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這頭被他砸死的山豬救了他一命,算是他的救命恩豬,他不能吃它。
可是現在他雙腿斷了,不能去打獵,肚子又餓得厲害,他隻能先忍着。
伏纓不敢發出太大的動靜,靜靜地等候,他幻想着師父沒死,忽然從天而降,救他于困頓當中。
在他情形的時候,他的理智告訴他,師父死了,在他痛得糊塗時,又不願相信事實,他時而清醒時而糊塗,除了劇痛的雙腿外,全身各處都是火辣辣的疼痛,他想起自己從高處掉落時,身子被樹枝戳刺得到處都是傷口,似乎肋骨也撞斷了一根,自己到現在沒死,真是命大。
疼痛再加上虛弱,讓伏纓幾乎又要暈了過去,若是真的暈過去倒也好,不用受這些罪,但偏偏他又清醒着體會到了這些痛苦,寂靜的山林中夜,伏纓感到自己像個被人抛棄的孤兒那樣無助。
不知什麽時候,他發起燒來,春夏之交的山林中傳來陣陣寒氣,也不知這些寒氣是從山間草木中傳來,還是從神王墓穴中春來。
伏纓這一發燒,人更變得糊塗起來。
唯一的好處就是,再也不用這麽清醒地去面對疼痛。
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樹林中蹿了過來,隻不過這些腳步聲并非是人的腳步聲,而是某種動物的聲音。
伏纓心中一驚,清醒了一些,他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黑夜中,隻看到幾雙閃閃發光的眸子,那是狼的眼睛,原來在深山中,死去山豬的血腥味将狼招來了,伏纓畢竟是個孩子,見到狼後,最後一點糊塗也消失了,人變得異常清醒。
若是自己還不能克制住現在的痛苦,必将喪命于狼吻。
伏纓又是害怕又是慌張,他想起師父範萦懷告訴他的,習武之人最緊要的就是定力,雖然他還沒有練過武功劍法,但在教他一息功的内功心要卻早跟他說得明明白白,現在的他最需要的就是冷靜,隻有迫自己冷靜下來,才能想出辦法應付眼前的危機。
而冷靜下來最好的辦法,就是用一息功多走幾遍内息,雖然危機在前,但伏纓還是立刻運轉内息,竭力将心頭的恐懼驅走,好在範萦懷正好在膽量上訓練過他,就連毒蛇他都敢面對和撫摸,這幾頭餓狼又算得了什麽?
伏纓很快進入物我兩忘的境界。
不知什麽時候,伏纓感到一條軟中帶着點硬刺的,濕哒哒的又熱乎乎的東西觸摸着自己的手,伏纓立刻從内息運轉中清醒過來,雖然他的短腿傷勢十分嚴重,但内力充足,真氣澎湃,甚至連燒都退了,他猛地睜開眼睛,看到身旁正有一條狼在舔他。
在他旁邊不遠處,那隻因爲被他砸死的山豬已經被啃得隻剩個骨架。
若不是有這頭山豬的屍體給他争取了時間,恐怕這幾條餓狼首先就要對他下手。
這是山豬第二次救了他,隻可惜倒黴的山豬非但慘遭橫禍,而且屍骨無存,葬身狼腹。
這條舔着伏纓手的狼見到伏纓蓦地睜開眼睛,吓得向後退開幾步,卻沒有逃走,依舊惡狠狠地盯着他,其他幾頭餓狼也跟着慢慢圍了上來,伏纓求生欲望大盛,同時也抱着爲山豬報仇的心理,決定要和這幾條狼誓死周璇一番。
對付餓狼需要兵器,空手肯定吃虧,伏纓摸了摸身上,幸好範萦懷給他的那把鋒利的匕首還在,這把匕首還是在長安城時,師父讓他去曹起行曹府偷東西時給他的,因爲他開鎖技巧還沒掌握,若是遇到鎖匙,用這把匕首就能打開,這把匕首當真是吹毛斷發,鋒利無比。
如今伏纓已經掌握了一些開鎖的技巧,然而教他開鎖的師父已經不在了,想到這裏,伏纓登時感到心頭一陣酸楚。
面對這伏纓,伺機将他看成獵物的餓狼,在伏纓的眼裏,也漸漸幻化爲女首領和寒冰劍等人,伏纓瞧瞧地将匕首從鞘中抽出,拿在手中,等待機會。
他的雙腿斷了,行走不得,不能主動出擊,隻能等這些餓狼撲向他的時候他才有機會将狼殺死。
餓狼共有六隻,在伏纓周圍圍成一圈。
在伏纓正面前方的兩條餓狼緊緊盯着伏纓,仿佛在等待伏纓不防備時再向他撲擊,而伏纓也是耐性十足,和兩條狼對視,絲毫不顯氣餒。
其實這兩條狼并非在等伏纓體力不支時,這是它們的戰略,由它們在前面和伏纓對視,吸引伏纓的注意力,真正負責對付伏纓的是他身後的兩條狼,以及左右兩邊伺機而動的兩條狼,一旦這四條狼得手後,它們才會再從前面攻擊。
這就是狼的狡猾之處,很多人都認爲狐狸才是牲畜中最聰明最狡猾的動物,其實那隻是人們的誤解,狼的智慧其實要遠過于狐狸,而且狐狸都是獨來獨往,而狼喜歡群居,在圍獵比它們大的獵物時,還會懂得運用戰術配合,所以有三匹狼能敵一頭虎的說法。
别說尋常的孩子面對六匹狼時早就會吓懵了,就算是成人被六條狼包圍着,最終也難以幸免,但伏纓内力充沛,緊張時内力遍布全身,對這六條狼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裏,聽在耳裏,甚至他的皮膚也蹦得緊緊的,一點風吹草動,他都能感覺到。
終于,身後的狼開始行動,它們先是輕輕地,幾乎踏足無聲地向伏纓身後走來,準備來到伏纓身後,一擊而中,此刻前面的兩條狼忽然張口呼嘯,企圖吸引伏纓的注意,讓他聽不到身後的動靜。
但是在伏纓身後兩條狼開始移動的時候,伏纓就已經感覺到了,隻不過他故作不知,好将計就計,讓身後的兩條狼沒有防備。
終于,伏纓身後的兩條狼來到伏纓身後數尺處,二狼忽然人立而起,雙爪向伏纓肩旁撲去,狼吻則向伏纓脖子伸來,企圖一口将伏纓咬死。
伏纓右手拿着匕首,左手在地下一撐,竟然用單手做出踏月功的一招輕功,人從離位轉到坎位,在習武之人眼中看來,他這麽挪動,非但笨拙而且可笑,但是在這幾頭十分狡猾卻又倒了大黴的餓狼眼中,伏纓這一招迅疾如風,他竟然從兩條狼中間蹿了出來,原本他是在身後兩條狼的前邊,現在卻變成了他在這兩條狼的後面。
到了此刻,伏纓哪還猶豫,手中匕首橫着一劃,将兩條狼從中一分爲二,變成四截,這兩條狼慘叫一聲,肚子中的腸子流出,血噴了一地,然後撲地而死。
與此同時,左右兩條狼不顧他手中鋒利匕首,左右夾擊而至,伏纓一匕首看在左邊一頭狼的狼頭上,将它的腦袋削去一般,這匕首之鋒利,就像切開一塊豆腐,伏纓的匕首毫不停留,又揮向右邊的那匹狼,這匹狼張着血盆大口,企圖一口咬破伏纓的腦袋,伏纓的匕首從它口中劃過,将它的上颚以及上半邊腦袋平平削去。
這兩條狼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也都歪向一旁斃命。
原本在伏纓身前的兩匹狼因爲那斷爲四截的狼屍的阻攔,沒有沖過來,它們分左右準備繞過狼屍,然後夾擊伏纓,二狼還沒來到伏纓身旁,見到他左右兩旁的兩匹狼腦袋被鋒利的匕首削開,吓得不敢再向伏纓撲擊。
就在兩條狼這麽怔了一怔時,伏纓因爲和狼相距頗遠,斷腿無法向狼攻擊,便脫手将匕首向其中一條狼擲去,伏纓内力充沛,這一擲,匕首猶如電光火石,還沒等這匹狼反應過來,匕首就插入它的脖頸,将它當場刺死。
轉眼之間,六頭狼被伏纓殺死五頭。
剩下的最後一匹狼原本對伏纓手中的匕首感到十分畏懼,此刻見他将匕首脫手擲出,它戒心一去,兇性大發,向伏纓直接撲了過來。
伏纓手中沒有了兵器,見狼縱身而起,一副餓虎撲食的姿勢,他将内力凝聚右拳,一拳向半空中的狼腹攻去。
在這頭狼的獠牙咬住伏纓之前,伏纓貫穿着内力的小拳頭已經擊中狼腹,狼腹乃是狼身上最脆弱的地方,普通獵人一拳也能将狼打死,更何況内力充沛的伏纓?他爲了将狼打死,這一拳凝聚了全身的真氣,一拳下來,竟将狼打得遠遠飛了出去。
這匹狼在落地前,就已經因爲内髒破碎而死。
可笑這幾匹狼吃了山豬的屍體後兀自不滿足,還想要打伏纓的主意,卻反而在伏纓手中送了命。
想要獵殺的卻變成了獵物。
這六頭狼是既可憐又複悲哀,若是它們泉下有知,想來再也不會去招惹伏纓。
伏纓和狼相鬥時,因爲緊張,所以全副精神都放在殺狼上,等到狼死光後,他才又感到疼痛和饑餓。
疼痛是沒有辦法,但饑餓他現在能夠解決了。
之前他不吃山豬的肉,那是他對山豬的救命之恩心生感激,如今面對這六匹狼,他便沒有這方面的顧慮,而且他還有種爲了山豬報了仇的快感,哪還會客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