人心生感激,無以爲報,便舍身爲奴,那是開始所獲得昆侖奴能夠付出的最低的代價,隻要幾頓飯,幾宿歇宿之處,便能換來昆侖奴不盡的感激。
眼下時局不同,想要得到昆侖奴的代價則越來越高。
昆侖奴的皮膚通常都特别黑,很多人都誤認爲昆侖奴中的昆侖二字所指的乃是昆侖山,而昆侖奴就是從昆侖山過來的實則在語義中,昆侖就是黑的意思。昆侖奴性子溫和,但體力出衆,做事堅毅有韌性,有人說昆侖奴是和當年來中土傳教的釋迦牟尼佛祖出自同一國度,他們性子剛直,認定主人後便不會再生異心,會追随主人至死。
這種忠心耿耿矢志不渝的奴仆誰人不想要?特别是有錢有勢之人都願養在身邊,形影不離地留在身畔,遇到什麽危險時,昆侖奴還能舍身救主,有時候就相當于多了一條性命。
而且某種事情一旦形成風氣,便會用來攀比,傳聞誰誰誰身邊竟然帶着兩名昆侖奴,這在連一名昆侖奴都十分難尋的情況下,不知道會羨煞多少人。
朱雀卻對昆侖奴不感興趣,因爲他總覺得昆侖奴也是人,就不該隻被人當做奴仆,更不應提倡什麽忠心護主,他總覺得這是将人當成了牲畜對待,隻不過世風如此,他也改變不了這些事情罷了。
正待側耳去聽其他人的談論時,朱雀忽然聽鄭乙未說道:“昆侖奴也分爲好幾個品級你們知道麽?最好的昆侖奴就是莫卧兒國的人,因爲昆侖奴通常都不會武功,隻不過身子矯健,但來自莫卧兒的昆侖奴卻不同,他們會一種叫做俞加的本事,所以是第一等的昆侖奴,其次則是看他們的膚色,越黑的昆侖奴等級越高,而膚色和咱們一樣的昆侖奴品級就低了。”
朱雀聽得眉頭大皺,原來他們果然不将昆侖奴當人看,還分什麽品級,但聽到後來鄭乙未提到莫卧兒人時,他身子一震,和伏纓對視一眼,伏纓也聽到了莫卧兒人幾個字,他說道:“看來莫卧兒的高手就是這麽隐藏在中土的。”
如今眼下中原不靖,很多百姓食不果腹,流離失所,哪裏還有餘糧去接濟養活昆侖奴呢?所以能養活的起昆侖奴的,必然都是有錢有勢之人,這些人雖然未必一定在官府或者廟堂,但和普通百姓也充滿了隔閡,這恐怕也是丐幫弟子一時查不到他們蹤迹的緣故。
朱雀道:“盡管知道了莫卧兒國的高手是化身爲昆侖奴的藏身之法,可是咱們一樣沒有頭緒……”
伏纓道:“解鈴還須系鈴人,既然他這麽委屈自己爲昆侖奴,咱們便去打聽一下去年從西域來到中土的昆侖奴,說不定能找到些什麽線索。”
朱雀歎道:“隻不過這樣找猶如大海撈針,如今在中原的昆侖奴不知凡幾,就算靠着丐幫也未必能找得到,我看咱們還不如将精力放在波斯人和女真人上面。”
伏纓卻不這麽想,他說道:“莫卧兒國的高手若是化身爲昆侖奴,定然和其他昆侖奴有所不同,咱們問一問不就知道了?”
說着,他向鄭乙未招了招手,口中說道:“鄭兄,且借一步說話。”
鄭乙未見到紅纓公子這麽客氣,受寵若驚地站起身來,跟他同桌的朋友打了招呼,之後便來到伏纓這一桌,他拱手道:“不知紅纓公子有什麽吩咐?”
伏纓道:“何不坐下來說話?”
鄭乙未給桌上的朱雀伊雪以及伏光三人又施了禮,這才坐在了伏光身旁。
伏纓同他喝了一杯酒後問道:“剛才我們聽鄭兄提到昆侖奴一事,不知道能否說得再詳盡些?”
鄭乙未聞言還以爲他們對昆侖奴有興趣,也想找昆侖奴服侍,他清了清嗓子,坐直了腰杆說道:“在下對昆侖奴所知的确比旁人多些,隻不知紅纓公子想知道關于昆侖奴哪方面的事呢?”
伏纓道:“我剛才聽你說昆侖奴還分好幾個品級,最高品級的就是會俞加的莫卧兒過的昆侖奴,不知道是不是?“
鄭乙未點了點頭,更加确信了他們想找昆侖奴,他說道:“莫卧兒人的昆侖奴很難找,在中原的人數也不過,不過你們既然找到了鄭乙未,隻要有心,又肯花錢,莫卧兒人的昆侖奴倒也找得到。”
朱雀和伏纓這才知道他誤會了,以爲他們也想找些昆侖奴傍身,伏纓喟然道:“想要昆侖奴的,都不過是一些無能的土财主罷了,我們這些人償若還有做不到的事,難道一個昆侖奴就能幫我們做到?”
鄭乙未錯愕之下,不知道說什麽好才是最後他才說道:“既然如此,那不知道紅纓公子找我來究竟所爲何事?”
伏纓道:“你究竟知道多少關于莫卧兒國過來的昆侖奴的事,我希望你能全部告訴我,比如他們大約有多少人,那些莫卧兒人的俞加功夫厲害,他們何時來到中土的,又是因何來中土的等等,我全都想知道。”
鄭乙未聽伏纓說得太過廣泛,忍不住說道:“若是想要說得這麽詳細的話,隻怕如同老太太的裹腳布,又臭又長……”
伏纓無所謂地說道:“我們有的是時間,正好還能陪鄭兄多喝些酒,不知道鄭兄是否有什麽着急去辦的事?”
鄭乙未道:“哪有什麽着急的事?咱們從外地來到蘇州,爲的還不是劍神慕容寒山的事,現在距離中秋還早,既然兩位大俠都有時間,那咱們就慢慢說吧。”
既然鄭乙未都說了說來話長,朱雀和伏纓兩人也都做足了聆聽的準備,可是他們沒想到的是,等到鄭乙未跟他們詳盡說了一日一夜,他們從太白樓說到客棧,又從客棧說回了酒樓。
這段時間就是主要回答他們昆侖奴爲何甘願背井離鄉來到中土謀生,甘願爲奴的事,而這些事雖然有趣,但朱雀和伏纓卻聽得有些摸不着頭腦,和他們想要得到的線索并無太大的關系。
比如,這些人不是家鄉鬧了蝗災,就是因爲戰亂出來躲避戰禍,又或者在故土得罪了人,不得不來到中原避禍,當然,這些都是他們離開家鄉的原因,而他們離開故土之後爲何不約而同地選擇來到中土,主要就是因爲他們國内流傳着中土乃是天堂一般的地方,民心開化,人人富足,國家安定等等,這些都是他們渴望得到的,因此便來中土尋夢了,來到中土後,他們必然會發現現實中的中土和他們想象中的不同,再加上言語不通,他們就連謀生都難,隻能賣身爲奴,但即便是身爲昆侖奴,仍舊比他們之前過的日子要好得多,更别說現在很多人對昆侖奴的優待了,所以他們便留在了中土,樂不思蜀了。
這些話簡要來說都要說半天,詳細地說起來,自然便要說起昆侖奴家鄉森嚴的等級制度,窮人和富人之間的差距如何之大等等,還要說起他們來到中土後喜歡去什麽地方,希望遇到什麽樣的主子等等,事無巨細,鄭乙未都像閑聊般跟他們說起。
按照鄭乙未的這種速度,恐怕等他說完所有的事後距離中秋也不遠了,他們哪裏還有時間去查,因此再說了一日一夜後,就連伏纓也有些熬不住了,他說道:“有些不重要的就簡要些說,有關品級高的昆侖奴就說仔細些。”
鄭乙未問道:“不知道你們問起昆侖奴的目的爲何,償若我能知道這些,或者也能夠說得明确些。”
伏纓看了看朱雀,朱雀經過這一日夜和鄭乙未的相處,看出他爲人好囤聚獵奇些,但本性不懷,這次能爲慕容寒山前來一助聲威就能看出他還有向善的一面,因此朱雀點了點頭道:“跟你說了也無妨,我們懷疑六國高手在挑戰慕容寒山背後還有别的陰謀,隻不過我們對這些陰謀無從得知,而想要查出這些,非要從六國高手身上查起不可,可能你并不知道,我們已經找過慕容寒山,希望他能幫幫我們,結果……”說到這裏,朱雀露出爲難的神色。
鄭乙未問道:“結果怎樣?”
伏纓沒好氣地接着說道:“結果人家慕容寒山隻想好好地跟六國高手一較高下,對其他事情不感興趣,也不理會什麽陰謀詭計,隻要這些人願意陪他打一場就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