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棧略作休息之後,伏纓就到外面采買一應所需,朱雀則留在了客棧,不願出去。
等到伏纓拎着包裹回來後,看到朱雀并不在客棧,不知道他去了什麽地方,以朱雀的精明,還輪不到伏纓來爲他擔心。
到了傍晚時,朱雀一身疲憊地回來,伏纓訝然問道:“你這是出去做苦力了麽?怎麽一副衰樣?”
朱雀歎道:“雖不是做什麽苦力,也差不多了,你猜猜我去見了誰?”
伏纓想了想,難以置信地問道:“你不會去見那個殘劍靳天涯了吧?”
朱雀苦笑道:“若不是他,誰還能把我累成這樣?”
伏纓道:“青樓裏的姑娘……”
朱雀笑罵:“去你的,我差點沒被靳天涯給刺死,你還在這裏說風涼話。”
伏纓道:“你就是真被殘劍給宰了,我也不會同情你,你說你好好的待在客棧裏不好嗎?非要去找他,那不是擺明了你要找他,讓他刺嗎?”
朱雀歎道:“隻要是學劍的,哪個不想去見識見識真正的高手,我一時技癢,再加上閑在這裏沒事,我就鬼使神差地去找了他。”
伏纓這才收起嬉皮笑臉的模樣問道:“怎麽樣,那殘劍是否真如傳言中所說的這麽厲害?”
朱雀肅然道:“不錯,簡直可以說比傳言中還要厲害,他往那裏一站,就流露出一種強大氣勢,好像他頓時高大了些,而我卻矮了三分。”
伏纓道:“你之前還勸我要有自信,你感覺自己矮了三分,那就是自信不足的表示啊。”
朱雀歎道:“有些事是自信能夠做到的,有些不是,而且這也不僅僅是自信的問題,殘劍靳天涯成名這麽久,和人比試的經驗何等豐富,在我和他對峙時,從他身上流露出一種無形有質的殺氣,那是我再怎麽自信也沒有的。”
伏纓上下打量了朱雀一番道:“這麽說,靳天涯之好客倒是真的,向你這種年紀輕輕的小子去找他比試,他竟然不嫌棄你是胡鬧,說明他并不以自己的名氣爲傲。”
朱雀點了點頭:“誰說不是呢,我去拜見他時特地買了些水果禮物,在我初見他時,還以爲他是靳天涯家的奴仆,看起來就和街邊随便遇到的過路人沒什麽分别,直到他轉身走進屋内時,我才看到他一瘸一拐的,他的右腿長左腿短,走路時整個人都有些傾斜,我才恍然,原來他便是靳天涯。”
伏纓笑道:“虧得你沒說請你家主人來見我什麽的。”
朱雀搖了搖頭:“你這人,沒一點正經形,我随他進去,他還親自煮了茶給我喝,還沒等我開口,他就猜到我的來意,他說從我的氣度來看,必然也是劍術高手,他一見到我,就像跟我比試比試。”
伏纓上下掃了朱雀幾眼:“你小子是在吹牛吧,你有什麽氣度可言,能讓靳天涯見獵心喜?”
朱雀眼睛一翻:“也許這就是高手間的默契吧。”
伏纓“呸”了一聲,表示你算什麽高手之意。
朱雀并不理會他的不屑,接着說道:“等喝完了茶,我跟他來到院子裏,他從旁邊的一個兵器架上拿下一把劍,就在他拿到劍的那一瞬間,他的整個人都仿佛泛着光,從一個尋常的過路人,頓時變得氣勢不凡,前後反差之大,讓人無法不表示震驚。”
伏纓道:“你是說他的劍就擺放在院子裏的架子上?”
朱雀恨恨地說道:“我說東你說西,我說他的人,你卻隻關注到兵器架子,你這個人,唉……”似乎找不出詞來形容。
伏纓道:“你沒聽懂我的意思,我是說,你們視劍如命的高手們,不是将劍看得比較重麽?若是我,劍肯定是時時不離身,就算脫了衣服睡覺,劍也要放在當眼處,他這麽随便地将劍放在那裏,可見他并不重視劍。”
朱雀道:“你就别再大發謬論了,人家殘劍已經到了那種不需要神兵利器來增加威力的地步,他也跟我說了,他年輕時喜歡吹毛短發的利器,還曾收藏了不少知名寶劍,年輕時他脾氣乖張,有人嘲笑他的瘸腿,他非要和人比試一番不可,那時候他用的寶劍輕輕一碰,對方不是斷臂就是折腿,不少人在他手下變得殘廢,非但無法再嘲笑他,以後也隻得以殘廢之身生活,直到後來,他遇到了一位劍道高手,這人指出他下手太過狠辣,他不服氣,跟那人比試起來,那人以一把平凡的鐵劍将他打敗,他才醒悟,一個劍客,不能将精力放在劍鋒不鋒利上,而是在劍法上,從那以後,他便舍寶劍不用,隻用尋常鐵劍,劍法乃大增。”
伏纓道:“你跟他比劍就比劍呗,幹嘛扯上什麽寶劍不寶劍的?你實在諷刺我伏纓身上帶着這把砍金斷玉的流螢劍麽?”
朱雀連連喊冤:“奶奶的,是你橫生枝節,問起什麽兵器架子的事,我才跟你說起這些,你反倒怪起我來了?”
伏纓道:“好好好,是我的不是,你接着說。”
朱雀道:“沒什麽好說的了,我跟他比劍,完全被他壓制着,一點反擊的餘地都沒有,而且顯然他是爲了看清我的劍法,才一直沒有出重手,否則我從使出第一劍時就會敗在他劍下。”
伏纓咋舌道:“這麽說來,你連他一招都接不下?”
朱雀點了點頭:“不錯,他的劍法已經到了超凡脫俗的境界,我在他手底下就像個剛剛能拿得起劍的小孩子,而且他的劍法非常沉重,這既不是他劍上貫注了内力,也不是他的劍特别沉重,而是他的力氣非常大,一劍劈來,我擋得非常辛苦,你說我一副衰樣,就是奮力擋劍後的結果。”
伏纓說不出話來,他的劍法比之朱雀要差上好大一段距離,而朱雀卻連靳天涯的一劍都接不下,自己常常自诩劍法還不錯,現在看來,真是跟真正的高手提鞋都不配。
朱雀看出伏纓的氣餒,他說道:“你也不用失望,靳天涯的年紀有四十多歲,他又勤于練劍,有這種水平也是應該,咱們雖然和他差得遠,可是咱們勝在年輕,以後有的是進步的機會,我才不會因此感到喪氣,嘿,早晚有一天,我的劍法也會達到他這種水平的。”
伏纓歎道:“這之間的差距,如同螢蟲和日月争輝,你有這個志氣,未必有這個能耐,對了,依你說,那慕容寒山和他比試,誰高誰低?”
朱雀道:“我又沒見過慕容寒山,我怎麽會知道?不過聽說慕容寒山輾轉千裏,四處找人比劍,曆經無數比鬥,未嘗敗績,難說得很,難說的很,我不能因爲見過靳天涯的劍法,就言他必勝。”
伏纓對慕容寒山的形象,隻能神馳想象了。
朱雀安慰他道:“别想這麽多了,天下這麽大,能出人頭地的人畢竟是少數,鳳毛菱角而已,而且你和他們走的不是一條路子,你伏纓也是行當中的佼佼者,此後成就未必就比他們差。”
伏纓似乎受到了眼中的打擊,他沉默了一會,忽然跳将起來,抽出流螢劍對朱雀說道:“來來來,咱們比劃比劃,你說的這些,将我的鬥志都給激起來了,我要提高劍法,就拿打敗你作爲開始!”
朱雀對他的邀戰視若無睹,他說道:“我要去洗個澡,和靳天涯比劍時出了一身汗,渾身黏膩膩的,你要練劍完全可以自己在屋裏練,恕我不能奉陪了。”
說完他就旋風般拉門出去了,留下伏纓咬牙切齒地說道:“真是掃小爺的性。”
沒有朱雀的陪伴,伏纓一個人在屋内練起飛雪劍來,他連練了兩遍,絲毫感覺不到進步,又歎了口氣,送劍入鞘,心知他畢竟隻是金手門的弟子,不是金劍門的弟子,想要提升劍法,非要有人指點不可,自己這麽瞎練,也練不出什麽名堂。
轉眼之間就到了中秋,京城中到處都張燈結彩,宮内還招了一些舞獅子舞龍的人,準備天黑後先在宮内表演,然後再到街上表演,以示與民同樂。
街上到處都是賣花燈和賣月餅的攤子,大人小孩都出來采買逛街,一直熱鬧到傍晚。
天公作美,這一日天氣晴朗,到了傍晚,一輪明月冉冉升起,大街上更是熱鬧非凡,朱雀和伏纓兩人尚是首次見識到京城中過節的氣氛,似乎每家每戶的人全都匆匆吃了晚飯,然後到大街上去看花燈。
京城每當這種時候,城中戒備加倍森嚴,以防有歹人趁着混亂爲非作歹,朱雀和伏纓兩人飯後來到大街上,伏纓就看到一夥小毛賊在扒路人身上的錢财,一般情況下伏纓都是視而不見,畢竟這些小毛賊和他也算是同行,可是直到他見到一名半大小子偷了一位賣花燈的老人的錢财,伏纓才看不下去,當場将這個半大小子捉住。
那人被伏纓捉了個現行,還不肯承認,伏纓從他身上掏出一個盛着銅闆的荷包還給了那老人,并假裝是這小子撿到的錢,老人自然不明究竟,對着小賊還謝了又謝。
之後伏纓拖着小毛賊來到一處偏僻些的地方,小毛賊以爲伏纓要揍他,吓得大喊大叫,伏纓給了他一把掌道:“閉嘴!”
小毛賊被打得臉頰腫起,卻乖乖地閉上了嘴巴。
伏纓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毛賊老老實實地回答:“我叫陶小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