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鳳嬌見到伏纓的那一刻,别提有多失望了,她千萬盤算伏纓會去了哪裏,卻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伏纓會主動回來,難道他不怕自己不給他飯吃了麽?不怕自己趕他道柴房睡覺了麽?
從伏纓得意洋洋的笑容裏,陸鳳嬌看得出他吃得飽睡得好,想起自己昨晚卻沒睡好覺,她眼睛一轉,立刻做出一副嚴母面對不聽話的孩子所表現出的怒氣:“死小子,你這兩天死到哪裏去啦?害得爲娘幾夜都沒有睡好覺。”
伏纓笑嘻嘻地說道:“我見到了爹的一個朋友,他帶我去下了館子,晚上我們在客棧睡的,還睡在天字一号房,有人侍候着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娘你就别操心了。”
若是村裏的别人帶着伏纓去做的這些事,陸鳳嬌早就去罵街了,現在聽說是伏風的朋友,她到不好說些什麽,但是她轉念一想,别在是這小鬼騙自己,連忙強笑道:“原來是你爹的朋友,你怎麽不帶回家來,讓娘好好招呼招呼?”
伏纓道:“他怕和我一起來的時候錯過了飯點,什麽都吃不着。”
陸鳳嬌的臉蓦地紅了,她想了想,跟着罵道:“好你個小鬼,他是客人,來的晚了,爲娘的自然會重新給他做飯吃,和你這貪玩調皮的頑童又怎能一樣?”
伏纓假做沒有吃過飯的樣子問道:“你起這麽晚,早飯應該還沒做吧?”
陸鳳嬌冷笑一聲道:“娘已經吃過了,娘起得早,吃了飯又睡了會,下次再起床起晚了,或者貪玩晚歸,可就沒有飯吃了。”旁人爹娘說這種話,都是吓唬孩子,可是陸鳳嬌卻是說的出做的到。
伏纓肚子裏暗暗感到好笑,他知道這位不喜歡他的後娘根本沒有吃過早飯,而他卻在外面跟着老人吃過了,而且吃得很飽,恐怕就算中午不吃也不會餓,而陸鳳嬌卻作繭自縛,早上沒吃,卻要裝作吃過的樣子,讓她餓着自己的肚子,更增對伏纓的厭惡。
這些事這些話,伏纓自己當然做不出也說不出,這都是老人教他的。
陸鳳嬌罵罵咧咧地出去洗衣服去了,伏纓留在家中百無聊賴,他想起早上和老人的一番對話……
早晨天還是蒙蒙黑的時候,伏纓貪旅店上房大床的舒适,還在睡着,老人就喊他起床,伏纓想起自己若要跟老人學本事,就要能吃苦耐勞,不能貪圖享受,所以也沒有怨氣,乖乖地起了床。
結算了旅店的房錢後,老人又帶着他來到一家包子鋪吃包子,在伏纓正踞案大嚼時,老人道:“回頭你先回家,莫讓你那狠心的後母有所疑心。”
一句話惹得伏纓沒了胃口,他放下手中的包子,帶着不解的口吻問道:“你不是說要教我本事麽?我不回去。”
老人道:“我白天有事,不能照看你,隻能在夜裏教你本事,你白天好好在家待着,晚上再出來,到我前晚釣魚的地方來見我,你忘了我說的話了麽?償若你能吃苦耐勞,我才能教你本事。”
伏纓有些不情願,卻又不敢違拗老人的話。
老人說道:“咱們相識即是偶然,也是有緣,我也不瞞你我的來曆,隻不過你千萬不能告訴别人,否則咱們緣分便盡,以後咱們再也不會見面了。”
緣分已盡什麽的,伏纓也不懂,但是以後要是不能見面,那是他絕對不能接受的,他說道:“我死也不說就是。”
老人道:“我之所以告訴你偷比乞讨要好,是因爲我就是出身于一個以偷盜爲生的獨門獨派,我們這個門派的名号叫做金手門,之所以說是獨門獨派,就是因爲我們每一代弟子都隻傳一人,兩百多年來,金手門傳到我這裏,已經是第十一代弟子,我若是收你爲弟子,那你就是十二代弟子了。”
伏纓茫然地聽着,什麽十一代弟子十二代弟子的,他都不甚在意,他對金手門這個字号卻十分癡迷,他問道:“金手門?是像神仙那樣能夠點石成金麽?”
老人斥責道:“你說的那是神話,哪裏有人能将石頭變成金子?我們金手門的來由,是通過學習本事,能夠靠一雙手取來無數錢财。”
伏纓“哦”了一聲,顯得頗爲失望。
老人道:“世人都喜歡錢财,你難道不知道麽?”
五歲的伏纓對錢财并沒有多少認識,所以他問道:“錢财有什麽好的?”
老人蓦然醒悟和自己說話的不過是個不通人事的孩子,他耐心解釋道:“錢财有什麽好?嘿嘿,咱們現在吃的包子,昨夜住的客店,都是你有錢就能買來的,老實說吧,這個世上你買不來的東西還不多,你沒聽過,有錢能使鬼推磨嗎?你爹進山打獵,爲的就是将獵物換成錢,這裏的人起早貪黑幹活,爲的就是錢,而要是入了金手門,這些錢唾手可得。”
伏纓懂了,若是他有了錢财,就可以不用受後母的欺淩,他爹伏風也可以不用進山打獵,他可以想吃什麽吃什麽,想要什麽有什麽,他的眼裏放出了光,他說道:“我能的,我能的……”
老人疑惑道:“你能什麽?”
伏纓道:“我能吃苦耐勞,能通過老爺爺你的考驗的,我要跟你學本事。”
老人點了點頭,露出嘉許的目光道:“你不用叫我老爺爺,我姓範,名叫範萦懷,你要是真能通過我的考驗,你自然可以稱我爲師父,若是不能通過考驗,咱們呐,就當沒有見過吧。”
伏纓道:“怎麽考驗?”
老人道:“等你晚上出來咱們再說,你多吃點,找你所言,今天早上你回去,怕也吃不上飯,若是晚飯也吃不上也不要緊,晚上你偷偷溜出來,我帶吃的給你。”
至于回到家中怎麽說,怎麽做,老人都在送他回家的路上細細叮囑,所以伏纓回到家顯得十分乖巧,陸鳳嬌洗衣服回來後,伏纓借口出去玩,人到外面去了,他是故意不在家中吃午飯,好讓陸鳳嬌心中得意,便不會注意到他行事的異常。
這次陸鳳嬌卻認爲伏纓會按時回來吃飯,這小子總也該受到些教訓,若是他按時來吃飯,或者在家門周遭守着,自己不做他的飯,等伏風回來,自己倒解釋不清了,偶然做一頓飯,到時候也好說嘴,所以這天中午她破天荒地做了兩個人的飯。
哪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晌午前後,伏纓都是人影不見,陸鳳嬌自己吃完飯後感覺自己白做了這頓飯,心中又是生怨又是氣憤,将剩下的飯全都倒入豬欄,心中恨恨地想着:“這一次可不是老娘沒有做給你吃,是你自己不回來吃,可怨不得老娘,在外面餓死了正好!”
傍晚時伏纓回家,驗證了範萦懷說的話,晚飯果然沒吃上,他不等陸鳳嬌攆他,主動去了柴房睡覺,陸鳳嬌還假意地招呼他:“若是你肯洗澡,就可以來屋裏睡。”
伏纓都懶得搭理她,天黑透後,陸鳳嬌早早地睡了,伏纓估摸着時辰差不多了,便從家中偷偷地留了出去,來到河邊老人釣魚之處等候,結果等到半夜,老人也沒有來。
爲了證明自己不是找錯了地方,伏纓仔細查看,還找到了老人前晚烤魚時的火堆,現在已經成了灰燼,旁邊還有些魚骨,地方既然沒錯,那麽老人爲何沒有來呢?
早上吃的飯,到了半夜早就消耗得一幹二淨,伏纓又餓又困,正準備找個能倚靠的地方睡一會,結果範萦懷卻不知從什麽地方忽然冒了出來,伴着他一起到來的,是一股誘人的香味,範萦懷從懷中像是變戲法似的掏出了一個油布包,裏面放着半隻燒雞,伏纓接過來,也不跟範萦懷客氣,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範萦懷在一旁看着,臉色蒼白,心中升起一股憐憫之情。
伏纓差點連燒雞的骨頭都吞下肚子,範萦懷又遞給他一壺水,伏纓吃得急了,差點噎住,連忙接過水壺喝了幾口,這時他忽然發現老人的手好像受了傷,用一根布條裹住,伏纓連忙停止了吃,問範萦懷:“你的手怎麽了?”
範萦懷道:“沒事,你吃你的。”
伏纓三下五除二将剩下的燒雞吃完,對于一個五歲的孩子,半隻燒雞的确已經不少了,之後他去河邊洗去了手上的油膩,然後将濕手在衣服上抹了抹,來到範萦懷身旁,等他示下。
範萦懷道:“我們金手門這一門,曆來擇徒甚嚴,不但要考察他的體質,是否适合學習我們這一門的功夫,還要考察他的人品、身世,你的體質倒也合适,年紀又小,什麽人品身世的也不用提了,償若你能通過考驗,我便收你爲關門弟子,若不能通過考驗,咱們一拍兩散,話說前頭,你是我第二個準備接收的弟子,你知道麽?”
伏纓當然不知道,他問道:“金手門既然是一脈單傳,爲何我是第二個?第一個是誰?”
範萦懷臉上露出凄苦之色,他道:“他學藝不精,已經死了,所以我就算傳藝給你,也不算壞了規矩。”
伏纓想不到學這一門本事還有危險,不過這時候的他所能想到的,是就算有危險,也不知何時才會發生,他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範萦懷道:“我對你的考察爲期一個月,這一個月裏,你首先要做的,就是每天晚上都要來這裏找我,不管遇到什麽阻礙,你都要來,我不問原因,哪一日你若是沒來,咱們緣分便算到頭了。”
伏纓點頭答應,他問道:“若是打雷下雨呢?”
範萦懷道:“就算天上下刀子,你也必須來!”
伏纓隻好不再相詢。
範萦懷道:“每晚道這裏來,隻不過是最基本的,我讓你過來,可不是說閑話的,好了,廢話不多說了,咱們現在就開始練一練基本功,讓我看看你有沒有這個天分。”
說完,範萦懷就帶他來到一棵細長的楊樹下,對伏纓說道:“你爬上去。”
伏纓想不到他所謂的考驗竟然隻是爬樹,他毫不猶豫地抱着樹幹向上爬去。
(本章完)